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地方不安全，恐怖袭击的话只靠这几个人肯定不够。虽然身上有伤，但是他不能去医院。连学校这种地方都受到攻击了，医院也会有可能。
家里有医药箱，要先把戴维德的安全保障……
然而看着戴维德眼中的恐惧，理查德心中充满了绝望。
但现在已经来不及去考虑这些了。
他跑了过去，蹲在戴维德面前。
“戴维，仔细听好，虽然我知道你很害怕，但至少接下来你要听我的，这里不安全，我带着你回家，然后把你的伤处理一下。我听不到了你跟我说话没用。如果听懂的话就点点头。”他用自己平时的声音清晰说道。
然而戴维德还是愣愣地看着他，看到这，理查德又问了一句：
“你听到了吗？”
这一次，他怯怯的点了点头。
即使他平时再老成，可他这个时候就是一个孩子。
理查德伸出了手，想拉住他，然而戴维德却往后缩了缩。
这一次，理查德终于绝望了。
但他还是用自己的声音慢慢说道：
“没事，接下来跟紧我，听清我的口令，就像过去我们一起玩的玩偶游戏那样。”说完，他转过了身，手掌摆了摆。
戴维德看到了，他那被自己的鲜血染红的防寒服，上面还插着让人看着发寒的碎片。
他突然想起，这个人把所有的碎片挡在了自己的身上。
“走！”理查德大吼道，然后他小跑了出去。
他必须让戴维德跟上他，现在的他听不到什么，但是他的直觉告诉他，现在外边还有敌人。
果然，他看到了有几个男子端着枪向着四散的人群跑去，警察紧急出动，想要把他们挡在那个街道口。
那个街道口就是平时理查德一直等着戴维德地方，现在那里已经开始了小规模的枪战。
绕过他们，虽然会花很多时间，但是可以让他们父子尽可能安全的到达车子那里。
“走这里！”他大吼着，然后拐进了一个小巷，戴维德紧紧跟在他后边。
地上全是上面的住宅的玻璃碎片，之前的爆炸将它们全部震碎。然而理查德居然还能这么精神，当时连被他护在怀里的戴维德都没受太多的伤。这只能用奇迹解释了。
牢牢跟在理查德后边，戴维德惊讶他竟然对这里这么熟悉。
确实熟悉，当年他第一次送戴维德上学的时候就强制让自己记住这里几乎所有的路线，就是为了某一天，发生了意外。虽然之后连他自己都在劝自己，这只是自己的习惯罢了，内界其实很安全，像禾林那样的事件其实是偶然……
然而现在这一切都成了现实。
然而，从拐角突然出现了一个同样端着枪的男子，他估计是堵在这里为了不让其他人逃出去。
然而对于理查德来说，即使这里的环境再狭窄不利，他也要突围出去。
从兜中拿出之前一直吃的提神糖，就像是扔棒球一样，糖块打在那个男人的脸上。就再在这一会儿的愣神，右手抓住了枪管，左膝上顶，由于他的左膝基本上已经换成了人造骨，在强度上要比正常情况下的人骨更优秀。更何况在那一部分的痛觉神经由于三年前受损严重已经被切除了，他的膝顶甚至比一个精通泰拳的拳师还要强。
狠狠顶在那个人的肚子上，趁着他弯腰的时候，右臂上前别过脖子，抱在怀里，然后全身猛地上提，只听一声清脆的骨头碎裂声，他轻松折断了那个人的脖子。
将他扔在地上，看见戴维德一脸恐惧地看着逐渐开始冷去的尸体，理查德大吼道：
“这是敌人！在战场上他必须死！走！”
看着他转过身向车子跑去，戴维德犹豫了下，然后跟了上去。
“蹲下！”
他大吼道，然后压低了身体向车子冲去。紧紧靠车门上，拿出兜里的识别芯片刷开门，然后窜上了驾驶位。
背靠在椅子上，之前的碎片刺的更深了，用还能灵活使用的右臂完成启动，转方向这两个动作。将车子停在躲在另一辆车引擎盖后的戴维德面前。他打开了副驾驶的门。见到车门打开，他直接跳了上去。
将油门踩到最大，理查德驾驶着汽车向家的方向狂驰而去。这是他认为最安全的地方，袭击者可能还会袭击其他的重要地点，但是居民区袭击的话意义不大。
而且以警方的实力，完全镇压他们只是时间问题。
看着戴维德一脸恐惧地看着自己，嘴里好像在说什么，理查德苦笑了下，然后他张开了嘴。
“你知道吗？我昨天早上出去锻炼的时候，路上遇到了……”
