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命之恩(三)

作者:林仲明 更新时间:2010/6/8 5:34:14 字数:0

这五天里,黄辰龙也没有走出房间,一来是因为他在江湖名声不小,除了结交不少朋友,也结下了不少仇家,害怕贸然露面会连累了聚贤楼;二来是因为徐掌柜告诉他,他的恩人将会在近日里来聚贤楼拜访,可惜因为那大人杂务繁忙,久久未能定下时间,黄辰龙害怕会错失恩人,只好屈在房间里。

到了这天夜里,黄辰龙正在运功疗伤,耳边却突然传来一阵吵闹声。他无法安心运功,当下就凝聚心神,留意房外动静。他先是听到呯呯呯几下清脆的声响,隐隐中夹着惊慌的叫声,想是有人狂乱地掷碎瓷器。然后便听到一个很粗的男声,似乎正在漫骂别人:“你这小子活得不耐烦了,居然敢在老子面前撒野!”接着便听到另一个男声,相比之前的男声显得高扬,呀呀呀地大叫着。似乎刚才那男的正在打这男的。黄辰龙平日虽好打不平,不过像这种小打小闹并不足让他出手。

果然,不用他出手,有人就来劝架了:“何爷,你手下留情。你这样发火,拳头痛了是小事,气坏了身子是大事。”他认得这是徐掌柜的声音。徐掌柜似乎成功劝止了打架,吵闹声便停住了。黄辰龙放下心来,正准备再次运功疗伤,却突然听到徐掌柜大喊:“吴少爷,你别冲动,请把剑放下。”那宁国人多年和周边各异族冲突,每个成年男子都会随身带上兵刃,而且骁勇善战,打架时亮出兵器绝非没有可能。

黄辰龙心想,这样闹下来恐怕会闹出人命,于是想拿起长枪,冲出房间,制止闹事。手到长枪边上,他又想到自己因为一手枪法驰名,如果不自觉显出身手,岂不是会招引仇家。他下定主意,便赤手空拳,直接拉开房门,冲出房间。聚贤楼底层中央是大厅,大厅楼高约六米。南面自是正门大厅,其余三面都是房间,环抱着大厅,一层是雅间,二层是客房。这正北面有一条从大厅通向二层的实木楼梯,甚是宽阔,具有一番气派。

黄辰龙的房间处在东北,他一出房间,便是二层的走道。他站在走道上,就足够看清大厅情况。他看到大厅一片狼藉,满地都是瓷器碎片和残渣剩菜,还有两张圆桌和几张圆椅倒在地上。在西南的角落,有两个人手持武器对峙。一个是大约十七八岁的少年,他正拿着三尺半的长剑,斜着剑身,剑尖向上,正护住自己的上身。一个是大约四十来岁的男人,拿着一把三尺长的大弯刀,高举过头,似乎正准备向少年砍去。

黄辰龙心想这事一触即发,觉得不能迟疑,脚底运劲,跃身一纵,跳出约八米,左脚脚尖刚好点在一张倒下的圆椅上。他膝盖先是微曲,然后又蹬直,借着下坠之势,又再跃起,跳出了约四米,竟跳到中年男人跟前。黄辰龙身手敏捷,那男人又凝神注视少年,没想到半路杀出这样的高手,手脚还没动一分,就中了黄辰龙右手一点。那男人左胸口一麻,全身就动弹不得。黄辰龙趁少年未及反应,纵身跃到他的面前。少年连忙使动手中长剑,却发觉右手手腕被黄辰龙的左手紧扣。黄辰龙暗暗使劲,手指恰住他的脉搏。少年吃不住痛,松手成掌,长剑随之落下。黄辰龙不等长剑落地,左手便从空中取走长剑,同时右手疾挥,已中少年穴道。这两下功夫,并没有什么特别,可是黄辰龙出手极快,点穴精准,力度拿捏得当,直让旁观的客人惊叹不已。

“好功夫,好功夫!”这时从正门传来洪亮的喝彩。黄辰龙循声望去,只见正门走来一个约三十来岁的男人,眉毛间透着一股秀气,双目中藏着一股威严。黄辰龙心中暗暗称道,这人气宇轩昂,必定是个英雄。

徐掌柜见到这个男人,也急忙上前迎去,双膝微曲,双手合拢,手心朝下置于胸前,点头行礼。她脸带微笑,朗声说道:“大人,你光临敝店,小女子未及准备,有失远迎。”

黄辰龙心想,这位大人莫非是我的救命恩人。他便放在心上,再仔细地打量那位大人。那大人额头饱满,额骨宽大,虎背熊腰,站立如松,一看就知道他身怀武艺。他一身丝绸衣装,宽袍大袖,上面绣着寒梅半开,格局、用色朴实无华,颇具儒雅之风。黄辰龙又见那位大人身后站着两人。两人年纪约莫二十,左右侍立,正好成对称,离那位大人不远不近,约近两米距离,身形皆高大威猛。两人双眼炯炯有神,犀利地注意四周,腰间都系着三尺长剑,左手都按住剑鞘。黄辰龙明白,这两人必定是那位大人的侍卫。

