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生气的时候是没有理智的，肾上腺素的分泌会让大脑兴奋，身体的行动效率也会随之提高，这时的脑袋将会把目标之外的所有东西全部清空，最终只留下执念。
对方投手的想法很简单：用刁钻且极有可能变成触身球的投球给我施加压力，让我在身体和精神上的双重压力中逐渐崩溃。既然如此，他就要投出具有威胁的球，至少是要在威力上能够对人产生震慑的球，而直球是这之中最好的选择。
但是我说过，直球虽然是球速最快的球种，却也是最容易被打出本垒打的球。
“嗙！”
金属球棒与硬质球身接触的声音传来，我感觉到手上传来一股强劲的力道，紧接着看到白色的棒球划过投手头顶，径直向正前方飞去。球越来越远，越来越远，最终在众人的注视下落到了观众席上。
“本垒打！”
我将球棒扔到了地上，然后瞥了一眼目瞪口呆的投手。
“我说了让你投准一点。”
说完，我慢悠悠地绕着场地跑了一圈。期间对方投手用力地踹着脚下的土，看来他已经被我的行为完全激怒了，毕竟作为一名投手最无法接受的事情就是被对方打出本垒打，这是所有投手的自尊。
只是这份自尊在他的心里变成了自负。
“我也曾经是小学联盟里数一数二的打者啊……”
我轻声呢喃，然后走回了休息区，意料之中的欢呼声传来。
“干的漂亮啊！吴桐！”
“刚才那一球打的太好了！”
“就是，太解气了，我现在看到那个投手的表情就爽，让他之前故意用球砸人，什么玩意！”
众人一边为我的本垒打欢呼，一边将我领到了休息的座位上，现在还剩下两局比赛，也就是说我还要再投两局，我必须要尽可能地休息恢复体力，短暂的庆祝后众人给我留出了休息的空间，然后回到了各自的岗位。
“我稍微有点明白你为什么要学体育了呢。”
我对正在看着比赛的林空说道，林空回过头。“明白了什么？”
“明白了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人选择加入体育社团或者学体育。”
身体虽然很累，但是却有一种酣畅淋漓的痛**，即使没有获得好成绩也不妨碍自己拼尽全力的姿态。
“那敢情好啊，你直接申请当体育生就行啦~”
林空热情地邀请我，“你的身体协调能力这么好，不如来我们田径部吧，教练一定会喜欢你的~”
“不不不不，我只是在感慨而已。”，我摆了摆手。感慨归感慨，但要是真的让我每天花好几个小时的时间去训练，我可受不了。
“诶……”
就在我们闲聊的空档，我们的攻击结束了。后续的打者虽然也有上垒，但是最终还是在二三垒有人的残类情况下被对方的投手艰难压制下来了。
“抱歉啊，我们没有得分。”
走下场的打者颇为不安地说道。
“没有什么好道歉的，刚才如果不是他们的投手牵制的话我们是有可能得分的，而且大家都开始能够打中球了，不是吗？”
疲倦的感觉并不是单方面的，虽然在前半段比赛中都是用三上三下最有效率的九球出局我们这些杂牌军，但是在八局比赛下来对方投手也应该已经累了。
“没错，从上一局开始，我们的上垒率高了很多。”高望远说。
“既然都有上垒了，那么得分还会远吗？”
众人点点头。自信在任何时候都是一副镇定剂，在听到这句话后，大家纷纷露出了自信的笑容，而我和高望远则是在为接下来的配球进行确认。
“用变化球来牵制他们吗？”
我问。高望远摇了摇头，“之前用变化球被他们用触击打和界外球反压制了，而且你的体力也已经所剩无几了吧？嗯……容我问一句，你觉得是控球比较累还是投出高球速比较累？”
我压下棒球帽檐。
“那还用问吗……”
……
第八局下半局，我方防守，留学生队进攻，比分暂时为三比三平。
第一名打者走上打者席，他握紧球棒，身体压得很低，这是要扫球的姿势。在前几局的防守中，留学生队伍发现了我在变化球技术上的不成熟，顺势就用界外球来消耗我的球数，让我在短短的两局比赛中投出尽可能多的球。
既然如此，那就让他们尝尝我这个不成熟投手的另一种球吧。
“嘭！”
棒球高速砸入手套的声音传来。打者睁大眼看着前方，手中的球棒没有来得及挥动。
