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啊啾！”
我感到鼻子有些痒痒，在多次劝退痒感无果之后，我终于忍不住，用右手捂住口鼻，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
“你把外衣给这家伙盖着的下场就是这样啊。”WA2000不满地看了我一眼，“不过，你这次倒是没做错什么......”
她一边说一边看向被捆住双手的“稻草人”。后者正在用一种复杂的目光望向躺在地上，在两件衣服的遮盖之下只露出头部的铁血女孩，脸上写满了疑惑和茫然。就这样在过了半分钟之后，她缓缓地把头抬起来，眉头紧锁，用一种蚊子叫一般的声音说道：
“我......没见过这家伙，也不知道她是谁，属于哪个种类。”
“诶？”Stg-44觉得难以置信，“她当时穿了铁血的作战服诶！你不可能不认识她！”
“我真的不知道。”
“你是不是想隐瞒什么？”56-1式质问道，“难道她有一个关键的身份？你是不是想瞒着我们然后把她送回安全的地方？”
“别逗了，我们的最高领导人是‘代理人’，下面的那几个指挥者，甚至包括研发人员，她们的名字和特长因该也被你们调查完了，这一点你们应该相当清楚吧？”
“唔......可恶！”
看起来抓不到她的破绽让56-1式非常沮丧。不过，这也从侧面证明了“稻草人”说的话是事实——她确实不认识这个人型，或者人类。
我再次把视线放到了地板上的这个女孩身上。她古怪的绿色的头发散开在她身下的血泊当中，身上的肌肤虽然白净但是并没有失去血色，双目紧闭，嘴唇微微张开，看起来是没有生命危险了，不过，暂时是透露不了什么有用的信息了。
就在这时，她的眼睛睁开了一条缝。血红色的眼睛就如同地狱的门口，有了身上的一片片血迹的衬托，使它们带着一种毁灭的血腥美。
““醒了？””
Stg-44和56-1式等人型紧张地后退一步。我想了想，蹲了下来，慢慢地靠近地面上的少女。
“你......你还好吧？”
我的声音有些颤抖。我不清楚她是不是看到我看到了她的裸体，也不清楚她会对我强行扯下她身上的衣服作何反应，更不知道这家伙的真实战斗力。但是，在我们这群人当中，我是唯一一个被她看到过脸的人。
“......疼。”
她稍稍张开嘴，勉强说是说出了一句话。
“呃......那些伤口我已经帮你算是勉强包扎好了，所以请你......不要担心。”我想了想，又紧张兮兮地问道，“喂，那个......你没有生气吧？”
“......生气？”
“对，对啊，就是......那个......”
“......没有。”
“那，那就好......”勉强算是挤出了一脸尴尬的笑容，我挠着脑袋，“啊哈哈......哈哈哈哈。”
“......为什么你要笑？”
我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了。听她说话的口气，似乎我才是那个躺在地上，身中三枪的人。在放弃了找个地缝钻进去的想法之后，我稍微调整了一下心态，重新挑起话题：
“对了，你的名字呢，你的名字叫什么？”
“......伊莱莎。伊莱莎·留目......”
见鬼了，这名字我压根就没有在少女前线里见过，不管是那些乱七八糟的联动还是各种活动，全都没有出现过这个名字。不过这也正常，毕竟这已经不再是那个游戏《少女前线》的世界了，而是与它完全不同的另一个世界。
我求助一般地看向在场的唯一铁血——“稻草人”。然而她也只是摇了摇头，表示“我真的不知道”。
可是，既然所有的铁血都不认识她，那她为什么要......
“那，那你为什么要穿着铁血的作战服？你知道那是......”
“......你们是恐怖分子吗？”
““哈？””
这回，不仅是我，边上所有的人，甚至还包括飘在空中的凌枫雨，都吓了一跳。
“可是，这不是既成事实吗？我们是格里芬的人，而铁血是......”
“......是和格里芬齐名的安全承包商，没错吧？”
“......你还好吗？”
我将手伸了出来想要去摸她的额头来看她到底有没有发烧，却被她用话语制止了。
“......很好。”
“呃......”
“......那为什么你们要袭击我？”她稍稍把头转了过来，向我问道，“我们不是......友军吗？”
“那......你为什么要穿铁血的衣服？”我决定无视她的问题，先把自己想知道的弄明白，“为什么？”
“......不知道。铁血把我当成......恐怖分子一样打。”伊莱莎缩了缩脖子，“所以......我需要伪装，而且......”
“而且......？”
“......直觉。”
“......”
