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夜在又上下甩了甩作文本，确认里面真的没有东西后，终于，她将目光放到了前三页的文章上。
“……我说啊？这作文就是你的礼物？”
“…………”
见凌烟一言不发地盯着地板，星夜干脆直接翻到第一页，然后用着好像小学生在课上念作文时那般奇怪的高亢语气念起了标题：“……南城之雪！”
凌烟猛地抬起了头：“咳！！！等一下！你干嘛念出来啦！”
看到凌烟那副对这篇文章强烈抗拒的模样，星夜充满疑惑地再次问道：“我说啊！这作文是不是你的礼物啊？”
凌烟眯着眼睛，再一次慢慢低下了头。虽然没有承认，但也没有否认。而看着他那像个小女孩般小气家家的模样，星夜不屑地撇了撇嘴，然后霸气外露地说道：“到底是不是！你不说我拿着喇叭去朝全医院的人朗诵了啊！”
“哈？！啥？！这这这……不太好吧？”
“别那么磨磨唧唧的！到底是！不！是！？”
“…………”凌烟抿着嘴，就好像在承认什么天大的罪行般地一脸悔恨地低声说道：“……是。”
“是就早说吗！浪费本小姐时间……我读了啊！”
“等一下！我说你也不用读出来吧！”
“不读的话我光用看的会很累啦！好啦病房里又没别人！我会小声点的。
‘南城之雪’。”
听到星夜真的开始小声念起来，凌烟一脸羞耻地低下了头。虽然十分紧张，但却也感觉有些开心。这份在凌烟心中蔓延开的小小喜悦，于他而言十分奇怪，甚至有些异常。
为什么，自己会觉得开心？星夜又不一定会喜欢自己写的东西。不如说，她应该会觉得自己写的很垃圾才对。应该在读完之后尽情的羞辱自己，嘲笑他的幼稚，与他所写的故事的无聊和庸俗。
然后，告诉自己下一次不要再送这种礼物给她！
永远，都不要再送这种礼物给她！
永！远！都！别！送！
…………………………………………………………
可是，要是她很喜欢你的礼物呢？
要是她在读完之后，开始要求你每周都为她写一篇这样的文章呢？
要是她，甚至将你所写的那些文章…………
……………………………………“……闭嘴！”
不知不觉，那份原本温暖的回忆，开始被恍若从噩梦深处蔓延而来的痛苦与憎恨所掩盖。然后那用着凌烟的面孔，带着嘲弄口吻蔑视着他的幻影穿过了他的身体，然后，与星夜的身影开始慢慢重叠。
被那份幻影所贯穿的凌烟，亦失去了那天真的孩童模样，变得面目可憎。而被幻影附身的星夜则慢慢从床上起身，娇小的身躯之中被灌满了恐怖与傲慢，变得如同一个来自地狱的恶魔。
“呵……凌烟，这就是你希望的吗？希望我来告诉你我讨厌你写的东西？希望我来为你修正你的错误？
你真是，太可悲了……”
“…………闭嘴！！！”
病房窗外，太阳渐渐西沉，宣告着美丽的梦境终究还是来到了虚无的边界。
凌烟冲上前，死死掐住了幻影的咽喉。
“闭嘴！
闭嘴闭嘴闭嘴闭嘴闭嘴闭嘴闭嘴闭嘴闭嘴闭嘴闭嘴闭嘴闭嘴
闭嘴闭嘴闭嘴闭嘴闭嘴闭嘴闭嘴闭嘴闭嘴闭嘴闭嘴闭嘴闭嘴
闭嘴闭嘴闭嘴闭嘴闭嘴闭嘴闭嘴闭嘴闭嘴闭嘴闭嘴闭嘴闭嘴！！！”
凌烟越来越用力地掐住了幻影，用力之大，仿佛甚至能抓住流逝的时间。然而，就像太阳终究将要落下，黑夜终究要降临。不论如何美好的梦境，终究还是会不可避免地在黎明中沉入虚无。
不论如何后悔，人也终究没有办法回到过去。
“…………呵。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最后，只剩不知何人，向梦魇献上的狂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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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模糊的阳光透过了窗帘，照进了凌烟响着空调声的杂乱房间。
窗前的课桌上，各种杂七杂八的书被横七竖八地放着。而课桌对面的衣柜下，被随意的丢在地上的衣服与垃圾桶里满了出来的垃圾堆在了一起。甚至连床尾处都有几个不知装过什么东西的塑料盒子，和穿着校服的凌烟一起躺在床上。
“…………
哈啊………………”
在打了个哈欠后，凌烟用右手揉了揉眼睛，并用左手从枕头底下掏出了手机，看了看时间。
“……啧。”
凌烟不耐烦地一脚把被子踢到了地上，然后艰难地从床上爬了起来。起身后，他挠了挠脖子，接着闻了闻自己身上已经两天没换的校服。
【……算了。】
凌烟关上了空调，挠了挠脖子后背起书包，走出了房间。穿着带着汗臭味的校服，准备迎接他高中生涯的最后一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