“那又如何？”
罗莎皱了皱可爱的秀眉。
“没明白么？那换一种情况。”
绮言想了想关于人狼的故事。
“假如，把一个小孩从小就送往北边大森林与兽人共处，接受兽人的环境，你觉得那会是什么情形？”
会是什么情形？这种超乎常理的问题，罗莎从来没想过。
“假如他不想死的话，那么我们可以想象：因为没有房子，那他必定风餐露宿；因为不会烹饪，那极有可能会吃生肉；因为常年在野外觅食，所以必定具有极强的**。”
“他不会思考，因为思考没有用，也不会想要创造，因为没有知识。在兽人的环境里，唯有像兽人一样才能生活下去，变得凶残、嗜血。”
“那么，如果有一天他也跟着兽人南下，坐着同样兽人做的事，杀害我们的同胞，抢夺我们的资源，你觉得那样的人类算人类么？”
罗莎不由愣了愣。
算人类么？
不知道。
她甚至不知道如何去思考这个问题了。
什么是人类？什么是兽人？半兽人又算什么？这些原本很界线分明的定义，好像一下子都被打乱了。
“那你觉得呢？”
罗莎狡猾的把问题丢回给了绮言。
“我觉得…啊，我也不清楚…”
“这算什么…”
“不不不，我的意思是问题不存在答案。你觉得他就是，你觉得他不是他就不是。”
绮言难得一本正经的说道。
“虽然种族是不同，但其实都一样。大家生活在一起，就是同伴。站在对立线上，则是敌人。关系的好坏不应该单纯建立在种族上。”
绮言不知道为什么就笑了笑。
“所以在我看来，你跟普通人类女孩没有丝毫区别，非要说的话，顶多就算是有点怪而已。”
“怪…没区别…么？”
品读着绮言的话，罗莎脑海里回想起了那片令人窒息的扇形区。
那是个半兽人饲养区，她很小就生活在那里，或者说，从有记忆开始，就已经在那里了。
那里有一个胖女人，很凶，主要负责照顾他们的饮食起居；还有个长相凶狠的男人，是个酒鬼，负责监督他们干活。
他们从很小开始就要承担工作。
工作很多，各式各样，但并不固定，主要是看男人女人的心情。他们命令做什么，就做什么。有时候是搬货物，有时候是凿地，有时候只是清扫大厅…很多，她已经忘记具体有过什么了。
但是，她记得胖女人凶恶的表情！
在干活干不好的时候，胖女人会盛怒的举起扫把抡打他们，有时候甚至直接丢进墙角里。当然，她不会让你吃饭，说是喂狗都更有价值些。不过记忆最深的是她那张大的可怕的嘴巴，发怒的时候像是只河马，骂人还会蹦出唾沫星子…
至于酒鬼男人，虽然平时就很凶，但事实上对待他们相对好很多。如果女人不在，他们可以安心的吃饱饭，也不会被安排太多事，因为他似乎更安心于自己动手…不过他每次醉酒的时候就会有几个同伴倒霉，男人会发酒疯，严重的时候会把他们打残废。
那个时候，他们每天想的事都很有限，在那个潮湿昏暗的地下室，大家都像哑巴一样的不说话。
怎么讨主人喜欢，如何好好的干完工作，怎样才能吃饱饭…这些，就是他们的全部。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很久，久到转眼她都七岁了。也正好是那一年，兽人南侵的数量出乎意料的多，北陵一代几乎全部沦陷。在战乱中，扇形区支离破碎，她一个人独自逃啊逃，最后遇见了师傅。
遇见师傅是她这辈子最幸运的事！
她是个温柔的女人，就好像春日里的微风，在她身上她感受到了从没有体验过的温暖。也正是从那里，她得到了“罗莎”这个名字，并且学习了很多正常人类的行为习惯。
师傅告诉她，不要去埋怨过去的遭遇，也不要去怨恨人类，因为人类是各式各样的，就好像季节一样，有春日，也有寒冬。
罗莎深信不疑。
所以，她想要去认识更多温暖的人，去了解不同的温度，然后给更多的半兽人带去光明。
然而，她失败了！
“半兽人”像是被人类订死的标签，在大多数人类眼中，他们只是兽人入侵后留下的罪恶结晶，是被侵略的证明，是人类的耻辱！
即使她已经努力的想要去改变，却丝毫无法改变世人的眼光。相反，得到的更多只是唾弃和辱骂而已。
因为，半兽人就是半兽人啊！他们的存在本身就是禁忌，是恶果，是悖逆人类仇恨诞生的种族，天生就只会走向灭亡…
