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
“早上好。”
游叶刚刚走进教室，已经坐在位置上的白瞳朝他打招呼。
声音很轻，只能从嘴型上分辨出是“早上好”这三个字，白瞳还是很听话的，游叶告诉她同学之间应该保持合适的距离，不宜过分亲近，她也就照做，再没有像刚开始那样冒冒失失就问出一些惊到大家的问题。
“早上好。”拉开椅子坐下，游叶从书包中摸出作业，“怎么样，我推荐给你看的小说看了吗？”
这是帮白瞳找回感情的一环，游叶想着也许读些感情细腻的小说能让她找到些许的触动。
“读了，但不懂。”
“什么地方？”
“为什么主角们要因为分分合合闹得不愉快呢？”白瞳平静地问道，一如她没什么表情的脸庞。
“嘛，恋爱小说，如果你喜欢一个人又不能在一起，你应该会伤心吧？”
“喜欢？什么是喜欢呢？”
要回答这个问题可就太困难了，再说自己母胎单身至今，好像也没资格去和别人解释什么是“喜欢”……
“不过，不过你至少有感觉到主人公们因为感情而经历许多吧。”
“是指他们一系列难以解释行动的推动力吗？”白瞳从书包中摸出他昨天推荐的书，“如果这就是感情，我感觉要理解起来实在是有些困难……”
“别泄气别泄气，我们慢慢来。”游叶赶紧安慰，要让没有感情的白瞳一天时间就对“喜欢”这种几百万字也讲不清道不明的终极情感有所体悟，也确实是强人所难。
“那在游叶眼中，喜欢是怎样的一种感情呢？”
什么是喜欢？想和她在一起，牵着手，一起走在阳光和煦的河岸边，享受着无人打扰的平安喜乐，这样的愿望大概就是喜欢吧。
可这么抽象的说法白瞳估计没法理解，只能歪着脑袋去，像是看白痴一样看他……所以游叶酝酿了挺久。
“和那个人在一起的时候，很安心。”
“安心？”
“就是说……”
游叶发觉一个严重的问题，不管他怎么解释怎么用通俗易懂的言语说明，白瞳还是没法对“感情”这个词有丝毫触动……就像是隔着屏幕得知很远之外发生的悲剧一样，自己不会有什么悲伤的感觉。
这样的话，还不如捏着白瞳的脸教她微笑的表情呢。
……果然还是需要亲身经历么。
游叶想起了什么，在书包里翻找，从习题册里抽出一张宣传单。
“心理咨询……我们也可以啊。”
“嗯？”
“如果你能亲眼看到那些感情萌发与绽放的瞬间，说不定就能理解了吧。”游叶摸出手机来，“凡事都有尝试的价值，不是吗？”
白瞳不知道眼前兴奋的男生要做什么，歪了歪头，像是看白痴一样看他。
……
“我们在这里等谁？”白瞳放下书包坐下，打量着这个地方，“这算是学生会的办公室吧，游叶你是学生会成员？”
“不是……但开展活动总得需要场地，所以，嗯，托了个熟人。”游叶想起中午妹妹对自己翻的无数个白眼，心中稍稍痛了一下。
“活动？”
“别急啦别急，等人来了就知道了。”
大约二十分钟后。
“学校里的人都要走光了哎，游叶你——”
“请问，这里是提供恋爱咨询吗？”怯生生的语气，小小的女生站在门口。
“你急什么，你看这不是来人了吗——同学请进，没错，我们提供专业的恋爱咨询。”
游叶微笑着，白瞳还不太懂发生了什么，不过既然游叶都笑了，于是她也笑了……毕竟是唯一会做的表情，昨天对着镜子练习了好久呢。
“那个，你们真的能帮我？”看起来白瞳的笑还是不够自然，女生有点被吓到了。
“当然，我们有校学生会的批准，属于完全正规的社团活动，你可以尽管放心。”
白瞳听懂了，在一边眨巴眨巴眼睛。
“那，那请你们帮我保密……”
女生犹豫了一会，缓缓开口。
……
这是一个秘密，被桃乐藏在心底的秘密。
“回来了啊，洗洗手吃饭吧。”母亲端着菜，招呼着刚刚从学校回来的哥哥。
“哥哥！”桃乐叼着鸡腿，挥挥手表示看见了他，算是打个招呼。
“妈，我买了点菜，放微波炉里热热给小桃吃吧。”将手中拎着的塑料袋放在厨房的台子上，哥哥往房间里走。
“你呢，不吃了？”
“年级组搞了个聚餐，我吃过了。”
门关上了，台灯打开，桃乐可以想象到工作狂哥哥一定已经在忙着他的课题了，敲击键盘的双手仿佛演奏。