那大人见到徐掌柜行礼,也拱手回礼,笑道:“什么有失远迎。徐掌柜多礼了。在下现在就给徐掌柜回礼。”说完,他居然点头作揖。黄辰龙见那大人的架势,就知道他是个显赫的人物,没想到他会对一个卑微的女掌柜如此礼敬。平日里,黄辰龙见惯了达官贵人欺凌弱小,横行无礼,所以心中便大大赞许那位大人待人守礼。

徐掌柜倒是怕受不起,连忙伸手去扶那位大人,不过心中难免欢喜,眉开眼笑,也点头作揖,说道:“大人,小女子可受不起。”作揖完毕,她挺直腰段,侧着身,右手一让,笑道:“大人,您今日是来会友吧?这华大侠早就在敝店等候多日了。”这华大侠其实指的是黄辰龙,徐掌柜害怕黄辰龙会遭受缉拿,早就和他商量,出外以华大侠称呼。

那大人听后,也向着黄辰龙拱手行礼,朗声说道:“在下杂务繁忙,让华大侠苦等,在此向大侠谢罪!”说完,他作了一个长揖,头下垂,弯腰成弓,手也几乎与腰部持平。

黄辰龙是个粗鲁匹夫,平日里不怎么讲究礼数,见到那位大人行如此大礼,又想到他是救命恩人,心中一慌,便打算下跪回拜。可是,他又想到那大人至今还没有透露姓名,肯定不想外人知道端倪。于是他双手抱拳,仿效那位大人,同样作了一个长揖,说道:“大人多礼了。华某是粗野匹夫,怕轻易失了礼数。请大人见谅,不要这么多礼。”言下之意,就是两人诚心相对,不要拘泥这些礼数。说完,黄辰龙便站直身子,走到那位大人跟前,双手托住他的双臂,把他扶了起来。

徐掌柜看见这两人如此对拜,心中觉得好笑,又害怕失礼,只好用羽扇遮住红唇,低声窃笑。她见两人行礼完毕,心想两人不宜在外人露面太久,便招呼道:“我们这里正好有一间闲着的雅间,两位不妨到雅间畅饮高论?”

那大人觉得这主意不错,笑道:“那就劳烦徐掌柜带路。”

徐掌柜听后,便转身给他们引路。那位大人和黄辰龙并肩跟在后头。那两名侍卫寸步不离,紧跟在那位大人后头。刚走进雅间,那位大人似乎觉得不便,就转头向两侍卫说道:“你们也辛苦了,就去喝点酒解解疲劳。”那两侍卫会意,就不进房间,却也不去喝酒,尽忠职守,侍立在房门两侧,就像两尊武士俑一样。

黄辰龙和那位大人一进房间,就在中央的黑漆木圆桌旁相邻坐下。徐掌柜早就准备了美酒,直接提起桌上的酒壶,准备给二人斟酒。那位大人见状,便轻轻地按住酒壶,说道:“徐掌柜。我见大厅凌乱,你就好好整理一下。这就不劳烦你招呼。”徐掌柜领会,点头行礼,笑道:“大人,你真是体贴,我这就出去打理,有什么事尽管吩咐。”说完,她就走出房间,掩上房门。

听到房门闭上,那位大人提起酒壶,给黄辰龙斟酒。黄辰龙心想,这位大人救了我,如今又如此礼待我,我如果不报答他的恩德,枉作为人。他当下就双膝跪地,向那位大人磕了三个响头,这才抬头凝视那位大人,眼睛因为激动而泛着泪光,说道:“恩人救我,就如再生父母。现在又如此礼待我。我黄某今生愿为恩人赴汤蹈火,在所不辞,以报答恩人大恩。”他脱下挂在项上的铜牌,双手捧着,递给那位大人,又说道:“黄某别无它物,仅这铜牌宝贵,请恩人收下。以此物为证,黄某立誓,有生之年,只要恩人有求,就算肝脑涂地,黄某必定尽力效劳。”这铜牌做得粗糙,上面铸了个“黄”字,不能称得上宝贵。黄辰龙自幼无父无母,双亲仅留下这个铜牌,虽在他人眼中分文不值,可是在他心中好比千金。

那位大人见到他如此举动,大吃了一惊,忙扶住他的双臂。可是黄辰龙暗中使劲,那位大人怎么也扶不起他。那位大人又是惊讶,又是敬佩,又是无奈,说道:“黄大侠驰名天下。能与黄大侠结交就是我的福气,怎能奢求黄大侠为我效力。请快起身。”

黄辰龙却是不起来,说道:“黄某粗野匹夫,懂得不多,还是明白受人滴水之恩该涌泉相报,何况救命大恩。如果恩人不收下铜牌,黄某便长跪不起。”说话时,他的语气坚决,眼中满是坚定之意,叫那位大人难以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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