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晚了，你想去哪儿玩啊？”我洗着碗问她。
“我想去看看湖边呢…”
她坐在沙发上看着电影，是CCTV6的轮播，很老很怀旧的好莱坞电影，电影里爆炸连连、火光四射，男主角坐的列车也爆炸了…随着慢镜头的绽放出火花吞噬人影的画面。她看得很认真，目不转睛的。
“湖边的柳树都被拔掉了…光秃秃一片，什么也没有。”我低头把盘子、碗都整理好，放进消毒柜层层叠叠排齐。
“……是吗？嗯…现在，你比我熟。”她看着电视目不转睛，嘴上说的话听起来怪怪的。
“看什么呢？那么起劲？”
“没什么……阿峰你以前不是挺爱玩电游么？我们去电游室吧？”她摁掉了电视，起身说着。
电游……这玩意我多久就没玩了，实在是落在时代潮流的尾部了，她是没怎么玩过游戏吗？还是说女生不怎么玩？
“…县城里都没有电游室了。”我看着远处还亮着灯的湖边。
“呃…也是，现在都去网吧。”她挠挠头，似乎没想到其他地方可玩了。
“那就在家待着吧……你也休息一下。”我并不觉得怎么无聊。
“啊？…那，去绕几圈也行啊？就去湖边。”
“……”我的阿姐啊，你可以自己去绕绕，用着带着我？我心里吐槽。
她抓住我的短袖袖口，傻乎乎地笑着说:“其实…我好久没回来也不认识路。”
偶偶还记得她是个路痴：“行...”
那么久了，小镇不还是这么小，为什么一点记性也没有？怪不得以前经常在同一地方摔两次？
——我想起她摔倒时慌乱的模样很可爱。
鼻尖都是灰，脸颊烧得红彤彤的，拍拍头发嘴里念叨着:‘没事没事，阿峰你先走吧！’
我逗她说:“对了，待会在街上遇上熟人我到底该怎么解释？逼急了我我就说你是我女朋友啦？”
晚上遇上熟人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
她一下子愣住了，随而脸红着很不情愿张口地说：“不能糊弄过去吗？”
“那可不行吧？大半夜我带个女生在街上游荡，我怎么糊弄过去啊？”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
“而且你叫我‘阿峰’时，说不定随便一个卖菜大婶会察觉到：‘我去这家伙怎么那么像林峰姐姐小时候的模样？…”
“那...就叫你哥哥？”她背身鼓起嘴说。
“乖！妹妹！”今天占到大便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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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镇夜宵店
围着湖边绕了几圈，她终于肯休息一会了，不过是喊饿才停下的，所以就窜到了夜宵店。
“不是说有电影看吗？…有个毛球啊？这电影院太过分了！”
她举着勺子质问着，嘴角边还有没擦干净的酱汁，还有叽里呱啦的萝莉音。
看着她不修边幅但柔美飘扬的长发。是不是变小了以后人的性格也变了？
现在她不扮小孩子也可以…没人当她是大人。
我捏了捏她娇俏的脸蛋：“那我怎么知道今天没开门？”
“那网吧怎么也不让进！？”她气愤地问。
“可能是网管看你太小了吧，又不是熟人……”
“可我有身份证啊！这上头可清清楚楚有老娘名字！”
“不清楚…你能安分点吃东西吗？…”我不耐烦，“吃完咱们快回家…不早了。”
她无精打采地低下头：“我知道啦……”
意外发现变小了之后在某些方面还是挺乖的……
一大口下去：“这个可以！老板！我的红薯粉条呢？！”她一边口里还包着烧饼肉馅喊着，一边大咧咧地招手。
画面似曾相识，不对…这就是我读初中时候的画面吧？
不过，是相反的，是她带着我。
以前一放假，洛溪姐就偷偷摸摸地带着我半夜溜出来吃夜宵、打电游、买零食，有时还得意洋洋地带我去女生澡堂洗澡...