“嘿，这孩子。”母亲虽然已经习惯了，但免不了还是要说两句，“总在外面吃不好，年轻人还是要注意身体的。”
“老妈，哥哥的数学教的很棒哦。”像是帮哥哥解围一样，桃乐突然蹦出来这么一句。
“得了，因为你哥宠你就替他说好话，我还不知道你吗？等会我去让你哥检查一下你数学作业。”
“别啊，老妈我错了，哥哥他是斯巴达式的一对一，我会疯的！”
说笑着，家里人开的玩笑，其乐融融，就连不怎么有表情的爸爸眉头都舒展不少。
门开了，哥哥走了出来。
“咋了？”
“我还是吃点吧，省的被您叨叨。”刚才的对话原来全听着在，哥哥无奈地端起碗，扒起饭来。
哥哥果然还是哥哥啊，心软的不行，就算工作了也还是如此。
“对了，今晚写完作业让我检查一遍，特别是数学。”
“哎？！”
是的，桃乐的亲哥哥，是她的数学老师。
反正她是没想明白，明明读的也不是师范，怎么就铁了心要跑来当数学老师，用哥哥博士导师的话来讲，就是“不学无术烂泥扶不上墙”。
但当都当了，家里也拿哥哥没办法，而且哥哥似乎也不是为了清闲安稳，课题研究申请了一个又一个，作为高中教师来讲是很少见的，所以爸爸就勉强同意了哥哥的选择。
只是没想到，哥哥任教的学校，居然会是自己的学校，更巧合的是，作为代课老师成为了自己班的数学老师。
“咳咳，安静，上学期的数学老师因为怀孕休产假的缘故，这学期不能给大家带课了，因此学校安排了代课老师，大家掌声欢迎。”班主任那天是这么介绍的。
然后自己还伸着脖子好奇新老师会是谁的时候，从教室外走进来一个熟悉的身影。
不熟练系着的领带，还有自己早上帮他整理的西服，“哥哥我还是第一次见你穿西服，挺帅的哦。”
“胡说，我毕业的时候那身不算吗？”他还这么争辩道。
“哥哥！”所以完全没控制住，站起来大喊。
哥哥自然也注意到了她这个小不点，颇有些尴尬，“大家好，我就是这学期为大家代课的数学老师，刚才站起来的是我的妹妹……也算是一种巧合吧，希望能和大家好好相处，完成这学期的学习。”
大家鼓掌，哥哥穿上正儿八经的衣服真的比平时帅好多，班上的女生甚至有星星眼的，弄的桃乐还挺自豪。
自己家哥哥，受人欢迎当然开心啦。
接下来就是哥哥自我介绍的环节了，什么学校毕业，什么实习经验，把这群高中生唬得一阵一阵的。
“那么，请大家翻到必修四的第二页，我们正式开始学习。”
憧憬地看着台上自如的哥哥，桃乐是完全想不到哥哥还有教书育人的天赋，明明在家里话不是很多的。
也许什么时候，自己也能像哥哥那样，帅气的在很多人面前说着什么，不管是说什么。
那个时候，现在想想，那个时候自己的感情还不是这样的……
……
有人说，亲兄妹之间是不可能产生什么特殊感情的，因为彼此之间太过熟悉，还因为什么生物学上面天然为了防止近亲繁殖的原理……桃乐之前也很相信这些的。
可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对哥哥的感情产生了变化呢？
“作业写完了没？”自己房间的门被悄悄打开，哥哥伸进头来打探。
“还没，不过很快就结束了，哥哥你先进来吧。”
心里的小鼓打得咚咚响，但桃乐还是很冷静的，先挪了挪身子，空出位子来让哥哥坐。
因为她的床比较大，所以房间里并没有椅子，平时写作业看书的桃乐都是坐在床沿边，正好挨着书桌的距离，合适又很舒服。
“那你写完了再叫我，我今天的任务弄完了，去客厅陪老妈聊聊天。”
并没有接受自己的“好意”，哥哥看起来还是很注意他们兄妹之间距离的。
“哦。”
心里那些邪恶的想法落空，桃乐不知道该失望还是庆幸。
“加油。”
什么时候开始，见到哥哥心里会惴惴不安，似乎说话的语气都要高涨一些。
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期望和哥哥更亲密的接触，说话、拥抱，甚至是……
桃乐知道自己的这些想法都不过是些镜花水月的东西，像是阳光下的泡泡，甚至不用戳破就会消失，但她还是很小心地保管着这个秘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