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意思是，那位母亲放弃了'亲情'，丢下了孩子？"久久没说话的叶盈盈带着冲气的向林漪影问。
"没错。"
"你的意思是一个生下自己孩子的母亲会抛弃她的女儿？"
"没错。"
"你的意思是一个母亲间接杀死了自己的'女儿'？"
失去母亲的小女孩会怎么样呢？失去最后的壁垒，然后不断的受到伤害，最后伤痕累累地离开这个世界。
说她的母亲杀死了她的女儿也不为过吧。
"没错。"林漪影坦然地说。
"我不相信！"叶盈盈坚毅的看着她，像是平时一样不愿退缩的站在她的面前。
"不需要你相信。"林漪影像以前一样重复着，"这只是我的猜想而已。"
"这是'小说'不是现实。"林漪影强调到。
这次，叶盈盈少见的没有说太多的话，只是咬着嘴唇，用力的弯着塑料棒子。
唐笠知道现在是应该他上场的调和时间，但是他不知道该怎么评判这件事。
一面是现实，一面是虚幻，但当这两件事结合在一起成为一件事的时候，孰对孰错就难以捉摸了。
"我……绝对不相信这些话！"叶盈盈执拗的坚持着自己的观点，"她们刚进商场时，那位妈妈看待女儿的眼神，绝对是完全的爱！她绝对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情！"
唐笠回想起刚进商场时见到的那对母女，这是他才意识到，那就是她们。
林漪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对叶盈盈说："那我们就试试看吧。"
"如果她不来的话，就是我说的；如果她来的话，就是你说的。"林漪影走向了服务台，留下了惊在原地的叶盈盈，"为了她们剩余的亲情，我们试试看吧。"
"不好意思，请在帮我发一条广播。"林漪影对工作人员说完话，向小女孩招了招手，"来。"
小女孩看了眼她，又看了一眼叶盈盈。
发呆的叶盈盈点了点头。
小女孩这才走了过去，怯生生地看着林漪影。
"你想你的妈妈吗？"林漪影直接问道。
小女孩像是遭遇雷击一样颤了一下，点了点头。
"那你有什么想说的吗？"林漪影又问道。
小女孩像是想起了什么痛苦的事情，眼睛里突然开始涌现出了泪水。
"有想说的话，就说出来吧。"
林漪影向工作人员说道："请把话筒给她，谢谢。"
工作人员迟疑了一下，不知道该怎么做。
这是商场的话筒，是不能随便给顾客用的。
"求你了。"林漪影看着她的眼睛，说出了这三个字。
上了中年的女人这才点了点头，把话筒递给了林漪影。
林漪影接过了话筒，直接放到了她的手上。
"说吧。"
头脑一片空白的小女孩不知道该说什么："我……要说森么？"
声音通过话筒传到了商场的每一个角落。
"说你想说的，"林漪影的声音也同样被收了进去，"把你想对妈妈说的话全说出来就行了。"
对妈妈的话吗？
小女孩想了一会，笨拙的脑子里却想不到什么想说的话。
她张开了嘴，呼吸声清晰的传进了每一个人的耳朵里，然后清晰地把到嘴边的话说了出去——
"我爱你妈妈！"
声音通过估计光速和声速传递到了每一个人的内心。
推着轮椅的老奶奶笑了笑，还未离去的情侣害羞的互相看了看，站在店门口的女店长叉着腰；林漪影看着女孩咆哮出来的身姿，叶盈盈的耳朵里全是剩下拖长的炸麦声，唐笠的嘴巴里全是没有吃完的糖的味道。
真甜啊，这个棒棒糖。
小女孩像是刚做完剧烈运动一样喘着粗气，努力地擦去泪痕，但是她抬起了头，看着林漪影，口齿不清的问道："哲杨课以码？"
林漪英朝她露出了微笑，眼眶里通过镜片闪过一小片光芒。
"嗯，已经足够了。"
能说清楚的话，就算只有这五个字，也已经足够了。
女孩笑了起来，带着眼泪，却让人觉得她笑得很开心。
之后很快，女孩的母亲就出现了，面带着歉意，向工作人员和三人道谢。
"实在不好意思！一不小心和她走丢了！"女孩的母亲对三人说。
"没事！举手之劳而已！"叶盈盈不好意思的摆了摆手。
唐笠在一旁尴尬地笑着。
林漪影向前了一步，盯着女孩的母亲看着。
"之前的广播你没听到吗？"她问道。
小女孩的母亲转了过来，看着带着眼镜的女孩，脸上的笑容渐渐褪去了。
"你是……"她喃喃道，但很快恢复了作为大人的常态，重新恢复了笑容，"是的，我刚刚以为她跑了出去，所以到外面去找她，结果错过了广播……"
"和你说的一样呢，"林漪影看向了叶盈盈，后者悄悄移开了视线，"太好了。"女孩由衷地说。
林漪影是怎么想的呢？真的是觉得母亲会抛弃孩子吗？
叶盈盈是怎么想的呢？真的是觉得母亲不会抛弃孩子吗？
她们两人的笔写出的同一个故事的不同版本，到底有什么区别呢？
蓝色的笔与白色的笔，写出的故事会是怎样的颜色呢？
小女孩的母亲向三人认真的鞠了一躬。
"谢谢你们。"
不明事实的小女孩牵着妈妈的手，满脸的笑容。
唐笠向她挥手告别，小女孩的手挥得更加迅速了。
叶盈盈机械的摆着手，笑容像是粘在脸上的一样僵硬。
"不用谢。"他身边的女孩小声的说道，反光下的眼镜遮盖住了她眼睛里的一切。
"我说，你们觉得对于残缺的天使，上帝应该怎么做呢？"女孩和她的母亲离开之后，林漪影突然开了口。
叶盈盈的双唇张开又闭上，最后又张开成了一个圆："我觉得上帝应该让她活下去，让她感受到和其他天使一样的快乐。"
"我觉得她应该把她送回锻造炉里重造。"林漪影自问自答道。
"为什么？"唐笠张口就问。
林漪影吸了一口新的氧气，得到充足供应的大脑清醒无比："因为她不可能体会到和其他天使一样的快乐了；她是缺翼的天使，又怎么和普通的天使一样？如果重造的话，不仅是对她的拯救，也是对上帝的拯救。"
叶盈盈像往常一样想要反驳，但张开的嘴巴又闭了回去。
"那也太残酷了吧……"唐笠低下头说，"那不等于否定了她的一切了吗？"
"现实比这更残酷哦，"林漪影看着前方说，"现实里可没有什么'锻造炉'。"
林漪影闭上了眼睛，看不见了眼前的一切。
"哎？"唐笠像是发现什么的叫声让她又睁开了眼睛。
唐笠向前面走了过去，两个女孩朝着他走的地方看了过去。
对面的储藏柜后躲着人影一闪而过，没有看清那到底是谁。
"原来你也在啊。"唐笠走到看面说，在口袋里找着什么，"这个给你。"
背着书包的短发小女孩怯生生的探出脑袋，红着眼睛看着唐笠手上抓着的东西。
"棒棒糖，最后一个。"唐笠说，"今天还要谢谢你了啊。辛苦了！"
小女孩睁大了双眼，哄着的眼睛里像是要再次流淌出新的泪水。
她的身后，仿佛有两只翅膀展了开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