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弓弩手准备，第一梯队攻击前沿，第二梯队接替射击，火炮队在接近后攻击阵型中段。”
马斯顿的军队已经出现在了视线范围内，先是黑色的一线越过视线尽头的地平线，然后越来越多，仿佛移动的山海，成阵列地行进而来，刀枪如林，战旗如火，铁甲在夕阳下反射着点点鱼鳞般的微光。
米兰尼亚军已经提前有了准备，只是游骑发现敌人的距离还是近了些。
战场的打扫仍未完成，他们所做的仅仅是熄灭了四处燃烧的火焰和阻挡路面的障碍，此外甚至连一些掉落的兵器和战死士兵的尸体都没来得及搬运，结成的战阵中不少士兵仍然带着临时包扎的绷带，一圈圈白色的布条间渗透着暗红的血迹。
但这些都不重要，对于米兰尼亚的军队而言，只要他们的统帅还站着，哪怕仅剩下一人还站着也能够高举刀剑追随着那个银色的背影。
这就是军神王古兰修在十八年前的卫国战争中打出来的威望，十八年后的今天仍未褪色。
古兰修登上了马斯顿大营中央的高台，双手拄剑傲然而立，沉稳的眼神带来了如山般厚重的气势，仿佛他站在那里便能牢不可破。
马斯顿选择的扎营位置很好，这处略有些坡度的山包是附近最高的位置，临时搭建的高台更是可以放眼纵览周围数公里内的景象。
——虽然在这个位置也是最显眼最容易被攻击的。
但那不重要，对于古兰修来说，让所有的士兵能够看到他是现在必须要做的，哪怕需要承担更大的风险。
从两方面夹击过来的马斯顿军其实也没有料到古兰修的主动出击，原本他们已经打算再度组织一轮大规模进攻，却没想到原本布置的三路攻势还没来得及出击就已经**掉了一路。
对于双方而言这都是一场意外之战，但既然被推上了这个位置，任何人都没有选择后退的理由。
“骑兵！”
左翼来袭的马斯顿军首先发起了进攻，远在弓弩手和火炮的射程开外，一支黑色铁流就已经在愈发暗淡的日光掩映下冲杀而出，直指米兰尼亚的阵型。
和用魔法打败魔法一样，对于骑兵，最好的方式仍然是用骑兵对冲——至少在冷兵器时代这是最有可行性也是损失最小的对策。
奈何古兰修带来的第五、六、八中央军兵团全都是纯粹的步兵兵团，仅有的一点骑兵也被自己集合起来用来抄后路和作为游骑了，不论是数量还是装备都根本不够用来跟马斯顿正面作战的重甲骑兵对冲。
当然，用意大利重炮轰他丫的属于最优解，问题是那玩意太沉重，为了部署到肯特山脉的防御阵地上甚至还修筑了半永固的堡垒，运到野外轰击骑兵实在是不现实，剩下能携带的火炮还是旧式的前装炮，不论射程还是威力都差强人意。
所以也只能退而求其次了，用弓弩手、火炮和厚实的步兵阵列把骑兵拖下来陷入战阵。
唯一值得庆幸的就是重甲骑兵的数量。
这种昂贵的兵种虽然威力巨大，但那一身百斤重的铁甲、沉重的骑枪、受过严格训练的骑兵和能够承载这一切的体格优良的战马都需要吞掉天价军费，哪怕是米兰尼亚这种一流强国，维持破晓之矛六个旗团的重甲骑兵就已经是上限了。
所以理所当然的，出现在这里的重甲骑兵并不多，粗略一看，三角攻击阵的规模应该只有两千左右，一个旗团。
骑兵冲锋到射程内的第一时间，观察手就已经怒吼着带动旗语兵下令开火，一阵连续的炮火声夹杂着弓弦的翁动，内部填装火药和铁砂的散射弹先箭雨一步落地，顿时在骑兵阵列中遍地开花，密集的箭雨和车弩发射的大型弩箭随后而至。
但是在着重甲的骑兵面前，旧式火炮的杀伤能力仍然略显不足，除非在极近的距离或者有倒霉蛋中大奖被炮弹正中，否则爆散的铁砂难以穿透铁罐头般的重甲，最多只能对战马暴露在马铠外的部分进行杀伤。
相比之下反倒是箭雨的杀伤更加优秀——米兰尼亚的弓箭手们在确认敌人着重甲就使用了铁脊破甲箭，这种沉重的箭矢能直接穿透重甲除了胸甲和头盔外的部分，命中战马也可以直接射倒，而弩机射出的重型弩箭则更不用说。
能够胜任重骑兵的都是军中精锐，对于马斯顿也同样如此。
即便面对米兰尼亚连续的弹幕，骑兵们仍然毫无动摇，手持骑枪将身体压低在马背上减少暴露的面积，即使战友就在身边被一箭射穿血溅在自己的脸上也没有将视线从米兰尼亚的军阵移开。
在敌人冲击近前之前，米兰尼亚军已经完成了三轮齐射，但对于重骑兵的杀伤仍然收效不佳。哪怕有火炮和破甲箭，杀伤比例也没有超过四分之一。
如雷的马蹄声和战马沉重的鼻息近在眼前，骑在马上的骑兵对于站在地面的士兵如同一个个巨人，刚补充进中央军不久的新兵几乎都面露惧色，握着武器的手也出现了些微颤抖。
