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骨如白玉(三)

作者:小夜是只拙者 更新时间:2018/4/13 17:41:40 字数:1233

光,消失了。

耀眼的电幕消失得无影无踪,辉煌骤然褪去,在一只白皙得仿若玉石般的手中还原成一柄黯淡无光的剑。曾存在于剑锋中那股沛然莫能御之的力量,在那只手的指尖轻轻拈住的剑锋的顷刻间,一切成为静止,一切成为烟火坠落的残烬。

修罗睁开眼睛。

那不是一只手,那是骨头,指骨的颜色像晶莹白润的玉石,指骨延伸至白玉般的手骨,骨臂,线条好看得像一副专门为其勾勒得画作。一双没有血肉和皮肤包裹着手,却诡异得能令人联想起‘美丽’‘优雅’这些让人赞叹的词汇。

这只美丽的,好看的手骨以一个与之非常般配的优雅手势捏住了剑锋,像在一朵将要绽放的蔷薇花上捏住了一只将要起舞飞翔的蝴蝶。

静止。

静得可怕。

所有凝各在剑锋中淋漓尽致的一切,戛然而止。

修罗首先感到的是一阵失落,失落得鲜血淋漓——那节最为美妙的音符即将自指尖奏出,却突然被人砍去了双手的那种失落感。随之而来的才是情感。戈登团长微笑的面庞仿佛又浮现在眼前,在眼前破碎成一张白骨森森的脸。恐惧,绝望,疼痛,等等对即将逝去生命中一切的难以置信,海浪般扑向心中那颗碎裂的礁石。

面前的骷髅伸出他另一支同样好看,美丽的手骨,优雅地穿过皮肤与内脏,在血肉埋没的椎骨上轻轻那么一捏。伴随着两声一齐共鸣碎掉的声音,那把由陨铁打造,无比坚韧的‘玉碎’瞬间化为无数段亮晶晶的碎片散落在血泊中的尸体上。

逃,逃,快逃……

目睹修罗队长的死状,在罗兰斯充满不可思议的目光里瞬间只剩下这一个意念。混合了悲伤与惊恐的泪水从眼角涌出,他转过身,疯了一般跑向悬崖边。匍匐在地上瑟瑟发抖的骷髅弓箭手一时还没能从刚才那无匹的炙芒中回过神来,留给了罗兰斯足够逃脱的时间。他横起长剑,发出带着哭腔的怒吼,斩断了几个企图阻止自己活下去的不死生物。

那只独眼巨人还在,手中正握着一个半截士兵的双腿,另一半上半身的残骸连着鲜血淋漓的肠子耷拉在的脚下。短时间内那条生命还没彻底死去,无助的双手在漫无目的的向上挥动。那个半截士兵的脸转了转脖子,好像是在求助般地看向踏着人血与碎尸逃跑的罗兰斯。

他有一张圆圆胖胖的脸,罗兰斯还记得那张脸的主人。他很爱笑,一直背着把分量不轻的双手剑,是一个名叫下流佣兵的其中一个成员之一。他曾与这个佣兵团许下一个再也无法兑现承诺,那个或许未来会成为自己手下的人还曾经安安稳稳的坐在他面前听自己讲那些胡编的故事。

抓住这用其他人命换来的,转瞬即逝的机会,罗兰斯迅速闪过独眼巨人的攻击范围。在奔跑中,将全部的爆发力都凝聚在那双急速狂奔的双腿上,朝着眼前的悬崖——狂奔。

那棵长在半山腰上的小树就在那儿,那个位置他记得很清楚,只要朝着那儿跳下山去,在坠落的过程之中想办法得到缓冲,再跳入下面的河中……就有将生存的权利紧握在手中的一丝机会。在这丝机会面前,他决不能回头。

人活着……在最残酷的现实面前抵抗,是没有希望的。

为了与己无关的他人而战斗,更是毫无意义的牺牲。

他一跃而下。

可不知出于什么,在跃向半空中的瞬间,罗兰斯还是忍不住又回头在那个半截士兵的脸上瞧了一眼。

哀伤的目光里带着古怪的笑意,好像在嘲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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