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难民营

作者:萧条的风衣 更新时间:2018/2/4 20:49:58 字数:3593

吃过早餐以后,夜锋和蒋琳就要开始工作了。

由于岳如莺昨天请了一天的假,因此到下午之前,她都算自由之身。虽然在这段时间内,她将作为夜锋两人的司机,毫无自由可言。

按照组织里的流程,阵亡烈士的名单统一汇总后,会在一定时间内向亲属传达噩耗。先让他们有一个心理准备,然后才是亲自登门,将遗物送还。

只不过,不知道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规定上明文写着“短期”或者“尽速”字眼的工作通常都会一拖再拖,例如从总部派遣直升机到二十七号基地接收东湖镇人。

而在殡葬事宜相关的条文中,明明写的都是“一定时间内”,却往往都比其他工作要快捷得多。即便不加以横纵向对比,单看每一单工作的执行时间,这一块的速度也依然算得上最快。

大约在一个月前,亲属就能收到相应的战亡通知和慰问;而夜锋和蒋琳进城不过就是昨天下午的事,那四户人家也已接到了会在今天收到遗物的通知。

第一户人家在一个大院落内,里面是好几排的高楼,乍一看有二十多层。居住在这种地方,很多像点火盆烧纸钱和请大师来做法事这样的丧葬礼仪是不被允许进行的,甚至连恸哭都会因扰民而被有关部门找上门来劝阻,可谓是相当冷漠。

然而,当夜锋他们到的时候,却依然能看见一家老小守望在大门口,等待亲人回家。

为首的两位老者,都穿着纯白的孝服,一脸的忧愁伤感。老婆婆手中还抱着一个黑色相框,里面放着的正是他们小儿子的遗照。

夜锋手捧木盒,身后站着蒋琳和岳如莺,并排来到众人面前。夜锋看了看二老,说:“叔,婶,我们送黄兴回来了。敬礼!”

一声敬礼后,蒋琳和岳如莺同时一收脚跟,敬了一个标志的军礼。

虽然已经有所心理准备,但在看到木盒的那一刹,老婆子仍是止不住泪,大哭了两声,忽然岔了气,向后倒下,瘫软在家人的怀抱中。

老头儿沉重地吸了口气,伸出颤巍巍的手,从夜锋手中接过属于儿子的木盒,强忍着心中的情感,憋住眼角枯黄的泪水,轻声地问:“我儿子……他……对人类做出贡献了吗?”

夜锋点了一下头,说:“是的。您的儿子,在这次战斗中立下一等功劳,组织也授予他战斗一级勋章了。”

老人听着夜锋的话,终于忍不住伤感,闭上眼睛高抬起头,嘴里只是不住地说:“好……好……好……”

这时,边上又有一名中年人站出来,虽然表面上装作冷静,但眼神早已将他出卖。

他来到夜锋面前,伸手抓住夜锋的双肩,以分不清是哀求还是命令的口吻问:“你能告诉我,弟弟他,到底是做了什么,才获得军功的吗?”

夜锋直视着这个中年版的黄兴,缓缓说道:“在怪物大军袭来的时候,他带领着自己的小队冲锋在前,为许多战友开辟了前进的道路。在危险到来的时候,他奋不顾身推开自己的队友,因此牺牲。他是一名勇敢的战士,是真正的英雄,我以能与他共事感到无比自豪。”

大哥边听边点头,最后更是泣不成声:“谢细你……细谢……”

-

头两户的情况大致相当,都因为住在小社区内,所以有很多不近人情的规矩。但又因为住房位置的不同而有所差别。

第一户的地段相当不错,管理最严,不仅不让架设灵堂,甚至连迎接烈士都只能家属亲自到门外等候;第二户因为地段偏远,管理上稍有松懈,尽管扰民什么的依然明令禁止,但夜锋他们已能进入家中,看到他们陈列在客厅里的灵堂了。

而且第二户的家属只有一个人。老太太自始至终都没有表现出什么过激的反应,晃一看还以为是这家人关系淡漠。可当蒋琳注意到她一个人躲在角落里悄悄干嚎的时候,才知道她的眼泪早已流干了。

岳如莺依旧无言地开着车,夜锋也依然沉默无声地望向车窗外,只有蒋琳一个人表露出极其复杂的神色,并在后座上左右不安。

老实说,这次要护送的四个战士中,只有老何与她有较多的接触。其他人,哪怕是在战斗队中大放异彩的黄兴,她也完全不熟悉,甚至没有说过一句话。但即便是如此,他的背后也有一直等待他平安回家的家人。

有的人家有多个子女,少了一个固然伤感,但仍能正常生活。像刚才那位老太太,家中就一个独子,还在战争中阵亡。整个三口之家如今却只留一个老太婆孤苦无依,怕是做出什么举动来都不会令人感到意外。

然而,夜锋和岳如莺哪怕知道这一点,也没有给予老太太过多的安慰和劝解。蒋琳虽然不喜欢他们的冷血表现,却也深知其中原因:无论是夜锋还是岳如莺,都没有能力也没有时间去照顾一个老人。

烈士亲属理应得到关照,但关照他们的当是整个组织,不可能也不应该是军队中指名道姓的谁谁谁。就算蒋琳善心爆炸,非得以身作则,照顾老人生活,也不过就才一个人而已,还有几万、几十万乃至上百万的人,又怎么照顾得过来?

