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开始暗淡,世界被无痕迹的,带走了太阳的光华。
金色洒遍周身,使自己不由认为晚霞仿佛近在咫尺,然而却又是张开的五指却永远接触不到的,最后的温暖。
花月并不讨厌,即使一天过去了,总有第二天的黎明会在前方等待自己。
想象着和好友们挥手,笑着说着“明天见吧”,温暖就会渐渐填满心头。
时间带给人类的,不只是老化,还有每分每秒的成长。
——如果这么想的话,世界应该是美好的吧。
然而无论如何,逝去的时光总是回不来的。逝去的事物也是一去不复返的。
——就好像,我们的梦想,我们的生命。
花月看着四周的景色,不禁这样感慨。
“终于,完了吗?我还以为我的骨头会被拆掉呢。”
一名揉着肩膀的少年向花月走来。
少年穿着和自己相同的制服,表明着他与自己同属于北中央特环支部的职员。棕色的夹克,巨大的足以遮蔽面目的护目镜,这些都是北中央支部的标准配备。不过要说有什么不同的话,或许就是磨损程度的问题了吧。和花月新领到的制服不同的,少年的制服明显暗淡许多。巨大的护目镜上也多了许多细小的刮痕。
这就是他身为附虫者所战斗过的痕迹。是新人的花月不曾拥有的过去。
我也将踏上相同的旅途啊。
“部长那家伙,还真是会给人出难题。成虫什么的,找别的支部的家伙们来干不就好了?”
“哎?”
花月有些不解的抬起头。
“《护盾》你难道不明白吗?好歹你也在支部接受过不少时间的训练了吧,那么多少也应该听说过我们部长的形式作风才对。”
“那个,是说关于任务完成率的那件事吗?”
“什么嘛,原来你知道啊。”
少年的声音有些疲惫,他取下护目镜,用袖口擦拭着不断流下的汗水。肩上顺一动不动的停着一只与众不同的马蜂,仿佛决议顺从宿主的任何意愿。
——北中央特环支部4号指定附虫者,代号名为《界》的少年,被任命为这次的行动的负责人。他所创造出领域,能够将敌人完全的包围在内部,凭着宿主的意愿,完全将能量封锁在其中。没有他的允许的话,或许这样的结界是无法打开的。
也就是说,越是反抗,内部压缩的能量就越多,敌人也就会完全被自己的力量毁灭吧。
只不过,启动能力的条件,需要他确实的在空间中描绘出领域的边界。而且,领域的大小和脆弱程度成反比,如果要创造巨大的领域的话,梦想的消耗也是不堪忍受的。
总之,这也就是为什么他的能力并不是无敌的原因。
因此,整个战斗的过程是以支持《界》完成领域描绘为目标的。而花月的任务则是尽可能的为《界》抵挡来自敌方的攻击。
幸运的是,最终成虫化的蚯蚓被封锁在了《界》的强大领域内,在自己发动的能量中灰飞烟灭了。
“如果能够找到其他替代的附虫者的话,我们也不用这么拼死的工作了吧。就像上次那样,向东中央本部借用《月姬》那样的附虫者,如果是身为2号的附虫者的话,应该可以轻松搞定吧。”
“可是……”
“这样不是很好吗?为了自己的梦想,在梦想实现之前,我才不想死掉或者变成缺陷者呢。与其亲自从事危险的任务,不如让别人接受来办不是吗?”
少年就这么躺倒在因为战斗而变得乱七八糟的草地上,头枕在双臂上仰望变得昏暗的天空。
仿佛期待着流星降落半,仰望着……
“这就是所谓的享受啊。”
“……”
花月默默地听着《界》的牢骚,却不能说出一句话。既不是赞同,也不想反驳。
只是感到有些悲哀。
只要是身为附虫者的人,都有想要存活下去的意志。以最少的力量,最小的伤害达成任务,在北中央被认为是不变的真理。像《界》这样的职员,也这样认为——借以牺牲他人使自己存活的更久,原本就是无奈却最有效的方式。
人,是否真的生来就是为了存活下去而伤害他人的呢?
