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插曲:重蹈覆辙之人

作者:魔法少女芙露露 更新时间:2018/5/18 23:56:58 字数:3352

铅灰色的乌云覆盖在土之国上方,雷电轰鸣,如柱的暴雨冲刷着大地的一切存在。

河水涌出河道,以磅礴的气势席卷沿岸的废弃村落,老旧破落的房屋无力承受纷纷倒塌。火之国的军队走在河道边,他们每个人都绷紧了自己的神经和肌肉,但是已经不知道自己正在绷紧神经和肌肉。脚下的道路化作泥床,身上的衣物就像灌入了大量的泥沙。他们每踩出一步,每呼出一口气,都需要花费远比正常行军多得多的体力和精力。

狂暴的雨水冲刷大地,冲刷每个人的眼睛,冲刷所有可能的杂念。

拉着辎重的马车陷入泥潭寸步难行,收到惊吓的马匹倒在地上嘶鸣,疯狂挥舞着强而有力的蹄子;高于地面的河床再度崩塌,数人高的水浪带走了一波又一波的士兵,只留下短暂的哀嚎声。

这一切发生在每个人的身边,这样的事情不断重复在他们的身边上演。但是他们听不到的,也不想听到,更不想看到。雷电和雨水冲刷了一切,每个人的精神在这样的冲刷下,也都变成了一根吊着重锤的棉线。他们后悔来到了这条路上,他们都不知道自己能够存活到什么时候。思想与身体的链接不时断弦,现在连后悔,连思考活到什么时候,对于他们来说都是在浪费精神。他们只能拿起自己的长剑刺入地面,将沾满泥水的疲累的身体和精神寄托在剑柄上,拖动犹如丧尸的身体艰难前行,等待降临自身的命运。

“妈的。”王子抹去脸上的雨水,露出一脸怒意。“土之国这群王八蛋给我们的地图是什么东西!这群家伙是把死了世代亲人的仇嫁接在我们身上了吗?我杀了他们全家吗?在雨季把我引导到最有可能泛水的地段!”

他站在即将崩溃的河床旁,无视雨水灌入口鼻的感觉,仰天大骂着给他地图的那个人——那个人给地图前卑躬屈膝,一脸不怀好意的笑容。王子知道那个人也是受命行事,给火之国的人一条难走的路很正常,但是现在的状况有点出乎他的意料。土之国的人并不是想搓掉火之国的锐气,他们想直接用恶劣的天候将这只年轻的军队扼杀掉。

“王子,虽然我知道你现在非常恼火,但是还请忍耐,至少你请帮我处理一下这里的河床,我一个人很难维持。”老板单膝跪地手伏地面,两眼不断扫视着沿线的河床状况,同时展开大量的魔力屏障。汗水和雨水混合粘在眼睛上,含有杂质的水浸润眼睛的感觉十分痛苦,但是老板根本不敢闭上眼睛。他害怕一旦闭上眼,又会有不知多少士兵死于从天而降的浪涛。

“所以说,你这家伙的就这点本事了吗!好歹也是我们火之国的英雄,拿出点志气来啊!”

“有时间和我吵!还不如帮我多救一些人!”长时间绷紧神经的老板爆发了,他面向河床大吼起来。

“我的一身衣服价格多少你知道吗!我的道具多贵你知道吗!”

王子怒吼着揭开披风,露出披风下五花八门的道具和小瓶子。

“死一个士兵十枚金币!全部从你这次战争的收益中扣除!自己算哪个贵!”

“妈的你不早说!”王子不再惦记衣物的价值,动手解开披风。“水之安眠曲,大地硬化。”

两个形状颜色各不相同的道具被投入水中,不断咆哮的河水逐渐安静下来,崩毁的河床开始硬化,复原。

“你如果早点使用道具的话,我也就不至于这么累了……”老板说着,一脸苦笑倒了下去。他平躺在河床旁,任凭雨水冲刷着他的英雄专属盔甲。老板很累,他甚至连自己为什么会感觉到累都不想再去想。这只年轻的军队在攻坚战下的伤亡数都没有多少,而现在有将近两成人死在了这场暴雨下。他们的辎重损失更为惨重,原本足够抵达水之国国都的物资,现在已经损失过半,再加上行军速度被拖延,恐怕走至土之国国都附近,就会耗尽全部的粮食,如果到时候土之国人再提高粮食价格……

这只军队没人有时间后悔为什么要来,可是老板现在有,懊悔和愤恨满溢他的胸腔。他后悔接下了那张地图,后悔没有注意到送出地图那个人的嘴脸有问题;他为自己没能做到这一切而愤怒,为一次天候变化就死亡的两成士兵而愤怒。

他想要立刻撤退,撤退回火之国那个安宁祥和的国家去。他又想要加快步伐,进而直接攻打土之国的国都。

“别动什么歪脑子,我比你更想把土之国的那群(哔——屏蔽音~)送入深渊。可是现在不是时候。那群傻子还有时间玩人类内斗,我们没时间。”

“你知道他们会这么做?”老板睁开了眼睛。

“废话。”王子坐在旁边,一脸冷漠的盯着老板。“那群(哔——屏蔽音~)从我们抢下巨岩魔王斩杀权的那个时候开始,看我们的眼神都不对了,你没发现吗?”