其实他早上出去的时候根本没有遇到那个很滑稽的人，而他也不认为自己讲的东西很搞笑，但是这是他现在唯一能让戴维德冷静下来的方法。
其实戴维德只是在大喊：
“爸爸你的伤！”
“你要去医院！或者去梅里阿姨那里！”
然而理查德什么都听不到。
就在这诡异无比的情况下，理查德终于把车子开到了自家的车库。
“下车！”
他大吼道，然后跳下了车子。
这个时候，一股无力的感觉开始向他袭来，但他强忍着咬烂了自己的舌头。
他带着一脸焦急、恐惧混合在一起的戴维德走到了家门口。
没有用钥匙打开门，周诗雨就提前打开了家门。
“怎么回事……我的天啊！”她看到了浑身是血的理查德和一脸恐惧的戴维德。
“我的耳朵听不到了，把他的伤口包扎一下……医药箱，医用皿，酒精还有医用钩针……”理查德看着她一脸恐惧，用自己的声音慢慢说道。
他听不到自己的声音，但现在他的声音很虚弱。
轻轻推开想要扶着自己的两人，他跌跌撞撞地走向客厅里的柜子，那是医药箱所在的地方。用几乎是野蛮的方式打开，然后拿出了自己和戴维德需要的药品和绷带以及一些器械，他向卫生间走去，怀里抱着自己要用的东西。
坐在马桶上，撕开已经破破烂烂的防寒服和里面的衬衫，将镊子用医用酒精消毒，然后他毫不犹豫地刺入了还在流血的枪伤位置。
之前的子弹好像在里面碎成了一部分，他必须把碎片取出来。感谢老天，虽然肩骨碎了，但是一些神经还没断。他之前就是用荡起自己胳膊的方式把左臂扬了起来。
摸索着，这个时候浑身都在颤抖，之前爆炸造成的震伤还有其他的伤口让他现在无比虚弱。终于，钳子找到了坚硬的东西，钳住碎片，他直接拉出了自己的身体。
浑身颤抖着，他将自己能取出的弹片取出，如果一些比较小的碎片可能要进行手术，但现在这种情况只能这样了。
控制着右臂的神经不知道是出了什么错，他不小心将钳子掉在地上。想要拾起它继续处理能够到的伤口，然而不知为何，假肢也没有触感。这个时候它终于到达了使用寿命，指尖上的触碰传感器彻底中断了信号。他摸索着，用极为狼狈地方式拾起了钳子。
就在这时，周诗雨终于冲进了卫生间，看着颤抖着给自己处理伤口的理查德，她直接上前夺下了医用钳，没有触碰传感器，理查德根本分辨不出自己握住钳子的力度。但他什么都没说，只是弯下了腰。
看着他背后已经染红的衣服，周诗雨眼中突然涌出了泪水，但她紧接着将泪水擦去，然后拿出医用蛋白覆盖在他的枪伤处。这些军用级的医用蛋白还是他当时坚持要买的。
剪开他背后的衣服，周诗雨倒吸了一口凉气。后背的伤口已经快要比蜂窝还要密了。碎片已经完全没入了身体，即使是细小的碎片，出血量也很多。
她不敢想象之前他到底经历了什么。但她紧接着带着一种冷静，抓起酒精瓶倒在钳子上消毒，然后她毫不犹豫地开始拔出那些碎片。
每当她拔出一片玻璃或金属亦或木屑一样的碎片后，理查德的身体就颤抖一下，但他什么都没说，如果不是他粗重地喘息和如同喃喃一样的声音，她还以为理查德已经昏过去了。将止血剂洒在上面，然后周诗雨直接将粘贴式绷带贴在他背上。伤口太多了，如果进行缝合，按照现在的出血量他估计就要流干了。
右臂扶着洗漱池，他虚弱地站起来。
“谢谢……”
不知为何，这句谢谢，周诗雨听出了一种莫名的欣喜和绝望。
她站起来扶着理查德走出了卫生间，这一次，理查德没有推开她。
他已经没有力气了。
将他扶到床上，趴在被子上，他几乎是瞬间失去了知觉。
黑暗降临了。
…………………………
“长官！袭击还是发生了！是温科塞！”军官冲进了办公室大吼道。
听到他的话，江国华直接愣住了，然后他立即站了起来厉声说道：
“情况呢？！”
“具体的报告还没出来，但是初步情报显示那里伤亡惨重！医院，学校，以及商业区都受到了攻击。当地的警方和守卫军已经控制住了现场！”
“提升警戒等级，派出一个师的兵力支援那里，尽快将情况统计出来！舆论呢？”他紧紧盯着军官的眼睛。
“还没有什么，但是已经开始有人在内界的一些论坛上发出消息了。”
“控制住消息，如果有人制造、传遍虚假信息，按照紧急情况对应法处理！现在快去！”
“是！”
看着军官跑出办公室，他颤抖着，拿出自己的药瓶。