花月此时发现,夕阳的影像已经在不知不觉中隐却了。
“感觉,有些冷呢。”
“咦?你说什么?”
“不,没什么啦,只是我的自言自语罢了。”
被《界》这么询问着,花月笑着摆摆手,将问题抛开在了一边。
《界》忽然直起身,忽然变得严肃起来。
“虽然成功的完成了驱逐成虫的任务,不过,这个地区的确还存在着许多令人不解的谜团。很多情报,甚至身为高位的附虫者都不知道呢。”
“就像之前,不仅存在着超出特环预计的附虫者产生数量,还有一只恐怖到极点的成虫。如今在短短的时间内又产生了虫的成虫化现象。这个小镇不会是被诅咒了吧。”
《界》回想这一段时间来种种的异变。
早在花月来到这个小镇之前,似乎发生过一件不得了的事件。
听说当时产生了大量的附虫者,甚至还出现了力量足以匹敌一号甚至以上的成虫。托它的福,北中央支部似乎丧失了不少元气,也因此花月才会被以新人的身份拉拢到这里来吧。
如果说这次的成虫化只是巧合的话,未免也太巧了吧?
“唯一值得庆幸的,就是这次的成虫没有那么强大的力量吧。说起来感觉真的有点奇怪。怎么说呢,就好像是它发育不良的样子……”
《界》下意识的玩弄着身旁的杂草。
听着《界》若有所思的诉说着内心的想法,花月感到有些困惑。
“发育不良?”
“恩,总觉得这只成虫的力量不是那么强大。”
《界》重新戴上了护目镜。
“听说东中央支部曾出现过一次与成虫的战斗经历,当时可是出动了包括最强附虫者的1号指定在内的多名编号指定附虫者才好不容易搞定的。虽然不想承认,不过《郭公》那个家伙的确很强,即使是他也是艰苦的打到了成虫啊。我还不至于认为自己已经拥有了超越他的力量的傻瓜。”
“是这样吗?”
名为《郭公》的东中央指定附虫者,在附虫者的脑海中都应该有一定的印象,被称为恶魔的他,曾经仅凭一人之力阻止了同样身为一号的《冬萤》,之后还有更多关于他强大力量的传闻,总而言之,是一个货真价实的可怕家伙。
即便那家伙也会陷入苦战的对手,怎么可能被仅仅是4号与9号的附虫者打败呢?
“难道会是因为没有吃光附虫者的梦想直接成虫化的原因?根据资料来看显然蚯蚓成虫的宿主也只是个新近成为附虫者的家伙,而且已经稳定的控制住了虫的力量,我想,他的梦想的消耗不会真的那么快吧?”
“这么说来,的确有些奇怪呢。”
花月撑着脸颊,倚靠在一棵未被卷入战斗而完好的树干上。
然后,露出一如往常的和蔼笑容。
“《界》,别想那么多了吧,反正我们不是还好好的活在这里吗?既然这样就高兴点啊!还是说你真的希望我们打到的那个家伙,拥有能够匹敌一号附虫者的威力吗?”
“别开玩笑啊。我还想多活几年呢!!”
“那就打起精神啊!”
“我知道我知道!!”
《界》似乎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整了整接触到泥土变得凌乱的头发,费力的从地上站了起来,看着远处正在收拾残局的其他附虫者。
战斗总是存在伤亡的,还有不少善后工作需要自己处理。即使这个混乱的场面不是自己造成的,却得由自己收拾这件事实,似乎让《界》有些不满。
有些出乎意料的是,此次任务完成之时的伤亡数竟然低的惊人,准确的说的话,伤亡的只有在支援赶到之前的部分附虫者而已。
其中大部分的功劳归功于花月的能力,她的盾不仅为《界》抵挡住了来自成虫的攻击,甚至还有空闲去帮助那些陷入困境的无指定职员们。
“不过啊。还有另一件事更令我在意的。”
《界》看着护目镜中的资料。
“你也看一下吧。”
花月也带上了自己的护目镜。
通过《界》的护目镜传来了一些资料,直接显示出来。
狭小的屏幕上显现的是一名少年的面容。还有附带的个人资料以及虫的能力等详细的资料。
“他不就是我最初保护住的那个人吗?有什么好奇怪的啊。虽然之前也听说是他独自一人引开成虫的英雄事迹。不过,也没有什么特殊能力的无指定附虫者吧?”
