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睁开沉重的眼睛，还没来得及多想，前面的金曼慈就引起了我的注意，她缓缓地朝水面游了过去，身体半透明，一闪一闪的好似海洋里水母。“金曼慈，你干什么？”我赶忙起身叫她，她却毫无反应一般，我疾速游了上去，却发现她始终和我保持着那段距离。
我一路急急地追着她，幸好现下已经太阳已经下了山，我在黄昏的道路上一路跟随着她，她要去哪儿？
就在我心思紊乱之时，一双手拍住了我的肩，我回头一看，是郝仁。
“不要打扰她。”他静静地说着。
“………”
看我一脸不解，郝仁耐心地跟我解释道，“今天应该是她头七，她现下之时回家头七是一种丧殡习俗，说的是人去世后的第七日，死者魂魄会返家，看看家人，以慰藉相思之苦，自后遍投胎而去。”他顿了顿，“她现下是听不到你说什么的。”说着，他便拿出脖子上戴着的一块玉石，上面是浮雕盘龙，“你附身在我的玉上，我带你去。”说着便将玉往我身上一抛，我的身体便化成荧光飞入玉中，心下觉得很神奇。
“道士你真的很厉害。”这是由衷的赞叹，自从当了水鬼之后，发现这个世间竟然真的有如此多的戏法花样。
“其实这只是普普通通的几个动作几句咒语罢了，如果你现下还是人，只会觉得我在装神弄鬼。”他也不跟我废话，一路我问他他都不回我。
“郝师傅，您这是去哪儿？”镇上路边摊的六婶热络地跟郝仁打招呼。
“去金家办点事。”说来也奇怪，自从进了镇子，金曼慈就没了踪影，跟人间蒸发了一样，道士步子也慢了起来，悠悠哉地往前逛着。
“郝师傅，不是我说，这金家现在的宅子阴森森的，在这边是有名的鬼宅，您去办事儿的时候可得小心一点。”现下还没上多少客，刘婶儿就跟道士聊起天来，“您可别有什么都硬上，听说这家的鬼闹得可凶了，听说以前死过不少人。”听刘婶儿说这些，道士来了兴趣，“敢问这金家宅子有什么说头？”
刘婶儿本来就是话痨，见道士来兴致，一时间话匣子全打开了。“你可不知道，这金家宅子在古时候是风水宝地，我奶奶那一辈的人都知道，这金家宅子原来是清朝一个榜眼的，姓吕，那时候我们这里出了这么个人，家家户户都觉得脸上有面子，你想想着全国上上下下多少个地方？得修多大的福气才能出这么一个人才啊。那些时候大家也都淳朴，都是把家里存的攒的好吃的往他家送，这吕榜眼家里书香门第，为人宽仁淳厚，家里也有几个钱，就宴请全镇子的人来吃饭，他在省里当了不得了的大官，省里甚多地方都知道咱这里出了这么个清廉的好官，全镇人因为出了这么个‘父母官’而骄傲，走路腰板直了，腿上也带风。可是没过一两年，这个吕榜眼就犯事情，被抓了，全家上下也都治了罪，说是勾结倭寇，但是这中原地区离东洋那么远怎么可能勾结得上啊，大家都知道是这吕榜眼说错了话，激怒了上头的人，所以治的罪，那时候全镇的人都联名上书替他喊冤，虽然最后吕家保了下来，那个吕榜眼也捡回了条命，但是全家上下也死的死，散的散，这个吕榜眼听说是疯了，每天在那个宅子炼丹还是怎么的，总之神神叨叨的，最后被一个下来巡查的都督给治了死罪，从此那吕家宅子就废弃了。后来日本人打仗打到这里了，结果进去没两天都得了病，那里之后就变成日本人抓人试验的地方了，那里每天都能听到老百姓的惨叫，后来大伙终于熬到日本投降，想着进去给没出来的亲人收个尸，结果村里人到那宅子一看，你猜怎么着。”刘婶儿喝口水，咽了咽嗓子，“那里面一个尸体都没有，连一个活着的东西都没！日本人当时撤退的时候可是人眼瞧着的，不敢让什么都没带走一点东西。你说这尸体能藏哪里？大伙把宅子翻个底朝天都没有找到亲人的尸体，几个不信邪的还住进去了，最后都疯了，每天神神叨叨的。再后来啊………”刘婶儿刚要继续说，那边就来了几桌客人，她也不敢怠慢，就朝郝道师笑了笑，转身去招呼客人了。郝仁也不多作声，朝刘婶儿点了点头，就继续往金家宅子方向走了，我却意犹未尽，想多听听。