而这样的种族，真的能跟人类对等么？
“原来，你就是这样看我。”
罗莎从回忆中回过神来，心头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感受，或者说是五味杂陈？
她笑了笑。
“虽然我觉得你说的没错，也很高兴听到你这么说，但事实上却不一定对。”
绮言没想到满分的想法竟没被认同。
“为什么？”
“很简单啊！”
罗莎摊了摊手。
“你的想法本身没有错，例子也很值得深思，我很认同。但是，那仅仅只代表了你的想法！你既不能代表人类，也不能代表半兽人，除了我，有谁理解呢？而且我敢说，这个世界上恐怕已经找不出第二个人跟你一个脑回路的人了。”
“也、也是呢！”
罗莎一连串的话让绮言感到既惊讶而又失落，却又不可否认。罗莎没有错，他确实是想当然了，要是这个世界的人都跟他想的一样，半兽人也不会落的这么个惨状。
“至少现在是这样，不是么？半兽人就是半兽人，人类就是人类，就算我们或多或少拥有着相同的属性，可大多数半兽人的命运，早就被决定了。”
“唔唔唔…确实是，看来白说了一大堆呢…”
绮言不由苦笑，本来还想给耍个帅的，结果反被人上了堂课。亏他还一副信誓旦旦的模样，现在想想真是丑爆了。
但也不是没有好处…仔细想想的话，他果然是太理所当然了！这里不是原来的世界，很多想法还需要另外结合实际。如果只是一味带入的话，很容易就会犯常识性错误，这种习惯很有必要反思一下！
“也不算白说啊。”
罗莎的又一次的否定了绮言。
“因为…至少我听到了啊！”
罗莎看着绮言，脸上露出了罕见的笑容，并且跟以往所有的笑都不一样，温柔、甜美，像是附着了魔力，让人一眼就挪不开。
女人的魅力！
“你…你也别高兴的太早，虽然说大抵上没问题，但是也是有奇怪的地方需要改进的…”
绮言嘟囔着嘴，有些不敢正眼看罗莎，她的笑容太甜，他怕自己脸红。
“是么？”
罗莎稍微愣了一下。
“装束！”
绮言摇着手指，一副尽在掌握的模样。
“装束？有什么问题么？”
“当然的吧，你看谁一般穿成这样了。”
“我师傅！”
罗莎一本正经的说道。
绮言差点吐血，感情还真有“奔放派”代表人士，而且还不是别人，居然就是她师傅！原来是一脉传承么？
“你不能学你师傅！”
绮言觉得有必要拯救一下步入歧途的美少女。
“这个样子过于暴露，不好。”
绮言突然有种给别人看了就吃亏的感觉。
“有什么不好？”
“唔…是这样。你想，你是半兽人没错吧？然后半兽人在人类社会要低调一点对吧？既然要低调，那就不能显眼，那不和你的打扮背道而驰了么？你这个样子肯定会吸引到很多男人，人一多自然就会增加暴露的概率！你说是不是？”
强无敌！绮言忍不住要为自己的急智点个赞。
“有道理。”
罗莎看来接受了这个说法。
“但是我绝不会穿森兰那个校服，太烦琐了，那个程度裹的我都活动不过来了。”
到底是衣服小了，还是你奔放惯了？
绮言感到很无语。
“唔，反正刚好在中城，回去的时候买一套不就好了。”
“嗯，不过等迟点比较好。”
“为什么？”
“因为我并没有罗良娜的能力，她的伪装能够让她混在在人类当中也不被发现。我不行，我只能尽量隐藏自己的气息，但如果遇到感知能力比较强的人，会一眼就看穿的。”
“原来如此！”
绮言醒悟。
“还有…”
罗莎眨巴了两下眼，继续说道。
“因为我很少在人类社会活动，所以也不太懂你们的交易流程，更不太懂你们的审美观念。但身为人类，你一定很清楚的吧。”
“你想让我跟你一起去？”
绮言还是能够很轻松读懂罗莎话里的意思的。
“嗯，你也可以这么理解。”
“还有别的理解方式么？”
“…没有。”
“……”
绮言无语，但也因为无语，气氛一下子又安静了下来。不过这一次绮言意外的没有感到尴尬，相反，就算是这样的气氛也意外的感到舒适，就连外边偶尔传来的讨论声都是那么和谐…
“明白了，那就一起去吧。”
闻言，罗莎淡淡的笑了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