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重新开始祈祷，面对即将发生的灾祸。
……
『砰！』
尖锐的破空声从诸仪身旁响起，但也只有一瞬，接下来，木桩上的易拉罐便应声炸裂，他缓缓走近那个被摔得稀碎的物品，和设想中一样，精度强得可怕。
『是这样，大概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
在打听到对方头目的所在地后，诸仪并没有鲁莽地前去讨伐，被胜利冲昏头脑是最愚蠢的一件事，在不明白自己的能力能发挥多少效用的情况下和一群人硬碰硬与自寻死路并无区别，在处理掉那个渣滓的尸体后他便如往常一般返回了家中。
至于那个女孩，诸仪没有多想，对方似乎在自己审问前便昏迷了过去，大概是受到的刺激太过巨大，当时天色很暗，她也只是看到了他的大致轮廓，应该不会做出什么危害到自己的事情，况且……
他不希望牵扯到某些无辜的人。
诸仪试着握了握手掌，果然有某些果冻状的物质在之间徘徊，但却非常光滑，感受不到一点摩擦，起初他还不能确定这是什么，但现在已经有了一点眉目：
那是“空气”。
这也就能解释为何自己能够在离地五米的地方突然被动减速且没受到一点伤害的原因了，只是“能够改变空气物理性质”的能力也太过于夸张了些，况且还可以利用压缩空气的喷射这一点进行飞行；但同时他也发现了，这种性质变化只能在自己身旁以五米为半径的范围内施展，也就是说，是有距离限制的。
事实上不只是空气，凡是接近他超过五米的任何物质，除了人体外都会被随心所欲地控制，硬度、密度、形状、大小……那些只存在于想象中的武器，诸仪都能够轻而易举地制造出来，但依然有一个无法接受的缺陷：
“距离”。
若是每次都要接近敌人至五米内才能将其击杀实在是很没有效率的一件事，况且机动性较高的家伙也会给他不少阻碍，虽说对方用任何手段都无法伤害到自己，但自己也同样无法接近他，这是诸仪无论如何都忍耐不了的，他要创造这世上最完美的规则，绝不允许有任何漏网之鱼，在为此苦恼了许久后，直到昨天傍晚混乱的思绪才被一句话点醒：
创造并“使用”它。
『也就是说……』
诸仪抬起手，做了一个细捻的动作，并在心中想象着子弹的模样，很快，他便接触到了那并不存在的“武器”。
看来是成功了。
诸仪的嘴角略向上勾起：只要用强化密度与硬度的空气做“子弹”，再用力“掷”出去……
没错，比起“发射”，这一行为更像是“投掷”，使用的当然还是空气构成的“助推器”，正因为如此，才不会产生任何反作用力，况且精度也是值得肯定的，这么一来，射程能勉强提升至五百米，虽说再往上也有可能，但精度就无法保证了，这应该是目前自己最好用的攻击手段之一。
最后要确定的便只剩一件事了：诸仪抚摸着面前的胶皮作物，那是他花了很长时间才做出来的，虽说可以动用“能力”快速完成，但为了追求某种“仪式感”，诸仪还是放弃了这一想法；塑胶接触皮肤总会给人一种密集的颗粒感，说不上舒服，甚至还有点难受，他却很喜欢这种感觉，能有个让自己时刻保持清醒的工具绝不是什么坏事，不论是从自身还是从“工作”角度而言。
『有个身材魁梧巍然挺立的石头汉子穿起甲胄，掌着舵，穿过愤怒的波涛横渡冥河；但泰然自若的英雄却拄着长剑，低着头，凝视着航迹，别的什么都不屑一顾。』
诸仪缓缓念叨着这句话，这是他非常喜欢的一句诗，读诗能够让他的心情放松下来，变得平静，他叹口气，望向窗外，并不见太阳；
黑暗中，英雄终于亮出了佩剑。
……