“该死……还不行，还不能倒在这里……”他喃喃道。
…………………………
“什么？！温科塞受到了袭击？！”穿着情报部制服的渊和林依愣住了。
他们现在正待在自己的办公室里，这还是新上级特地拨给他们的。
然而现在，他们听到自己的同事说，那个平静的小城遭到了袭击时，心中的震撼丝毫不亚于听到上京遇袭这种消息。
“现在的情况怎么样？”林依抓住了他的肩膀，她的力度这么大，直接让那个文员叫了出来。
“轻点！还不清楚，但是情况已经基本控制了。”
“抱歉……我知道了……”林依松开了他。离开时，他奇怪地看着两人，不知道为什么他们为什么反应这么大。
渊直接走了出去，林依跟着他后边问道：
“渊先生你要干什么？”
“申请权限，我们要去温科塞！”
他的声音很冷静。
…………………………
这一次袭击的规模并没有四年前禾林城受到袭击那么严重，而且温科塞也只是个小城。
但是这一次攻击给内界区政府造成的震撼丝毫不亚于那一次攻击。
因为这一次，他们明明是可以提前做好准备的。
在爆炸发生的那一瞬间，所有的监控就被破坏了，而且那些袭击者的身份并没有登记在内界区居民身份库里。
他们是从外界来的，毫无疑问，而且他们是之前那个叫“蛇”的特工和他的搭档提到的那个被洗脑的外界幸存者。
他们动作慢了一步，早在暗影部队和毒刺部队进行清洗行动前，袭击者就已经渗透了内界区。他们的武器来源，以及是否有协助者，这些还不清楚。情报部发动最大的力量开始进行调查，而守卫军则在当地进行了宵禁，因为还不知道是否有其他的袭击者。
本来在高层已经有了一种要躲入地下的趋势，然而这次袭击再一次让他们更加恐惧。
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了。
…………………………
他缩回了手。
他惊恐地看着自己。
他大叫着：怪物！野兽！
他低下了头，看到了自己手上充满腥臭味的鲜血。
他再一次穿上了军装，手中拿着武器向着人们扫射。
他再一次坐进了驾驶舱，击穿了一台机甲的要害。
所有的一切似乎又倒流了。
…………………………
轻轻推开门，周诗雨想看看理查德是不是还好。
然而她刚打开门，就被一个人抓住了手腕。按在墙上，她看到了一脸警惕的理查德。
她愣愣地看着理查德眼中布满了绝望，然后慢慢向后退去。
“你……你的伤还没好，不能这样动……”她试着将他扶上床，然而现在他就像是受惊地猫一样。
看着他躲开，用绝望的眼神看着自己，周诗雨眼中渐渐流出了泪水。但她捂着自己的嘴，开始慢慢地后退。
“你……你不能在那里，你的伤还没好，要休息……”她用自己最轻柔的声音颤抖着说。
“我在他面前杀了人。”理查德用嘶哑地嗓音低沉地说道。
周诗雨愣住了，她终于知道那个绝望从何而来。
“我……我当着他的面，就像是杀死动物一样杀死了那三个人……他们，他们想杀死我们，然后我……我出了手……”
他慢慢捂住了自己的脸，蹲了下来，然后跪在地上。
“我明明……我明明已经发誓不再……”他嘶哑的嗓音听起来是那样绝望、无助。
“我……我是怪物，我不是……我不是人……”
周诗雨冲了过去，抱住他的头。她眼里的泪水终于流了下来，但她抱住理查德的头温柔地安慰道：
“这没办法的，你不是故意的。你保护了他，你是个很好的父亲，你不是怪物……”
“不……他……他躲开了我……”
“他还是个孩子，他不会怪你的！”
“真……真的吗？”
如同抓住稻草一样，理查德抬起头看着周诗雨的眼睛。
“嗯！我保证！这是真的！”
他如同死灰一样的眼神终于有了一丝神色，但很快，他再次变得无神。
他再次陷入了昏迷。
就这样抱着理查德，周诗雨无声地哭泣着。
只是，这一切，都被戴维德悄悄看在眼里。
他第一次见到自己的父亲是这样绝望。
轻轻推开门，他站在两人面前。
“妈妈，爸爸他……”
他带着一丝哭腔问道。
“爸爸没事的，他累了，他需要休息。没事的。”
将戴维德紧紧抱在怀里，她轻声说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