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一睁开眼，就看到这个熟悉的地方。
身处广阔庭院的中央，站在白石砌成的通道上，面对着前方的宅邸， 双眼死死地盯着那一扇门。
还是那个空无一人的宅邸，跟这个庭院一样，只有灌木与鲜花告诉周围的人这里还有生命存在——当然也包括了司晨。
又来到了这个熟悉的地方，只是，这次不是在房子里，而是在庭院，身体也不是那个娇小柔弱的身体，而是那个带伤疤的高大身影，所以，他没有急着寻找，坦然地接受了现状——虽然还是会感到一丝悲伤。
“……呼。”
叹了口气，不明白自己为何会再次来到这个地方，但还是向前迈出步伐，走向那一扇熟悉的大门。
来到门前，顺着门缝抬头向上看，一直看到最顶上的窗户。
“呼……”
又叹了口气，单手把门推开，踏进了宅邸里。
“……”
跟想象中的一样，没有任何人回应，司晨环视一圈，看不见任何一个熟悉的身影。
这是当然的吧，从那一天开始，就只有司晨一个人了，等司晨也离开了，这里跟废弃了没什么两样。
司晨继续向前，经过大厅，步行在走廊上，看着经过的每一扇房门，最后在其中一扇前方停下来。
打开吧。这个想法突然间出现在脑海中。
犹豫了好一会儿，最后还是伸手握住了门把。
咔嚓。
打不开，锁上了，不知为何，突然间放心了，像是在害怕里面的什么东西。
司晨继续前进，一会儿看向经过的房门，一会儿看向窗外，不久后低下了头，虽然没有表情，但总觉得有点失落。
“！？”
最后，他来到一扇门前，转身面对着，眼睛稍微睁大了一点，嘴巴微微张开，非常罕见地露出了惊讶的表情，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听到了抽噎声，就在房间里，还是很熟悉的音色。
他走到门前，没有犹豫，直接打开了门。
“……”
第一眼就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柔弱的身躯跪倒在床前，身后被黑色的长发覆盖着，趴在床上，把脸埋在手臂间抽噎着。
毫无疑问，那是“现在”的自己。
“……”
愧疚。
没有镜子，却能看到自己，本来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但现在所能感受到的只有愧疚，就像是“自己”害了“自己”。
“！？”
听到有人开门了，“现在”的自己抬起头，惊恐的双眼看过来，泪痕刻在脸上，脸前面的头发凌乱地散开，显得有些狼狈。
很快，他的双眉挤向中间，咬紧嘴唇，表情愤怒，起身冲过来，在自己身前一跃，用尽全力撞向自己，把自己扑倒在地上，双手握拳捶打自己的胸口，对着自己哭喊道：
“都是因为！都是你的错！全部都是因为你！”
捶打着，哭喊着，一切都显得非常无力，但他的话语却敲击着自己的内心——变成这样，确实是因为“自己”。
“为什么你要出现！为什么要变回这样！老老实实死掉不就好了！为什么还要回来！”
被这个柔弱的自己怨恨着，内心的愧疚感不断膨胀，最后……
“唔嗯！”
突然间抬起手，把面前的这个自己抓住，就像之前一样，掐住他的喉咙，往上举起。
“所以呢……”喉咙里发出沉重又略显沙哑的声音，开始反过来指责面前的这个自己：“让自己变得人畜无害，就可以当做什么事情都没发生，对吧？”
“啊啊啊啊啊咔咔咔咔咔咔……”
手指的力道逐渐增大，就像之前那样，让他气都喘不上来，血液被堵住，脸颊涨红，看起来非常痛苦，但此刻自己的内心却没有一丝同情，反而涌起了愤怒。
“一点意义都没有。”
手指最后一发力，手腕一扭，手中的脖子发出清脆的响声……
眼前重回一片黑暗。
……
……
慢慢把眼睛睁开，视野模糊不清，但可以确认现在还是夜晚，大概是深夜，隔着泪水还能勉强看到照进来的月光。
泪水？
司晨抬起空出来的一只手，摸了下脸颊，手指在脸上划过，能感觉到一点湿润。
“……呼。”
司晨叹了口气，把手放下，呆滞地看着眼前的虚空。
为什么又会做这个梦呢？都已经回不到过去了，什么都改变不了，想起来又有什么意义？最可笑的是，自己竟然埋怨自己，自己竟然想杀死自己……好像，并没有什么不对。
感情杂揉在一起，拖拖拉拉的，烦死了。
“唔……”
“！？”
身前发出轻微的呜咽声，司晨看向稻草铺旁边。
“呼……呼……”
莎莉依旧睡得很安稳，没有醒来，而自己的手依旧贴在她的脸上，被她抓着。
“……”
奇妙的感觉，不知为什么，一看到主人的样子，内心就平静下来了。
“……呵。”
司晨轻声笑了笑，像是在自嘲。
（晨。）
妮妮伸出一条粘液，帮司晨擦干眼泪，揉了下他的眼睛。
（难受？）
“……没事。”
（真的？）
“……嗯。”
司晨摸下妮妮的身体，挤出微笑对它说：
“晚安。”
然后再次闭上了眼睛。
（晚安。）
妮妮把粘液放在司晨的脑袋上，轻轻抚动，安慰他安心入睡。
希望，一会儿，还能做个好梦吧。
最好，不要再做梦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