蒋琳有些茫然地看向旁边座位,哪里本来是空座,但蒋琳却将老何给妹妹买的大熊娃娃放在了上面。

不知道为什么,每次看到这个玩具娃娃,她的心就能很快平静下来,哪怕她知道这个娃娃并不属于自己,哪怕她清楚自己必须将它转送给其他人。

但只是在如此短暂的时间内,她就已经对这娃娃产生了一种莫名的依赖心理。哪怕摸不到它柔软的皮毛,哪怕闻不到娃娃身上的清香,她也格外珍惜每一次能抱它的机会,即便中间隔了一层塑料袋。

现在,又是她想拥抱娃娃的时候了,只不过地点不太合适,并不是在单人的房间内,而是在岳如莺的车里。

最终,蒋琳还是强压下了心中的悸动,努力表现出一副成熟懂事的模样。岳如莺透过后视镜看到了蒋琳那难以割舍的神情,嘴角悄悄扬起一丝弧线,但很快就被认真的表情掩盖过去了。

-

吉普车沿着道路向盘古城外墙的方向靠近,一路上无论是楼房还是行人都越来越少,直至变得人迹罕至。很难想象,在人口密度如此之高的居住区内,依然有着不毛之地。

看环境也算不错,道路两旁栽植了大量树木,虽然在冬季只是一堆光秃秃的树丫子,但到了春天,一定是一片盎然绿意。能沦落到这般境遇,似乎是有什么特殊的原因。

岳如莺看出了蒋琳眼中的好奇,就解释说:“这里原本是用作垃圾填埋的地方,没人愿意在这里住也是理所当然的。虽然现在大部分的垃圾都会用于发电,填埋场也早在好几年前就全部改建了,但奇怪的是大家对这个地方依然充满了排斥心理。久而久之,就成了荒地了。”

蒋琳问:“那这样不会很浪费吗?明明是这么好的地方。”

岳如莺说:“是啊,不过那也是去年以前的事了。现在,没人愿意在这里住的原因,只有一个。”

话音刚落,岳如莺就踩下了刹车,让吉普车在一扇大铁门前停了下来。

这是一扇拦在路当中的铁栅栏门,大概有两米高。门的两头还延伸出铁丝网的护墙,弯弯曲曲延伸向远方,看不到尽头。在铁丝网墙的上方和下方,都装有禁止攀爬的带刺的铁线圈,颇有监狱的味道。

然而车上的三人却都很清楚,过了这扇门,就是所谓的难民营了。

透过栅栏门上的缝隙,蒋琳可以很轻松地看到连排的木质房屋,一眼看去像是经过了详细认真的规划。但只要稍微认真一点,就不难发现,这每一排的房屋都与前后基本没有明显的间隔,就像是一个在墙上开了许多小门的单层厂房。不仅是采光,就连是否能走人都值得打一个大问号。

而且,木质结构通常经不起风吹雨淋,外加冬季有积雪,水分渗入木料,就更加剧了房子本身的老化与腐败。可见难民在盘古城的生活并不好,但问题是如果选择只有抱有尊严去死和舍弃尊严苟活的话,就知道他们其实根本没得选。只不过,盘古城也有自己的规划和能力上限,所以能够让难民滞留多久,依然只是个时间上的问题。

在铁门边上设立了一个岗哨亭。见到有车来了,里面的防守军就派了一个人过来问话,一看到开车的是岳如莺,当即立正敬礼。

岳如莺摇下车窗玻璃,对那小兵说:“我要你们准备的东西,准备好了吗?”

小兵说:“是!两名烈士亲属的居住位置,我们已经准备好了,随时可以查阅。”

“不用了。”岳如莺伸手一指车后厢,“你帮他们把东西搬下去吧,然后带他们进去找人。”

“是!那总指挥呢?”

“我就不进去了,毕竟进入文件上没有我的名字,坏了规矩可不好。”

“知道了!”

随后,防守军的士兵就提着装有两个木盒的大袋子先行进了岗哨亭,与站岗的战友说了一下情况。岳如莺则在把吉普车掉头以后,转手将房门的钥匙丢给了夜锋:“那就这样吧,我有事要先回军部一趟。从这里回去,你知道路吗?”

“没问题。”

“好,那就今晚再见吧。”

说完,冷燕一脚油门下去,开车绝尘而去。

-

在夜锋两人进入难民营的瞬间,蒋琳就感觉到有好几双眼睛盯着自己看。但不知道是否是身上的军服有避邪特效,这种被人盯梢的感觉很快就退下去了,一切就好像没发生过一样。

防守军人手里拿着地图和名册,带着夜锋两人穿行在半腐朽的木制平房中间,走得相当艰难。外面的水泥道路只是景观工程,进入铁栅栏门后不过十米距离就生生中断,而在难民营房的中间的则是很难称之为路的土地。

三个人穿街走巷好一阵子,忽然听到前方有嘈杂声,抬头看去,只见三个衣衫褴褛的大男人满嘴酒气,对着某一家骂骂咧咧。

夜锋三人听到动静,自然停下脚步。那三人也扭头来看,见到了防守军的制服,竟然就跟没看到一样继续干自己的事。

最后甚至连砸带踹,强硬地撞开那扇本就残破的门,当下就听到一个少女惊慌失措的恐惧叫声从那件房屋内传出!

夜锋蒋琳脸色同时一沉,防守军也在同时惊呼一声:“啊!那一家,姓何,正好是你们要找的人家啊!”

“你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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