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距离渐渐拉近，魔族的箭塔也在视线中变得清晰。
巨型地狱犬以四头一组，三组齐头并进拖拽着箭塔前进。虽然名字中带一个“犬”，但实际上除了四肢爬行和尖利的獠牙，这些浑身长满刺破皮毛的骨刺每一次呼吸都会喷出火焰的怪物根本和犬科没有一点相似之处。
箭塔的高度达到了三十米，异型木材和巨兽骨骼构造的框架让整座塔充满了刻板印象中的魔族风格，扭曲而粗糙，尽管知道是死物却还是让守军感到了巨大的压力。
“火箭呢？让后勤赶紧补充！”
“弩炮发射！别管地上的了，打箭塔！”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城墙下的魔族方阵虽然在尝试攻击破坏城门，但生铁铸造的铁闸门和自带的抗冲击铭文也不是一时半会能够突破的，反倒是为了使用撞城锤和各种大威力术式，龟甲阵不得不撤开让守军有了还击的机会。
弩炮绞索再次轰鸣，和仅存的投石器一起集火箭塔。
尽管经过许多改进，但毕竟只是冷兵器，即使是被称作当前机械造物尖端的弩炮一般的命中率也仅有三成，投石器这种原始的就更不必说了。
不过不知道是不是女神庇护，今天在拼人品这件事上人类守军运气相当好。朝箭塔发射的弩炮命中率超过了五成，投石器的石弹也有好几颗命中了目标。
两座箭塔同时被七八支长弩箭和巨石命中，其中一座似乎被击破了承力结构，当场崩塌。除了几个进化出了蝠翼的大恶魔，大部分躲藏在木架和金属兽皮挡板后准备第一时间突击的魔族战士都在惨叫声中直接摔在地上又被沉重的箭塔残骸砸中，大概剩不了几个活口。
另一座箭塔虽然没有坍塌，但看起来也颇为惨淡。被石弹命中的底板碎了一半，还牵连了下面的轮架，再加上被填平的壕沟本就不好穿行，即使地狱犬的力量再大也是拉不动，只能瘫痪在原地。
但也仅此而已了。
更多的火焰箭扎在涂抹了潮湿泥浆挡板上收效甚微，能释放大威力术式破坏的魔法师们也被鹰狮兽骑士拖住，实在是无力阻止箭塔推进。
第一批整整十座几乎和一线城墙等高的箭塔推到了城墙近前，躲在上面的魔族立刻发起了攻击，用投掷骨矛和略显粗陋的箭雨反制守军。
“被压制了啊，怎么样，不使用备用计划吗？”
法提尔被一名身材高大的亲卫用大盾挡在了身后，那面铁盾上已经有了好几个滑开或者弹掉骨矛留下的白印。
妮维特和马斯顿的防区都在正面压力最大的地方，而魔族同样打的是攻破主要城门的主意，第一轮推到近前的十座箭塔里足足六座都在法提尔站立位置一箭能及的地方，压力不可谓不大。
“你觉得呢？”
敌人近在眼前，作为最高统帅的弥罗却也不是很着急的样子，似笑非笑地看了法提尔一眼，“大名鼎鼎的凛冬将军觉得这是好机会吗？”
“当然。他们的目的是为了迅速拿下城门放外面的大部队进入，既然如此上来的一定不可能是镰刀魔这种炮灰，大概率是精锐。”
法提尔咧嘴笑，露出雪白的牙齿，笑容却是说不出的阴险，“不过，弥罗将军的想法应该也和我一样吧？”
弥罗回以相似的笑容，长剑出鞘。
另一边，魔族箭塔顶着箭雨终于来到了离城头不到十米的位置，一线士兵甚至能够清楚地看到这些狰狞怪物突出嘴边的獠牙和虬结的肌肉，经验不足的士兵头一回看到甚至有可能被吓得握不稳武器。
当然，被压到一线的全都是来自几个大国和教廷训练过的精锐士兵，怯阵的现象倒是少有发生。
不过即使是这样，在魔族的战士抵近到十米开外时架着刀剑盾牌严阵以待的士兵们还是忍不住感叹，远在城墙下时看不出来，但放近以后看这帮家伙是真的高大。
“稳住！不要慌！弓箭手准备！弩炮准备！”
城上的军官都在维持着手下秩序和阵型，而就在这时，箭塔那原本高高吊起的挡板也同时掉落下来，末端的钢钉狠狠钉进了墙垛的砖石里形成连接箭塔和城头的栈桥，石屑和灰土四溅，赤红着双眼的恶魔战士则挥舞着武器从中鱼贯而出。
“放箭！”
每一座箭塔放下的栈桥前早就各自聚集了上百的守军，敌人一冲出来就是一轮劈头盖脸的箭雨，距离弩炮近的甚至直接一发巨型弩箭招呼了上去，头几个冲出来的倒霉蛋瞬间被串成葫芦掉了下去。