资料上明白的指明了,少年是一个弱小到几乎会被忽略的无指定附虫者。
——也就是我想要守护住的对象吗?
花月在心中默默地说。
“虽然你这么说……”
《界》关上自己的通讯器。
“回想一下,我们最后是如何胜利的?”
“唔……我记得我们最初的攻击完全不能伤害它一分一毫吧。最后是因为集中所有的职员的力量攻击一道伤痕,使得它的行动受到打击而变得缓慢,才有足够的时间完成你的领域。”
听着《界》的话语,花月开始回想。
之前的战斗,虽然《界》声称敌人很弱,但是普通的附虫者对于成虫的攻击,几乎完全没有效果。所有的冲击在抵达本体之前,就已经被周身的刚毛所阻挡,力量完全被吸收掉,少数能够接触到肉体的攻击,也被果冻般的躯体直接吸收掉。完全不能造成任何的伤害,况且,对于《界》与花月这种并非靠攻击力战斗的附虫者来说,无疑是最糟糕的情形了。
在这个时候,《界》敏锐的发现了那道伤痕,指挥手下的附虫者们拼尽全力攻击,终于扩大了那个伤口。使得成虫的行动力答大幅的下降了。
趁着这个机会,《界》命令自己的马蜂以尾部在围绕着蚯蚓的区域画出了领域的范围,这才成功的启动自己的能力,把成虫消灭。
“那么,你觉得那道伤痕是哪里来的呢?”
“我猜……那个应该是《双刃》造成的吧?就算他现在倒在医院里,毕竟还是一个9号附虫者啊……”
“不是啊。”
《界》打断了花月的猜测,脸上带着激动与不安混合的神情。
“你当时完全沉浸到如何救助那个家伙里,完全没有注意周围的变化吗?那道伤痕,是那个名为缘的家伙造成的!”
“咦?可是……”
“我也不敢相信。只是一个无指定的家伙,怎么可能有能力伤害到成虫之后的虫。然而,当时的现实就这样在我面前展开着。”
“抛开成虫到底有多强不谈,就连身为9号的《双刃》也是被一击打到的。那个小子,到底用了什么办法逃脱成虫的追捕,甚至伤害成虫的呢?”
“无指定附虫者《苍灵》——白河缘吗?”
通过护目镜看到的,是一张与普通人没有多大区别的少年的脸庞。如果光是看照片的话,可能会产生诸如“有些脱线”这样的感想,甚至有种一走进在人海中就再也难以分辨的感觉。
至少,作为一名无指定附虫者的缘,在花月眼中看来,也不过是和众多等待救赎的附虫者毫无二致的一人。
然而,就是这样一个理应等待他人救赎的人,甚至以自己的微小力量保全了更多的附虫者。
花月看着照片。
名为缘的少年,到底有着怎么样的力量呢?
或许,在他身上,可以找到与自己的梦想相似的东西吧?
花月不禁感觉,莫名的被少年的身影所吸引。
“……所以说,在这件事件完结之前,我会写一份报告的。不排除他隐藏自己真实力量的可能性,不过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无论用什么手段都要逼问他究竟有什么目的了。喂,《护盾》你又在听我说话吗?啊啊!!!真是一件麻烦的事情啊!!我还是建议支部长找别的支部职员来完成任务好了!”
“嗨~我有在听啦~总之一切都交给你了,拜托了~”
“喂……喂……我可没有说我一个人独自完成啊,可恶,等等,别走啊!!你不会是想让我一个人完成整整10页的报告书吧……”
“我很信任你的啦!”
“所以我说你……”
“真是凉爽的夜晚呢~”
花月笑着摘下巨大的护目镜,任凭夜风吹拂过自己的脸颊。肩膀上闪动着如同萤火虫般小小的蓝色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