“来了来了！”热情的店大叔端着热腾腾的汤碗过来，“小姑娘吃那么多可不要撑坏了？诶？林峰，这小姑娘看着怎么这么眼熟？”
我惊讶一下，又故作怪声：“…是啊，为什么这么眼熟呢？…”
她狠狠(可爱)地瞪了我一眼。
店大叔似乎又误会了什么：“…那个…你们俩慢慢吃！”
“嗯嗯。”
满桌狼藉，就算是我们班那几个饿死鬼也吃不了这么多。
“好吃好吃！这汤味还是以前一样鲜！”她衷心赞美到，“对了，李老爷子去哪里了？”
她终于想起来店老板换了...反射弧可真够长的，倒是我觉得她不问才奇怪。
她抬头问我的时候，店大叔还好已经走远了——我有点不想说，反正她也是随口问的：“吃你的东西就好了,你难道还希望被认出来吗？"
她吐了吐舌头：“要你操心？”又一下子停住了筷子。
“是不是？…”
“…已经去世了。”我还是说了出来。
“...什么病？李爷子不是一向身体好？”她是学医的，理应知道点。
“糖尿病吧？我也不清楚。”我想糊弄过去，“去世得很突然。”
“这样啊……”
她夜月般明亮的眼眸黯淡了许多，才发现她穿着的牛仔裙皱巴巴的，整个人有点无精打采。
我有点后悔说出来了，干什么这么扫兴？
“这家店子也很久了，但是李老爷子很喜欢这里呢……”她回忆地说，看着店内依旧简陋，昏黄的灯光一闪一闪。
“嗯……一直都在。”我记事起，便有了这家店子。
“只是…李爷子没有什么存款吧？”
“我不清楚。”我还是含糊地回答。
“那么...就是没钱才会……”
洛溪果然一下子就明白了，即便我不说她也能猜个大概。
虽然变小了脑袋还是灵活？名侦探洛溪？干什么这么冰雪聪明？这个时候我难得情愿她笨一点。
“…吃完了吧？那就回家吧，也不早了。”
你多想想开心的事情不好吗？洛溪姐，有时你很笨，笨得有点执着。
她点了点头，一步一步踏在回家的路上，白皙如雪的小腿一步一步蹭着，路灯光遮住了她的神情。
“…呐，阿峰。”她突然之间喊我。
“什么事？”我转头。
夜空下澄澈明月般的眼眸像是在闪烁着属于她的光芒，“小镇是不是变了许多？…”
“当然了…”我读初中的时候你就走了，哪里会没有一点变化？
——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嗯…也对，我离开了很久了…”
哪有很久，你不是以前过年放假回来过几次吗？只是每次你都很忙，没时间仔细逛逛。
“对不起，这次什么都没有买……”她突然莫名地道歉。
她不说我也快忘了。过往按例都是大手大脚地送我名牌鞋子衣服什么的…
过年过节有时还会偷偷摸摸塞一些红包给我。
我又不是快穷死了…你不用每次都给钱给我啊？还是怕我没钱上网氪金吗？
“这个啊……又没什么事，你难得回来还要操心这么多干嘛？回来就好了…回来就好。”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自己在安慰她？这感觉很奇怪。
“过了这么久，还是很好吃呢…”她小手里还捏着一小块香喷喷的烧饼，夹心是梅菜煎蛋。
“还好的。”
“老爷子生病时吃不了烧饼吧？”她没由头地说了这句话。
“嗯。”糖尿病吃不了米饭当然也吃不了烧饼这不是理所应当的吗？实在嘴馋就嚼块无糖口香糖好了。
“老爷子做了很多好吃的东西给我们吃呢…是不是，阿峰？”
“是啊。”我回忆里，洛溪姐常带我来。
“老爷子亲手帮大家做了那么多好吃的，但到最后…自己却吃不到一口呢…是不是有点遗憾呢？”
“……”
谁知道呢？
…你问我我也不知道是不是？我也想问，可惜晚了。
“这样是不是很傻?——努力了那么久、付出了那么多，到最后却仍然得不到好结果呢…”
月光映照着夜月之眸，她微微一笑，刘海有点被弄乱了。她仿佛不是在说别人，而是在说自己。
“洛溪姐？…没事吧？”
“没事没事…当我一下子胡言乱语好了，不用当真。”她笑了笑。
……
“嗯，那回家吧，已经很晚了。”
“明天小周六呢？…哦！阿峰也懂得调整生物钟了！呼呼…好冷…”她怕冷地把手揣在兜里。
“我也是高中生了…明天还上课，下午才放假。”
“是吗？…”她搓搓手就挺直腰杆走在我前头，一如既往。
“……”我低下头看着路灯下被拉长的背影。
装作无所谓，说起话也是一点说服力也没有。
洛溪姐，就算我不会当真，那你自己呢？还不是在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