孙晓总感觉有点不对劲，在这地方待了这么多年这么多倒霉的事还是头一次遇到，接二连三压得他根本喘不过气来。
早上起床不小心崴了脚，又因为那破房子年久失修搞得电灯闪来闪去的，随便出门溜达几天吧，又他妈踩到狗屎，一身臭味不说，回来的路上还给摔了个狗吃屎，气的他当时就给自己来了俩耳光，所幸晚上在停车场瞎溜达时还是遇到了件好事，只要达成报酬就非比寻常，接下来的一辈子吃喝嫖赌都不是问题，只要付出一点小代价……
说起来自己的那帮兄弟都好久没见了，孙晓还真有点想他们，正好今天大家聚上一聚，祛祛自己身上的晦气，顺便打听一下着周围还有什么好下手的地方，这不，今天一大早他就起来准备好，随便往嘴里塞了点什么就出了门。
孙晓其貌不扬，但在市中心这地儿可是一霸，两百多号手下一声令下谁不服就砍谁，日子过得倒也蛮滋润，就是最近这里新调了不少警力，搞得他“日常活动”都变得束手束脚，很是窝火，本来和老一批的警察油子处地好好的，你不碍我我不碍你，现在给整这么一出可好，还得从头开始“威慑”。
『要教教小兔崽子们怎么做人哟……』
他伸了个懒腰，剔了剔已经有些泛黑的牙缝，剔完后还伸到面前闻了闻，皱眉道：
『都臭了。』
……
『你说老三之后一直没回来？』
孙晓皱着眉，面前的另一个壮汉却是不住地点头：
『您也知道我们平时住在一起，那晚他说睡不着出去溜达溜达，我也就没瞎想继续睡了，谁知后来就不见了人影……该找的地方我也都找过了，还是不在，我就想会不会是出意外了。』
『出啥意外？那么大的一人还壮得跟头熊似的，谁敢惹他？我也没听过这小子得罪了什么道上的人啊……真他娘奇了怪了，人间蒸发连个招呼也不打，是不是以后弟兄们都要集体玩失踪？』
孙晓越想越奇怪，只得重重一拳砸在桌上，一旁的人赶忙上前安慰：
『老大别生气，要我说老三就是玩心太重，过个两三天就回来了，您也不要这么担心，大家都知道您心系弟兄，把我们看得比亲兄弟还亲……』
『你还挺会说话。』
孙晓满意地点点头，看了看自己面前的这个家伙；是副新面孔，戴着兜帽，只露出一双眼睛，身材只能算作普通，甚至还要偏瘦弱一点，孙晓没有多想，毕竟两百多人要他全部记住也是件难事，就权当自己又认识了个听话的手下吧。
『虽然有点冒犯，我还是很想问老大一句话。』
『什么？』
孙晓很是惬意地半闭着眼睛，既然这个家伙表现得还不错，自己就稍微满足一下他的要求吧，况且回答问题又不是什么难事。
『都说大家亲如兄弟，您真的信任我们吗？』
『这不废话吗！我不信你们还能信谁……真他妈好笑，问完了吗？我说你说话怎么文绉绉的……』
『完了，非常感谢您』
孙晓稍微动了动脖颈，却发现被什么锋利的东西顶住了动脉处，他惊恐地睁开眼，刚才的那个家伙已经走到自己面前并蹲了下来，围观的兄弟们则一脸冷漠地盯着他们。
『我一直很奇怪，人渣之间的友谊能够维持到怎样的一个地步，便做了个小实验来证明这一点。』
孙晓眼睁睁地看着对方脱下兜帽，他一眼便看出对方还是个少年，尽管脸上的面具在竭力否认这一事实，但那还略显稚嫩的肌肤以及耳廓后的汗毛都能说明这一点，只是他的眼神非常平静，如一滩死水，成年人……不，正常人都不可能拥有那样的眼神，那是死人才会拥有的神情。
或者说，是“看死人”时才会拥有的神情。
他应该是动用了某种变声器让自己误以为对方是个还没认识的兄弟吧，但这未免也太过奇怪了，如果在闭眼期间他还能对自己有所动作的话，就只能说明在场的人都默认了这一行为，到底是为什么？