一路上想着刘婶儿说的，突然就觉得背后发凉，发毛。现下站在宅子外面的我，有点不敢进去，郝道师也没理我，自顾自己地跟着金家小丫头进了门。跟着他们走进院子，我觉得身上有无数道目光在打量我，但是我眼睛张望的时候，又消失了，这金家宅子不简单，但是昨天来的时候明明没有这么大的压迫感啊？我心下不禁起了疑问，难道是心理作用？
“师兄，你来了？”清澄声音很愉悦，里面藏不住的开心。
“嗯。”郝道师也没多说，就直直进了里屋。“你不跟上来？”
我像根木头一样地杵在原地不动，我不敢动，因为我真的很害怕眼前这个小道士。
“师兄让你进，你就进，怕什么么？我又不会吃了你。”小道士吵吵着，说着便进了屋。“你进不进，不进我关门了。“他作势要关门，我赶紧一个闪身，结果刚进门，结果一进了门就看见郝道师躺在了地上，心里大叫不好，但是还没等我做反应，身子就已经倒了下去，意识也模糊。
浑浑噩噩之间，耳边响起的都是魔咒一般的《折杨柳》——
朝朝送别泣花钿，着劲春风杨柳烟。
愿得西山无树木，免教人作泪悬悬。
醒来全身被言咒封在地上不能动弹，前面的郝仁也被绑在了椅子上，“郝尘子！快醒醒，郝尘子！”
“叫什么叫！”一旁的清澄踹了我一脚，我抬头望了过去，才看到刚才接我们进门的小丫头，现在木然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她不是人！
“你想怎么样？”我意识到我们被这小子摆了一道。
“不怎么样，我只是想救我姐。”这个清澄目光呆呆地看着屋里桌子上的红烛台，台子上赫然放着金曼慈的遗照，那相框上缠满了红绳。
“你要干什么？你姐人呢？”我焦急地问。
“我姐她睡了。”说着道士拿起相框，开始小心翼翼地开始解上面的绳子。
“泥绑我们做什么？”我扭扭身子，尝试挣脱。
“我想借你身上的东西用一用。”说着他把手上刚解开的红绳拉了过来，然后捉住我的手。“你这个红绳。”
“你…….”
“放心不会很痛苦的。你马上就要解脱了。”他把玩着我小拇指头上的红绳。
“…………”
“我都听说了，你是救人才被害当了这水鬼……”他转头看看郝道师。“那我给你讲一个好人好事的故事吧。”他回头拿亮晶晶的眼珠看我，“以前洛阳城里有个好心人，他在一次车祸事故里，救了一个小女孩，女孩毫发无损，但是呢，凡事都有代价，女孩健康的代价自然就是那个好心的两条腿从此瘫痪。”他目光冰冷，“因为这件事情，这个好心人的好人好事被城里各家报社争相报道，也引起了广泛关注，但是渐渐地，没过几个星期，这个好心的女人就被这个世界淡忘了。而被救女孩子的家人子这之后每天都会拿好吃的慰问，但是好景不长，渐渐地女孩这家人就人间蒸发了一样，不再出现了。期初女人还能靠着积蓄和社会上好心人的捐助勉强维持着生计，但是在多钱也总有空的一天，女人没了劳动能力，只能每天坐在床上，而这个女人的家人只有一个不满六岁的小男孩。过了一年，女人因为没钱看病而生命垂危，社区好心的大妈带着小男孩找上当年小女孩的家里，想要点补贴，结果那女孩的父母冷眼相向，直言家里没钱给女人看病，如果说后悔救女孩，就把女孩拿过去以命抵命吧。大妈和小男孩也别无他法只能回了家，虽然女人靠着社区各方人的施舍勉强度日，但是长时间的积郁，还是把女人的命给带走了。”
“那个小男孩是你？”
“对。”清澄面无表情。
“那你………”
“之后小男孩就被接到了莫名其妙出现的父亲家里，不，应该说是他家废弃的院子里，生活。”他眼中出现了一丝痛苦，“但是这个被叫做‘父亲’的男人却很少出现在小男孩的生活里，直到有一天家里保姆的家的小姑娘死在男人废弃家的井里………”
“你说的家，就是………”我咽咽口水。
“对，就是这里。大家说的金家老宅。”他目光冷冷地看着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