“握紧武器稳住阵型！不要慌！长矛手准备！”
前线的指挥官纷纷大声压制手下士兵的慌乱情绪，用手里的长剑敲打盾牌发出响声，催促着前线结成盾阵的士兵站稳位置。
然后，第一个重甲骑兵撞上了盾阵。
全身重甲的人和马加起来足足有几百公斤，高速冲锋的动能可想而知，重甲骑兵仅仅是平举骑枪，尖锐的枪头就轻而易举地贯穿了前两层的盾墙和士兵的身体，哪怕是同样铸铁的大盾和铁甲也在骑枪面前纸般被撕裂。
战马如同一辆小坦克将步兵轻松碾压在铁蹄之下，浓郁的血腥气息混合着烧焦泥土的味道充斥着整片战场。
第一层，第二层……第五兵团负责抵挡重甲骑兵第一波冲击的一个重甲步兵旗团顷刻间土崩瓦解，米兰尼亚的步兵像割草一样倒下，后续又立刻有预备方阵顶了上去，后方稍高地方的弓弩手们则还在不停地用箭雨收割重甲骑兵的生命。
五分钟，又是一个重甲方阵崩溃，新的千人队在旗令下投入作战，同时左翼的米兰尼亚军也开始逐层后退挤压阵型以留出足够的空间拖缓重甲骑兵的冲锋。
对于米兰尼亚本阵，重甲骑兵就像是一把切肉快刀，虽然刀刀到肉，但随着马蹄前进，这柄快刀也终究会被油脂和血肉腐蚀、钝化。
当第三个千人队方阵来到崩溃边缘时，重甲骑兵的冲锋也终于得到了显著遏制，越来越多的重甲骑兵因为移动速度变慢被前后左右刺来的长矛捅下马背。
披着百来斤的重甲固然能让他们在冲锋时无所畏惧，但这沉重的装备也意味着一旦失去坐骑，除非是力量系的骑士，否则光凭自身的力量甚至无法爬起来，只能原地等死。
对重甲骑兵的作战终于彻底陷入了绞杀的局面，更多的长矛手冲了上去，将落马的骑兵钉死在地上彻底终结他们。
古兰修在高处望着这一切，心里却没有任何的波动。这只是这场战斗的一个局部而已，即使歼灭了对方的重骑兵，早在本阵的第一个方阵和对方交手时，左右两翼的其余敌军也迅速地行动了起来。
因为左翼被重骑兵冲阵，弓弩手和火炮根本无暇顾及后续压上来的马斯顿轻装步兵，而前沿已经被冲得七零八落的近战步兵方阵也没法形成足够坚实的防线。
相比之下，右翼的情况还算完好。
这边的马斯顿军似乎是比较纯粹的步兵兵团，以比较标准的盾甲兵顶着不间断的箭雨推进过来，而米兰尼亚也是用着传统的前排重甲步兵配合长矛手加上后排弓箭手的配置，在前沿一线军官的指挥下完全不落下风。
“调动预备队增援左翼。”
古兰修下达了命令，“通知肯特山大营，同一个方向，一轮齐射。”
第二个命令也属实是无奈之举，这种情况下能分散一点注意力也是好的。
他很清楚，现在的情况一旦僵持下去对己方没有任何好处，现在马斯顿投入战斗的左右两翼兵力总体和己方相当，但长时间厮杀下去最好的结果也就是两败俱伤。
必须得找到破局的方式。
古兰修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剑，脑海中浮现的是十八年前自己率领八百精骑冲击十万叛军本阵，浑身浴血的自己斩下那位叛乱的布林大公人头时的场面。
“明明已经一大把年纪了还要做这种逞英雄的事情吗？”
他忍不住苦笑。
尽管自己的完美掩饰让旁人都看不出来，但古兰修却能感受到自己握剑的手力量出现的衰弱迹象。
十八年前战争中的英雄壮举并非毫无代价，古兰修的实力毫无疑问地站在九级骑士的顶点，但并非无敌，坚持到援军抵达，打赢了古斯伯德的保卫战时的他在被找到时身上几乎没有一块完好的皮肤，以至于圣堂教会的顶级牧师也仅能为他治愈外伤。
更多的隐疾在随后的征战中酝酿，随着岁月流逝一点点地作用在他的身上，哪怕外表依然年轻，他也能在每天夜里入眠时听到身体内的肌肉、骨骼、脏器一点点崩坏的声音。
就这样还要天天被狄璐亚按在王宫工作，简直跟个996的社畜似的。
呃，话说996的话真的能活到这个年纪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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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前祝大家新年快乐咯，明天除夕夜要过得开心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