我沉默了。这都什么跟什么啊！铁血和格里芬敌对，和世界敌对，不已经是人尽皆知的实施了吗！
“......那么，你现在可以告诉我......”见我不说话，她开口发问，“为什么......你们要袭击我了么？”
她红色的瞳孔散发出与它们本身截然相反的冰冷的目光，如同一把极其锋利的冰刃，刺穿了我的内心。为了消除这种濒死的窒息感和无力感，我想了想，开始给她解释。
“现在是2063年。”我深吸了一口气，讲了起来，“铁血正在和人类进行战争，印象中几年之前就开始了。”
“......嗯。”
“但是军方的力量不足以维持整个地区的安宁，人类被夺去了大片土地。”
“......我在听。”
“所以格里芬填补了军方的空缺，来抵挡铁血的进攻。这就是理由。”
“......为什么铁血要进攻人类？”
她近乎无感情地抛出了这个问题，让我浑身一抖。
“因为......因为......我也不知道......”
我没办法回答她这个问题。我从来不知道为什么铁血要进攻人类——不论是关于那个游戏还是这个世界。
“......为什么？”
她的血红眼睛直视着我，仿佛一个深不见底的地狱之井。
太奇怪了，她真的太奇怪了。既然她是人类的话，为什么会不知道这些事情，还会出现在巴黎，这个已经成为瓦砾堆的破败城市？
“我不知道。”我双手抱头，“我真的不知道。倒是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我不知道。”她作出了和我刚刚和我一样的回答，“我真的不知道。”
“你失忆了？”我猜测道，“我刚刚说的话，难道你......一点印象也没有吗？”
“......我想是的。”
“呃......好吧。”我单手扶额，“请问，你还记得......你怎么失忆的？”
“......不记得。”
真是意料之中的回答。
“好吧......”我重新站了起来，一脸无奈，“我想是没什么结果了。”
“行吧，看起来她也没有什么力量。”Stg-44说，“不过，我们是不可能带着她的。明白吗？”
她的这句话如同一把沾满盐水的刀插进了我那还未愈合的老伤口。难道还要再来一遍吗？难道还要继续抛弃他人，即便这不是我们的自己人？难道我们还要继续这种逃亡，把碍事的“包袱”丢下，一点一点地减少人数，直到最后只剩下那么一两个赶回总部，像个懦夫一样地苟活下去？
更何况，我们连“自己人”都抛弃了。AK-47，还有百式，都被我们丢在了那个战场上，生死未卜。
“......”
38式欲言又止。她大概也想说什么吧，和我一样。
我的心脏剧烈地跳动着。我知道如果这么做会面临什么后果，因为一个人的负重增加而拖慢部队行进速度，进而因为铁血的追击而面临全灭的危机，可是......
“......那又怎么样呢？”
我的喉咙里迸发出的低语，把握自己都吓了一跳。是啊，那又怎么样呢？抛弃掉同伴自己苟且活下去就能算是完美吗？就算达到了总部那又怎么样呢？
“......我们，当初就不应该把她们丢下。”
那样是正确的吗？我把这个问题自那之后在心里问过自己无数遍。我在报小队人数的时候会不自觉地多报两个，在睡前有时候自己一个人呆着、内心突然绝望崩溃的时候会怀念AK-47那充满朝气和酒气的声音，腿疼的时候会想起百式交给我的伤势处理经验，甚至就算平时没什么事情干在那里瞎想，也会经常想到这两个家伙。
“......我们错了。”
我们错了，本来就应该救起她们。
“......也没有弥补的机会了。”
就算到达了总部又能怎么样呢？
“到达了总部......她们也回不来了啊。”
我的眼眶热热的。真奇怪......我怎么这么爱哭啊。
“我......已经不想重复上次的事情了。”
才不要把她们丢下。
“我做不到啊。这已经.....第二次了......”
我慢慢地摘下眼镜，双手捂着脸缓缓蹲了下来，听着自己的抽泣声。
“魏翎......”
38式似乎也蹲了下来，看着我。
“你怎么这么爱哭啊......”
凌枫雨在一边吐槽，我感到我的头被摸了一下，那感觉似乎有点令人安心。别施展摸头杀啊，我又不是妹......
“喂。你别以为哭一哭就能解决问题了。这可是战争哦，你这个爱哭的家伙。”
Stg-44的声音当中带着轻蔑，我很容易想象到她脸上的表情——无奈又好笑。不过，我可不是那种人，才不会那样来要挟别人呢，感觉好像小孩子一样。我自己的请求，当然要由我自己来完成，不能拖累她们。让一队人因为等背上自己执意要加上去的包袱我而遭遇敌军，怎么可能说出这种话啊。
我稍微平复了一下情绪，重新站了起来，戴上眼镜，直视着对面抱着胳膊的Stg-44等人。
所以啊......
“让我背着她走吧，如果我掉队了也不用管我......这样好吗？”
还没等她们做出回答，我先听见了一个虚弱但却坚定的声音。
“......谢谢。”躺在地上的伊莱莎直视着我，双眼如月牙一般向上弯曲，笑容满面，“谢谢。”
努力地把准备要出来的眼泪咽进了肚子里，我希望能让她眼中的我稍稍坚强一点。
我这种人......也能被人感谢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