“拔剑！杀！”
栈桥毕竟狭窄，最多只能容许一两个恶魔战士同时冲上城墙，尽管每个都身披重甲力大无穷，但要面对的是同时来自数个方向的劈砍挑刺，几下就被乱剑分尸。
可也有真正战力超群的怪物，达到高阶实力的剑魔和大恶魔战士冲出来时普通的士兵根本难以抵挡，即使同时面对七八个人的攻击也可以引爆类似斗气的力量将其直接推开，再挥动武器时甚至能一刀劈死一个人类的士兵。
人类的阵型开始散乱，而栈桥的边缘已经渐渐出现几个高阶恶魔战士互为犄角死死守住掩护身后的同伴冲上来，稳步将守军阵型一点一点地压退。
单体战斗力的巨大差异在狭窄的城头攻防战上展露无余，除非是会使用斗气的军官，否则普通士兵在魔族的战士面前就是一刀的事情。
箭塔迅速变成了登上城头的工具，原先破坏城门的魔族也分出了人手顺着箭塔的通道登上城墙，向控制城门开启机关的中央塔楼进攻，与此同时滞后的第二批十二座箭塔因为没有再遭受阻击也轻而易举地推进到了墙边，将更多的魔族战士送上了城墙。
守军的防御显得有些风雨飘摇。
“二线内墙发信号了，通过十座箭塔登上来的敌人已经连成一片开始结成战阵进攻，我们的人开始后退了。再这样下去最多十分钟他们就会占领城门控制区。”
弥罗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百米距离外比起一线城墙还要高一截的内墙，原本只驻屯预备队的城头此时已经多了不少守军，几个士兵则站在高处不停地打着旗号。
“已经？我们不还守在这里吗？”
法提尔笑了一声，手中长剑剑狠狠地穿过两名亲卫用盾架起的缝隙，准确地刺穿了一个身高超过两米的魔族战士的喉咙。
法提尔和亲卫队所在的地方有一条与二线内墙相连的石质栈桥，而一座箭塔正好打着突入内墙的主意将它的栈桥搭在了这里，却没想到遇到了一块难啃的硬骨头。
亲卫队几乎全员拥有正式骑士头衔，即使没有的也是因为原先有些见不得光的身份没法申请考核，唯独战斗力这块绝不拉胯，个顶个都是猛男，居然硬生生靠几十号人堵死了敌人登墙的路还顺便顶住了从两边杀过来的魔族。
“确实，不过也差不多了。我军撤退需要空间，如果让魔族进逼过来反而有可能会影响作战成功率。”
“也是，”法提尔甩了甩剑上的血珠，爆发斗气震开前面就要追过来的恶魔，“我们撤！”
与此同时，代表撤退命令的号角声在整段外墙上回响。
冲上城墙的魔族都下意识迟疑了一下，不明白为什么一秒前还在和自己争夺每一米城头空间的守军忽然选择了放弃，而就在这犹豫的时间里，人类守军已经纷纷顺着内外两道城墙间的通道和通向地面的塔楼全数撤离了城头。
一时间外墙的城头只剩下了魔族战士，但除了身后的箭塔，所有更进一步的通道全都被封死了。
直到这时，一部分魔王军的战士才发现情况有些不对劲。
那些人类在撤退的时候似乎还把所有战死同伴的尸体也一并带走了，而且城头上也没有正常防守时会准备的滚木火油一类阻挡敌人登上城墙的东西——倒不如说干净得很，仿佛是特意准备的战场。
“这是？！”
一连串金属碰撞和机关运作的咔咔响声闯入了原先被风声、喊杀和惨叫充斥的城头，就在魔族的战士们疑惑的同时，城墙内侧原本用于排水的管道却骤然翻开，一根根喷管裸露出来喷射出大片散发着油脂香气的浑浊液体。
“弓箭手准备，燃烧箭，三轮，然后自由射击，务必全歼敌军。”
二线内墙，已经封死了的小闸门后，弥罗摘下沾染了鲜血的头盔登上可以俯瞰整段外墙的塔楼轻描淡写地下令。
流萤般的飞火重现，落点是已经被油料浸润的外墙墙头。
纯粹的油料上，火势蔓延的速度甚至比下面的壕沟更快，几乎是一眨眼的功夫整段外墙就陷入了一片火海之中。
登上城墙的魔族中有不少都是能够使用魔法和斗气力量的强大战士或者天生拥有抗火能力的种族，仅仅是火海一时半会倒是无法造成杀伤，只要能及时撤退——
怀着这样的想法，魔族战士纷纷释放出力量抵御迅速升高的温度并向箭塔退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