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高岭国观察日记(三)

作者:起云子尧 更新时间:2018/2/25 22:18:09 字数:2384

“老本行!”

——老本行?斐珥的本行是啥呢?

这个问题的答案,我还真不知道。

对于这位全身上下充满谜团的女皇,她的过去就如同她幽彻清冷的眼睛一样神秘。

直到某个契机之后,我才知晓,她那时所说的老本行指的是居然是特务。

高岭的特务机构名叫“夜枭”,是脱胎于帝国军队的特殊情报组织。

——这可真是够前卫的,在这个热兵器刚兴起、冷兵器还没有被淘汰的世界,国家战争就已经发展出谍报机构了。

果然在高岭、在这个由战火洗礼所诞生的帝国中,一切和打仗相关的事物,都在引领着异世界的潮流。

——特务为什么是女皇的老本行呢?

这就得从斐珥百年前的工作说起了…

百年前,在她的属下还不称呼她为“陛下”的时候,她担任的职位是宗教法庭的审判官。

宗教法庭,名义上是审判宗教纷争的司法机构,实则是折磨异教徒、进行残忍的宗教斗争的工具。

——其性质就类似于地球上,臭名昭著的西班牙宗教裁判所。

当教廷抓住异教徒后,便送到裁判所对他们释以肉体和精神的酷刑,让他们明白,不服从自己的下场是多么可怕。

然后冠名曰:此即主对他们“信仰异端”的惩罚。

百年前,正是大陆上宗教斗争最严重的时候。

世界各地的裁判所每天接收的“犯人”少则数十,多则上百,各种奇形怪状的刑具如雨后春笋般被发明——铁处女、钉环捶、开花梨…

——斐珥,就是当时某座“法庭”的负责人兼“首席法官”。

再后来,整个大陆的宗教集团发生改革,“暴民”们攻入教廷,颠覆了教皇。捆绑人心的宗教典规被一条又一条地废除。

那些刑审机构也就失去了作用,被扫入历史的垃圾堆。

——时代终于结束了这段以残肢断体、滚滚血腥写下的历史。但对于斐珥来说,她“失业”了。

“失业”的法官大人去当了兵,然后成为恩纽国的将军,她手下的那帮“刑审官”也跟她入了军队。

在军队里,他们又开始做起了本行业务。以审讯战俘为起点,业务规模逐渐发展扩大,推出了“军事法庭”和“情报部门”等新产品。

最后,女皇夺了权,“夜枭”们摇身一变,成为了女皇的亲卫,把触角伸入了帝国的政治体系里。

——这就是“夜枭”的发家史。

虽然百年间,夜枭护卫们更换了一代又一代,早已洗去身上的宗教色彩…

但很多当年的习惯和传统依旧保留了下来,就比如说,夜枭卫们称呼斐珥不叫“将军”或是“陛下”什么的,而是叫“审判长”。

“夜枭”本质上是一个军事机构,夜枭卫是直接效忠于皇帝的亲信,他们每一个都是从军队里挑选出来的精英,素质技能都远高于一般人。

用他们来执行一些暴力任务,是再合适不过了…

所以,在斐珥成为皇帝后,他们被赋予了特殊且致命的政治使命——监察百官。

在高岭,名义上的司法体系是由检察机关——御史台、审判机关——大理寺、行政机关——中央刑部,这三司构成。

但“夜枭”完全独立于此体系之外。

他们拥有稽查、抓捕、审判、刑罚官员的一整套权力,只要斐珥一声令下,便可让黑名单上的官员消失。

从这一方面来说,他们的权力比所有文官武官都大,是皇权的直接代表,也是维护斐珥的“恐怖统治”的工具。

——这就多少类似于明代的锦衣卫、苏联的克格勃。

为了控制住这些“权势滔天”的亲卫,斐珥也是煞费苦心,想到了各种办法,包括:精简人数、设立扁平的指挥体系、招募选拔的成分审查等等…

在高岭的军政体系里,夜枭的实际权力高,但是品级低,这也是制衡他们专权的一种方式。

具体解释涉及到“散官”和“职事官”分立,“实权”与“虚权”斗争,太麻烦,就不赘述了。

所以,在斐珥的手下,夜枭还是老老实实地干活,没有闹出什么幺蛾子来。

——至少,现在是没有。

说清楚了文官、武官和特务,我们终于可以给高岭,画一个帝国中央的全景图了。

帝国的分权体系就是一个三棱锥,在底下,由文官、武官和特务构成了一个三角形。三个派系之间互有斗争,也互相拉拢。

在文官和武官的矛盾中,文官们为了压过武官,会拉着夜枭们给皇上打小报告;而武官也是如此;面对夜枭一派,文武官又团结在一起,对付这个共同的“对手”。

——促进人与人之间团结的最好方法,就是寻找一个共同的敌人。

立在这个三角形之上的,则是唯一的权威、代表至高皇权的女皇。

女皇通过对夜枭的直接命令来控制屁股下面的三角形,好让自己在皇位上坐得稳稳当当。

“帝国将军”的权威、“夜枭审判长”的身份、文官内部的分权…

这三者就像是三根铆钉,牢牢钉住了帝国三大派系。

她高于三个派系中的每一者,又领导三份权力的每一份。

她任用三个团体中的每一人,却不依赖其中的任何一位。

这就是“皇帝”的风范,依靠法律、制度、权威和智慧来维系自己的统治,而不是用外戚、宗室、宦官、权臣等人外之物。

——什么叫“千古一帝”?这才叫“千古一帝”!

以上就是高岭的“三权分立”。在我看来,真比龙国的贵族门阀政体,高到九霄云外去了。

——夸是夸够了,现在我们要本着辩证的观念,来批判批判女皇手下的高岭。

整个帝国的制度,很高效,也很危险。因为它只有在斐珥的控制下,才能流畅运转。

——准确地说,它的心脏就是希斐珥这个皇帝,也只能是她,换了任何人不行。

第一,她是军变夺权当上的皇帝,所以能镇得住帝国的军人们,手下那几个大将也听她的话,若是换了其他人,在高岭这个战车上的国家,早就被造反弄死了。

——明太祖杀开国大将,宋太祖杯酒释兵权都是典型的例子。

第二,“夜枭”是她亲手塑造的,除了她的话谁也不听,换了别人,也治不住这帮帝国特务。

第三,类似于文武官分立的结构性矛盾,不能根本解决,只能被压抑。在皇权改换门庭后,必会严重反弹。

——这些都是祸根,只要女皇一死,必将爆发。

我们常说,世界上没有完美的制度,只有合适不合适的制度。

对于高岭,我可以肯定,它有与女皇完美融洽的体制,也有与体制完美匹配的皇帝。

——秦汉的军功制,隋唐的科举制,明的锦衣卫制。

把古中国各个时代最有代表性、最有生命和活力的制度混合在一起,等于什么?

——等于高岭。

这样说很帅是不是?对,不仅帅,还很强。

其实,并不需要我多言,历史会证明它们的强大。

——是的,证明了。

从高岭内战到墨高战争,过去证明了,以后还将继续证明。

然而…

它不仅证明了这个体系的强大,也证明了它的脆弱。

——在一个不可能的人手里,以一种不可能的方法…

但那,

却是许久之后的后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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