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太清楚在检查的过程中，杜睿臣到底有没有看我这边，因为在进行检查时，我根本没空看门口那边。不过，即便他看过来应该也看不见，进行检查的那张床被几道布帘子隔成一个秘密的小隔间，估计曾书婷目前站在的位置也看不见我在其中的具体情况。
一旦开始跟里头的医生接触，我便觉得非常不安。
我对这种检查还没有经验，完全是第一次，先是上半身的检查，所以要先脱掉衣服，然后是下半身，所以还要脱掉裤子……
但归根结底，它其实就是很平常的肉眼检查而已。
老实说，我不太明白这种靠「肉眼观察」的检查到底有何意义。
难道能力觉醒之后，能凭肉眼看出什么端倪来？
虽然负责检查的三位医生都是女的，不存在「男女授受不亲」之类的问题，但她们全都是陌生人呀！谁在陌生人面前脱光了衣服，都会觉得非常尴尬吧？
何况，这些陌生人还会一本正经的要求你摆出某种姿势，然后在一本正经的去观察你，有时还会伸手摸一摸，捏一捏，甚至掰开来仔细地看。在这些过程里头，她们偶尔还会一本正经地问一些听起来便觉得湿哒哒的问题。
整个过程真的非常尴尬，可是我却深知这是非常正经的事情，所以也只能无可奈何，心想忍耐一下便会过去，于是情愿一声不吭，干脆闭上眼睛，任她们所为。
现代女人在衣不蔽体时，总会不由自主地产生一种「不安感」。因此，当我的身体被医生触碰时，那是源自于「橡胶」的古怪触感，因为医生都戴着所谓的医用手套。
这种感觉比最初的「不安感」还要强烈许多倍，当即便让我心跳不已，又惊又怕……
说不清我此时到底在害怕些啥。
我总是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怕什么，只知道脑子里并没有在考虑什么，反正就是单纯的害怕。
害怕到了某一定程度后，便可以称作「恐惧」。
这种恐惧至今难忘。
现在仔细回想那次检查，估计我当时一开始应该是在怕冷。
前边提过，我是个怕冷的人，这房间里头的室温虽然算是暖和的温度，但要是脱掉衣服的话，我便也觉得冷，所以身体不由自主地瑟瑟发抖。
不知道在她们眼里，我是不是成了畏畏缩缩的胆小鬼呢？
检查的时间不长，却十分煎熬。
当得到了重新穿衣的许可后，我赶忙把衣服穿好……
这时，眼睛的余光刚好看见她们把脑袋凑到一起，低声耳语着什么。
我忍不住悄悄留心去听。
“肉眼没有发现任何身体变异的情况。”
“她的身体发育得很好，很正常。”
“嗯……我想她应该不需要做深入检查。”
“我同意。”
“我也同意。”
她们的脸有一大半被医用口罩挡住，眼神与话语中没有一丝多余的情感，显得非常专业。关于她们所讨论的事情，我当然心中有数，看到这三个女人似乎达成了一致，我总算松了一口气。
唯一担心的，便是她们提到的「深入检查」。
那到底是什么鬼？
「深入检查」是什么根本无关紧要，光听上去便觉得是十分恐怖的过程，所以，在我听来，她们谈话间最关键的其实是「不需要」这三个字。
于我而言，这肯定是某种好兆头。
别看我写了那么长一大段，其实做这个检查并没有花太多时间，大约也就十多分钟而已，比我写下这些文字的时间还要短得多。
至于检查的具体过程，我没有写得太具体，因为光是在脑袋里回想那些画面，便让我觉得羞耻不已。
之后，我发现曾书婷似乎已经没在生杜睿臣的气，从她脸上流露出的神色判断，估计杜睿臣在里头没干什么逾举的行为。
不过，他进来这间检查室的行为，已经够逾举的了。
“你该不会是第一次做妇科检查吧？”
或许内心的情感完全在我的脸上表露了出来，被曾书婷洞察之后，她便跟我这样说道。
“……”
听了她的话，我一想，自己还真没做过这种检查，于是羞答答地点了点头。
“安心啦，她们又没用那些可怕的工具检查你，你还真是大惊小怪咧！没关系的啦，我懂你的感觉……我是真的懂哦！我做这个的时候，年纪比你还小咧！”
曾书婷似乎是在安慰我。
她对这种检查似乎了如指掌，也对，她可是审查官，一定没少陪其他觉醒者做这些检查。而且……她自己也说了，她也做过。
先不说她也是经历过能力觉醒的能力者，即便是自然人，妇科检查对于某些已经有了对象的女人而言，似乎也和某些经历一样，是理所应当的事情，比如像「生孩子」什么的，这些都是我们将来所必须面对的事情。
如此一想，我开始觉得坦然，同时开始明白这些检查的意义。
毕竟，繁衍下一代是普世人类都要面对的事情。
做完一个检查，便去下一个检查。
第一天做检查时，我在路上便碰见了芽衣子，但我们无法交谈，因为双方的审查官都不会允许。后来也曾碰到过其他人，但结果也是一样……
我们互相看了一眼，眼睛似乎也能沟通，在擦身而过的瞬间，心里默默为对方加油打气。
到了第九天，终于到了326项检查里头，最后一项检查。
我记得很清楚，那个项目的名字，叫作「全面穿刺活检」，这是一种彻查全身细胞具体情况的生物活检，光听它的名称就令人觉得毛骨悚然。