看着王子那样,一腔怒火从老板体内涌起。他顺势爬起,猎豹样冲向王子,一手扼住王子的咽喉。“所以你知道那张地图有问题还接了下来吗!你没注意到已经死了多少人吗!”他声嘶力竭的吼着,就算是这冲刷的天地的雨水和雷电,也无法掩盖他的声音。

然而,王子却依然是那个表情,眼中的坦然像是无所谓,又像是在责问老板。“我看出来了,但是我没想到那群死了亲人的家伙会做的这么绝。那么你呢?你看出来什么了?”

老板被逼问的无言,刚刚涌起的怒火立刻就被洗刷一空,转而被懊悔占据。

“所以说,你现在把我抓着有什么用?有本事现在你自己跑去他们国都,把那群王八蛋子杀个精光。对了,如果你要做,我会提前通知你已经叛变,不属于火之国的人。”

因怒火驱动的身体再度变得无力,老板垂下四肢低下头,像是断了线的木偶。

王子继续说。“数百年前,我们的祖先在面对人类共同的敌人时,他们选择了愚蠢的自我巩固,这导致我们必须花费比他们做出那个决策的时间要多数百倍,甚至数千倍,数万倍的时间才能取回其他人类国家对我们的信任。虽然这些年来我们的地位有了些许好转,但是依然处在人类中被排斥的最底层,这不是可以马上改变的事情。而我们凭借这样的国家地位,强硬的抢掉了原本属于土之国的一项荣誉,他们不报复我们一下才怪。”

“但是,这次他们做的太过分了。”王子不再看着老板,他转身看着脚下犹如行尸般前进的人们,像是自言自语一样开口。“对于他们的这种做法,我一样感到愤怒。他们触动到了未来属于我的财富,我迟早要让他们加倍奉还,只不过现在不是时候。土之国那群混蛋做的事情,比我们的先辈做的更为过分,这迟早会让他们付出远比我们当年更为沉重的代价。我们几乎失去主权,而他们则是……亡国。”

在军队的后方,一个披着斗篷的影子正在行尸群中快速穿梭。影子的斗篷是纯黑的,比这片铅灰色的天空更为黑暗,衣服全身上下也是黑的,简直就像是专门进行黑夜工作的人。影子步伐很轻,完全无视了泥泞地面里脚印和车辙留下的水坑,甚至在这暴雨下没有声音。这群行尸完全没有注意到这个在他们中间交替穿梭的影子,甚至连影子不时踩上马车都没有注意。

影子一手撩起斗篷,寻找着他的目标,终于在高于路面的远方河道旁找到了。他嘴角咧起,俯下身加快步伐,犹如闪电一样踏上河道。

影子很快就被王子察觉到了。王子假装没看到,随手伸向身披的斗篷后方,拔出一个小瓶子。影子不可能反应的过来,在他暗杀掉王子或者老板之前,他必定先死在王子的手中。

影子与王子距离越来越近,直到只剩下三十步的距离,王子突然一手撑地,一手高举起准备投掷出的道具。

然而,影子突然跪了下来。王子一愣,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您好,王子大人,这是您和英雄大人的信件。”影子单膝跪地,从腰间的小包裹内取出一个细长的木棍,双手平放将木棍呈递上去。

这是什么人?王子这样想着,一边打量着这个一身黑色的奇怪的人。王子不记得自己有过这么一个穿着奇特的队伍,他甚至没有和有过这种穿着的家伙打过交道。一个身份不明的人突然跪在自己面前,任谁都会怀疑。

王子也会怀疑,但是他是火之国的王子,未来最有可能成为王者的人。他决定接下这个木棍,就算是暗器,他也有自信,这个一身黑色的家伙无法杀掉他。

王子拿走木棍,影子则保持着单膝跪地的姿势在原地等待。

“为了防止内容因暴雨损坏,本人特地准备了木制容器,在这暴雨下,还请您找一处淋不到雨的地方,再打开信件。”影子说。

似乎不是暗杀者,但是也不清楚来意。

“你就待在这里。”

“是。”影子点头附和。

王子快步跑下河道,四下寻找还未倒塌的房屋,总算找到一间顶棚还未完全倒塌的屋子。屋子里满是积水,肮脏的泥水浸满下身,王子也不禁为泥水浸满身体的触感觉得厌恶和恶心。

靠在屋内一角,王子拧开木棍,取出了里面的信件。

「我的儿子:

收到此信后,即刻回国,无论任何条件。」

王子看到这句话时,几乎有将这封信撕碎的冲动。那个狡猾的老头子难道不知道他们现在是什么情况吗?忍着怒火,王子继续向下看。

「原定计划修改,即刻回国整顿,我们需要前往救援光之国,详情回国再议。」

这一刻,王子无法按捺自己的笑意,咧起了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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