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分钟之后，我和蚊子沈连城在清净的酒吧里碰头。只不过我站在卡座前面，沈连城和蚊子是坐着的，他自己点了根烟抽着：蚊子不抽烟不碰酒，现在正拿牙签在一个大果盘里挑挑拣拣。
我穿着那身民国旗袍，脸色惨白的站在边上。气氛不是太好，我们三个都没有讲话。
让我穿上那几件衣服，本来也只是蚊子的一个设想：如果棺材真的是送给我的，那里面这套衣服肯定跟我有关系，最直接的办法就是穿一穿。因为那堆铁屑，这衣服看起来跟死人没什么太大关系，外加一点尘土都没有，我直接就换上了，但是就在这换衣服的过程里，一种探究新鲜事物的气氛逐渐变成悚然，一向沉稳的沈连城现在看着也不太自在。
棺材里所有衣服鞋子的尺寸，都是跟我完全一样的。
民国那时候，服装业比不得现在。旗袍不是什么普通大众就能穿的衣服，这么精致的款式，肯定是私人找裁缝一点一点量身子搞起来的，那时候女人是没什么值钱工作的，穿的起这高端东西的不是富家大小姐就是哪个老板的小情人，要么就是妓院头牌。不过这旗袍的开叉是正常的尺寸，要说勾引男人可能功能差了点，所以不太可能是最后一种。
但无论是那种人，都是跟我毫无关系。
我在那里木然站着，有极度的冲动想把这件衣服脱下来撕烂拿火烧掉，但是沈连城似乎还在琢磨，我不敢动弹。旗袍里丝袜里全是冷汗。沈连城拄着头想了一会，敲敲茶几，那上面还有几个棺材里刨出来的首饰。“你把这几个也戴上。”
我心里骂你他妈自己怎么不戴，终究是不敢顶嘴的，默默拿过来戴上手镯项链。
蚊子看我表情压着委屈，抿了抿嘴打破沉默，想圆场。“……起码证明小夏身材腿脚都不错，民国风都能驾驭起来，好事啊。”
沈连城没说话。
蚊子哪里管沈连城说不说话，把一边沙发上我的短裙高跟鞋随便包了包，站起来塞给我。“你快去换回自己衣服……这东西穿一直身上干嘛啊，又不图吉利。”
我知道他是怕我委屈，情绪很不好，接过衣服眼圈一红，怕沈连城看见我掉泪，就抱着衣服转过去匆匆要走开换，却听见沈连城淡淡说。“回来。”
其实我知道我跟沈连城简直天生就是命理相犯，哪哪不对路，这样的两个人谈得上什么在一起。我的委曲求全大概是后来悲剧发生的主要原因，但是未来的不可测性太大了，我那个时候是不可能想到的，那个时候我只会忍只会憋着。所以我含着眼泪就转过身来了。蚊子摆了摆手，无奈的坐回去。
沈连城站起来朝我走过来，他的表情有点不对，不像是平时把玩我的态度。“你转过去。”
我按他的要求莫名其妙的转了好几次，他抽着烟在那看着，最后下了结论。“尺寸是对了，不过除了尺寸别的全对不上。”
我跟蚊子全都听得云里雾里，别的？衣服除了尺寸还有别的？
“这旗袍肯定是订做的，裁缝给主顾做衣服的时候考虑的除了尺寸还有姿态习惯问题。”沈连城简单的说。“裙摆这里前面比后面长三寸，穿她的女人必然经常出头露面。你走路拧腰，这个旗袍的腰部却收得很紧，而且这衣服胸型的地方比你高一点，起码证明胸围还是有区别的。”
“还有首饰问题。”沈连城拉起我的手腕看了看，又拎起我脖子上的项链。“民国的首饰业讲究个彩头，金镶玉或者阴晴圆缺，这棺材里淘出来的首饰全是深玉，虽然材质是好东西，但是这细节和品质放在民国还是太落后了，若是被行家一看，人家不动声色的就把你看扁了。”
我跟蚊子听得愕然，好一会都说不出话。“所以呢？”
“这女人身上的首饰很大可能是从年代更久远一点的古墓里挖出来的地货。”沈连城接着说。“无论是自己挖出来的还是别人送的，她敢能光明正大的带出来不怕认，说明身边肯定全是懂这个的人。这个女人哪怕本身不下地，跟这个圈子沾染的也不少。身材好看又不代表少见，民国民风剽悍，保养好的年轻女人跟你腿脚也差不了多少，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蚊子扼腕长叹。“你不去吃公粮真是浪费了。”
“陈局是个话唠，你来我往的，谁都能学到点。”沈连城回茶几把烟掐了。“人家去年还想拉我去警校做反犯罪心理学演讲什么的。”
他回头看我一眼，挥挥手。“你去把衣服换了吧，这镯子和项链来历我估计比衣服重要，你换完送过来就先回家去。我让小刘送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