“坏球！”
因为将力量都放在了球速上，控球如预料之中的一样下降了。不过没有关系。
“呼……”
看到偏离得还不算太远的球，我松了一口气。
第二球。
“嘭！”
“好球！”
打者依旧没有挥棒。他深呼吸了一口气，然后对高望远轻声问，“他知道自己投了多少个球吗？”
高望远摆正身体，眼睛依旧盯着前方。
“就是因为不知道自己投了多少个球，他现在才站在这里。”
“嘭！”
“出局！”
三好球，打者出局。淘汰一人的我握紧拳头简单地鼓励了一下自己，然后再次深呼吸。身体上的疲劳可以暂时缓解，但是体力上的支出却是单向的，我明白这一点，所以要尽可能快递结束比赛。出局一人后，高望远趁着这点时间将球拿到了我的面前。
“怎么样？我投的球还不错吧？”
我笑了笑。高望远用手套轻地砸了我一下。“你别在这一局就把力气都用完了，我们还有一局呢。”
在命令么？不，高望远的表情并不像是命令，他皱起眉头，然后凑到我的耳边。
“记住了，这是一场不公平的比赛，即使输掉了也不会有人怪你的。”
说完这话，高望远走回了捕手的位置。
第二名打者上场，我揉了揉已经酸痛的肩膀，想让肩膀尽可能地放松下来。
“嘭！”
“好球！”
还不错，这一球我还是控制下来了。尽管身体已经累的要死，但我还是要继续投下去，身体里的力量像是海绵里的水，被我一点一点的用力挤压着，将所剩无几的体力压榨出来。
如果当初多练一练体力就好了。
我一边将球投出，一边在脑海里想着。追求速度的球根本就不需要去思考如何控制球的轨道，只要身体循着本能尽可能地用力去投就行了。
当时的我也曾怀着这种心情投球吗？
和现在完全不同的比赛场，观众席上坐满了人，身边的同伴也不是临时组建的队员，而是曾经朝夕相处的同伴，大家青涩单纯，但还是一样的努力。投手的位置并不是固定的，大家都在为能站上投手席而努力着。
投手啊……
【吴桐你说不定真的可以成为一名职业棒球运动员呢！】
青涩的脸庞上露出了兴奋的神情，我终于想起来了，这句话是在哪里听过的。
那些在球场上投球的日子已经一去不复返，现在的我不过是一个临时凑到投手席上的三流投手，一个因为太久没有练习而连变化球都投不好的笨蛋。
“但是那样又如何？！”
用力地将手中的球扔出，无论扔到哪里都好，只要给我用力地飞出去就行了！
“嘭！”
出局！
我已经听不清裁判的声音，只能通过裁判的手势来判断自己的球有没有扔进好球带里。
“还有一人。”
我抬起头，阳光变得灼眼起来，现在应该已经到了中午吧？不，说不定已经到了下午，毕竟现在的温度这么高……
“小哥哥加油呀！”
雨心的声音从耳边传来，我虽然很想对自己可爱的妹妹招招手，但是身体已经有些不听使唤了。
“嘭！”
还好，球还是在往着好球带飞。
打者席上，留学生队伍的打者看着前方的对手，额头上流出冷汗。
“你们的投手眼神真可怕……”
打者对高望远说道。高望远瞥了他一眼，“这还得拜你们所赐。”
高望远的态度让打者感到了压力，他不明白为什么只是一个临时凑起来的杂牌军会拥有这么强的求胜欲，他也不明白自己队伍里的投手要要求自己的队员用放弃得分机会的打法去消耗对方投手的体力。
“真是一场让人开心不起来的比赛！”
打者暗骂了一句，然后挥出球棒。
“嗙！”
棒球被击出，但是飞行的距离和方向都在防守的范围里，防守的杂牌军队员跟着球的轨迹一路小跑，然后接杀下这一球。
“出局！”
打者摇了摇头，然后拿着球棒走下场。第八局终于结束。
我拖着疲倦的身体走回休息区，迎面走来的林墨竹递给我一杯葡萄糖饮料，我接过杯子，直接躺倒在了椅子上。
“不要问我累不累。”
我苦笑着对高望远说道。高望远将我的手套放在一边，“你也别告诉我，你不累。”
“只剩下一局了。”
我提醒他。
“还剩下一局。”高望远回答，“我们还有一局的机会得分呢。”
他转过身，看了一眼周围的同伴。
“棒球可不是一个人的运动，要相信大家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