『想知道理由吗？其实很简单，他们都收了“封口费”……早在你到之前我就付给他们钱，每人一百万，不多不少，然后告诉他们“我要做掉你们的老大，到时只要看着就行了”，你猜怎么着？就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少年的语调很平静，却透着深深的嘲讽意味，他不紧不慢地戴上耳机，这才开始进行下一步的叙述：
『友情真是无价，不是吗？你这么信任他们，却被接二连三地背叛，真是讽刺。』
少年的眼睛眯起，姑且朝对方做了一个“微笑”的动作：
『你的老三为了活命出卖了你的信息，你的兄弟为了钱财出卖了你的友情……顺便说一句，“老三”是我杀的，要听听他当时是怎么离开人世的吗？』
孙晓惊恐地看着对方的脸一点点凑近，那副印着笑容的面具以及下颌处腐烂的花朵纹样在他眼前晃来晃去，他开始发现自己不敢直面对方的眼睛，那双瞳孔在极近范围内不断扫视着自己，他甚至能够听见对方的呼吸声，这时少年却突然抬起头，话锋一转道：
『但你没有资格知道，不……应该说，你也是可悲人群中的一员。』
孙晓绝望地闭上了眼睛，他已经明白了一切，只是有点太迟了：
『早在几天前，你在废弃停车场闲逛时遇到了我，天色很暗，加之这附近根本就不会有闲人进入，你便以为我也是在这附近徘徊的“道上的”同伴，这正好让我耍了个“小计策”，否则，这计划根本不会这么轻易成功。』
少年晃了晃手中抓着的钞票，眉眼里写满了不屑：
『汇报情况的那个人本想是借助你的力量来寻找走失的弟兄，但已经收了好处的你却故意把这件事演绎成“我很生气，这件事很严重”的模样，这样一来想必就不会再有人主动提起他，你的目的也就达到了，我说的不错吧？况且你对兄弟的“情深义重”的形象还会因为这番言论进一步加强，真是一石二鸟的好计策。』
『你……』
孙晓无力地垂下头，颈旁的锋利在皮肤上划开一道血口，只是现在他再也无力感受。
『互相欺瞒背叛却还毫不自知，所谓“有钱能使鬼推磨”便是这样成为俗语的，你很可怜，我是说真的。』
少年冷漠地看着面前这个因失神而瑟瑟发抖的邋遢壮汉，先前还冷漠旁观的人群又一次发话了：
『要我们处理尸体吗？只要再加十万。』
『呵，好啊。』
少年冷笑出声，转身准备离开，孙晓空散的瞳孔投影着着渐渐簇拥过来的人群，他再次看向对方：
『你为什么要杀我？』
『啊……要问为什么的话，大概是在某种意义上“清除”某些东西。』
少年耸耸肩，按下了随身听的播放键，满不在乎地回答。
『你的声音……还有你是怎么骗过我的？』
『我有超能力。』
『什……』
『开玩笑的~』
『那些钱，是真东西吧？』
『谁知道……如果可以做到以假乱真的程度，把它当成是真货也未尝不可。』
『可你是怎么做到的？防伪标识，各种细节……那可是几百沓钞票。』
『看起来你的大脑还需要再开发一下。』
因为塑胶面具，孙晓看不到少年的表情，但可以想象这家伙脸上嘲讽的笑容。
『问完了吗？』
似乎是可怜自己一般，少年转身问道：
『没了，谢谢。』
……
500米。
诸仪看了看手表上显示的距离，掐灭了显示器，抬起左手的食指：
『永别了，各位。』
透明子弹发出尖锐的破空声后窜向前方，诸仪闭上眼睛，欣赏起音乐：
『是“悲怆奏鸣曲”呢。』
子弹进入孙晓的脑内……超强力压缩的固体空气失去束缚后产生的大爆炸……惨叫的人群……
诸仪脱下手套，扔进垃圾桶，背后的停车场如墓地一般死寂，他笑了笑，转身离开了。
『趁着味道还没飘出来……快走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