这是我出生以来，最恐怖的一次经历了。
我在相关人的陪同下，走进检查室，医生让我自己爬上手术台，然后躺下，之后，医生将我固定在手术台上，并为我实施全身麻醉……
手术的过程完全没有知觉，所以我不太清楚手术具体是如何进行的。
但我为什么说它是最恐怖的经历呢？
因为手术之后非常痛苦。
我醒来之后发现自己已经呆在宿舍里头，身体各处传来剧烈无比的疼痛，似乎许多地方都被钢针扎过，但在照镜子时，却没有找到伤口。
皮肤完整无缺，看不出有进行过任何外科手术的痕迹。
之后的日子，那全身针扎般的疼痛将我折磨死去活来，无论是躺着、坐着、站着、没有一个姿势觉得舒服，日子过得极度痛苦。
然而，却无法再次麻醉，痛苦伴随着接下来的时光……
在这期间，曾书婷一直在照顾我，甚至亲自为我下厨，身为审查官的她，可没义务这样做。正是有过这段相处经历，我才觉得她是个很温柔的女人，而且心地非常善良。
她做的饭菜非常可口，远比神剑局饭堂提供给觉醒者的便当好吃得多，可口的味道让我暂时能够抵御疼痛。
我咬着牙关夹菜，忍着疼痛吃饭……
“怎么了？很难吃吗？”
或许是我吃饭时表情实在太过痛苦，曾书婷皱着眉头问我。
“很好吃……”
“噢……你一定还觉得很疼对吧？”
“嗯……”
“没关系的，最痛苦的都已经被你熬过去了，接下来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曾书婷安慰我，但我却有些不相信。
“真的嘛？”
“嗯……你在审查的第一阶段表现得不错哦！”
这是那段日子里头，我所听过的人话中，最为动听的一句话了。
如上所述，便是第一个片段的全部内容。
让我在这里顺带说一些事后的感想吧。
以下是我基于「生物学」的观点，对身体检查的理解。
为了写下这段，我曾查阅许多科研文章。
许多文章都曾经提到，「能力觉醒」其实是基因突变的其中一种「异常」，除此之外，类似的异常还有许多，比如各种各样的「变异」。
我们的世界，有一些人一生下来，便有各种各样的疾病。这些人里头，病情轻微的而且可以治疗的，便可以活得比较久；病情严重到无法治疗的，很快就会死去。
还有一些人，一生下来便有三头六臂。
甚至有些人，一生下来就不是人类的模样，是怪物婴儿。
但凡不具备人类特征的后代，都会被官方归类为「变异者」，鉴于他们也有可能「能力觉醒」，所以我们的社会往往会在他们觉醒之前，就会对他们进行类似「能力审查」的「人格审查」。
因此「适格者」与「崩坏者」这两个概念，最早源自于生物学，它们不一定指的就是能力者，因为能力觉醒只是生物诸多变异中的其中一种而已。
在人类繁衍的过程中，有可能出现各种各样的变异，「能力觉醒」作为对人类社会影响最大的一种。而且，由于刚刚觉醒时，能力者还没有学会如何控制咒力，于是他们的身体便容易出现「继发性变异」……
有些觉醒者会因为「继发性变异」而死亡，还有一些觉醒者会因为「继发性变异」而彻底失去人类的基本特征，从而彻底丧失被称为「人类」的资格。
所以，现代社会对觉醒者进行的能力审查真的非常复杂。
能力审查在生物学上的目的，是为了弄清楚觉醒者到底是适格者，还是崩坏者。
这名觉醒者到底有没有作为人类继续存在于这个社会的资格？
这名觉醒者到底适不适合作为人类这种生物的「父辈」？
当这名觉醒者繁衍了子代之后，都会遗传给子代什么东西？
尽管现今的科学只能从繁复的检查中得到一些模糊的答案，并不能确定生物进化的准确方向，但这就是现实里头的超自然现象。
既然是超自然现象，它们的规律，谁又能说得准呢？
或者应该这么说，一旦人类摸清了它们的规律，它们还叫超自然现象吗？
历史老师曾经给我暗示过，史前文明发生过一系列的大灾难，人们在绝望中留下一大堆时间胶囊。据此往回推导，并进行想象，我觉得当时的人类一定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身患某种「怪病」，无法逆转，只能眼巴巴地等待死亡。
尽管世界曾经如此绝望，但毫无疑问，生命绝对会是地球上最神奇的存在。
每当地球环境发生突变，有些生命会在形成新环境的过程中被淘汰，有些生命则幸存下来。
尽管现代人与古人类已大不相同，但我们仍旧是人类这种生物，保留着人类的基因，同样有着23对染色体，其中，22对「常染色体」，1对「性染色体」。
基因将生命延续到下一代的同时，也将历史一并传承下来。
高温人、低温人、变异者、能力者、适格者、崩坏者、崩坏生物……
这些不过是自新世界诞生以后，应运而生的「生物新品种」罢了。
现代社会存在的种种问题，其实都是历史遗留下来的问题。
为了避免历史的悲剧重新上演，一些事情便显得十分必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