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正经恋爱纪实·写在2022年圣诞
游最近爱上了喝咖啡。
匆忙或者悠闲，有事或者没事，他都喜欢溜到学校角落的咖啡小馆，要上一杯加浓拿铁，坐在那里，慢慢地啜饮。
咲对自家哥哥的新爱好表示完全的不理解，从各种角度。
一是游对咖啡这种苦涩的饮品在此之前毫无兴趣，相较于热情浓烈的咖啡，他更乐意泡上一杯简单的香茶，悠闲地品。
二是即便他忽然觉醒了什么特别的咖啡爱好，家里也有更加豪华的原料可供他捣腾——那些咲从世界各地托人搞来的顶级咖啡豆，没必要去喝学校咖啡馆里的廉价货。
三是春姐姐的甜品店就开在学校外，咲十分相信，只要游开口，春姐姐会很高兴让游躺在她的膝盖上，然后用小勺喂他喝咖啡，临走时还能捎带一堆免费的甜点赠品。
但游宁愿放弃这些“优待”，每天课程结束后走上十来分钟，绕到学校深处，只为了一杯再普通不过的咖啡，这令咲百思不得其解。
游也不解释，只是揉揉咲的脑袋，哄着明天给她做好吃的，把这件事给敷衍过去。
……
“下课，”台上的教授合上书，“这也是咱们班今年的最后一节课，我们明年再见。”
“哦对了，圣诞快乐。”教授说完，离开了教室。
游愣了一下，他点亮手机，果然有咲给他发来的信息。
“哥哥，今天是圣诞节，我要吃大餐，最好是烧烤。”
原来已经是圣诞了啊，他恍然。
“现在开始准备食材腌制的话，最少也得半夜才能吃上，你可想好了。”他回复。
“没问题，那我先去和同学看电影，哥哥你慢慢准备，这是经费。”咲小手一挥，转来两万的伙食费。
和咲说过无数遍，不要给他转钱的……游摇了摇头，但还是收了下来。
因为他拒收的话，咲会不高兴的。
几位同学来找他，邀请他参加晚上的聚餐或者联谊，都被他给婉拒了。
“你们去吧，我晚上还有点事。”
离开教室，穿过人群，推开系有风铃的玻璃店门，手掌握住不锈钢把手的时候，丝丝的凉意沁入，提醒着游现在确实是一年的尾声。
“欢迎光临。”但很快，甜美的声音将他从身后的寒冷拽进屋内的温暖之中。
“一杯加浓拿铁，谢谢。”游说。
“加浓拿铁，25。”
“今天也在打工么。”付钱的间隙，他问道。
“对呀，倒不如说节日生意更好，更适合打工呢。”
女孩甜甜地笑，将小票递给了游。
没有更多的话题，游一个人走到咖啡馆的角落，安安静静等待着咖啡由女孩端来，然后放在他的面前。
“先生，请慢享用，有任何问题可以找我。”女孩会例行公事般说完这句话，再次冲他笑笑，旋即离开。
然后他就可以一点一点品尝着杯中的香浓与苦涩，一边欣赏女孩在店里忙碌的背影，青春美好。
是的，这便是他忽然爱上咖啡的理由，并没有那么神秘，甚至有些好笑。
但他就是很喜欢这种感觉，就像是长途奔疲后的短暂休息，每天傍晚的一杯咖啡，半小时安安静静的发呆，就足以将一整天的疲劳清除。
女孩很漂亮，是那种初次见面会小小惊艳一下的漂亮，但游还不至于见到漂亮女孩就走不动路，他身边的漂亮女孩从数量来说绝对不算少。
“对不起对不起，我马上给您换一份。”女孩紧张地鞠躬，希望能获得客人的谅解。
估计是上错了饮品，游轻笑，这种事在店里很正常。女孩似乎是记性不太好，总是把不同桌之间的咖啡搞混，于是便能经常听到这样的道歉声。
不过女孩虽然笨拙，道歉态度却很诚恳。看着这样可爱的女孩子涨红了脸，着急得好像下一刻就会哭出来，很少有客人会因为这点小失误不依不饶。所以女孩总能得到原谅。
“好了好了，也不用换了，就喝这个吧，今天换换口味也挺好。”果然，客人摆摆手，让女孩忙去了。
“夕啊，你圣诞就没什么安排吗，还是回家？”
还是那一桌的客人，几个女孩浅浅地聊。
游有一搭没一搭听着，咖啡馆没多大，大家说话只要不是刻意压低，声音都听得到。他相信对方不会介意他这个“旁听的”。
“家里让去吃个饭，但我不想去。”名为夕的女孩撇撇嘴，“去了的话又要给我介绍男朋友，我可不想听他们絮叨半天。”
“这就是有钱人的烦恼么。”有人说，“夕你谈恋爱的话，对方肯定是超级无敌有钱的少爷吧。”
“能不能收一收你那贫瘠的形容词，还有口水也擦一擦。”夕无奈说道。
“为啥不去见见呢，你说过的，反正他们都是盯着你家的产业，不如多瞅瞅，挑个好的。”又有人说。
“你以为我没见过？”夕哼哼，“但都离我的理想目标差得太远。”
“夕公主又开始惦记她那梦中的完美白马王子了。”有人嘲笑道。
“所以说我不想和你们这帮死东西聊恋爱话题啊，一点不懂浪漫。”夕嘀咕，“可是我在梦里也没赢……我的婚约对象把我一脚踹开，跑去追另一个女生了，这也太叫人郁闷了。”
“郁闷啥，走，去逛街，去吃饭，去唱歌，今天可是圣诞节。”某个女孩忽然蹦起来，牵起夕的手，“别管什么门禁时间了，自己开心最重要。”
夕望着身边忽然热切的气氛，叹了口气。
“好吧。”
女孩们离开了，随着风铃的清脆碰撞，几缕寒风被裹挟进了屋内，冻得游一哆嗦。
但很快新的暖意就驱散了这股不适。
女孩将咖啡端到了他的面前，咖啡特有的，略带喧嚣的香气瞬间包围了游。
“您的加浓拿铁。”女孩说。
“可以帮我换成纸杯灌装吗，我想捧在手里。”游微笑，“天气太冷了，待会我也好打包带走。”
“没问题，您稍等。”
女孩熟练地打包，吭哧吭哧的，认真当中有一种用力过猛的可爱。
“你在这里念书吗？”游问女孩。
“哈哈，没有啦，我念书很差的，怎么能上这么好的学校。”女孩不好意思地笑，“只是毕业了暂时没找到合适的工作，就先在这里做一段时间再说。”
“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你有些眼熟，”游注视着女孩双眸，“我们是不是曾经见过？”
这话说完他才意识到有些不妥，这会被人当成是搭讪吧？
“也许是梦中吧，梦中我们是在另一个场合认识的，而我还会给您煮咖啡喝。”女孩眨巴眼睛，将打包好的咖啡递给游，“您的加浓拿铁。”
游沉默了下，接过了纸杯。
女孩冲他呲牙，笑容澄澈得像是高原的天空。
游捧起咖啡，轻轻抿了一口。
“果然还是喝不惯呐。”
但咖啡这种饮品似乎天然拥有某种神奇的魔力，哪怕你一点都不爱，气氛和人都对得上的话，它就是会成为此时此刻最合适的点缀。
“对了，你的名字是……”忽然记起什么似的，游张口想问。
可女孩已经回到了柜台那边。
真奇怪，游回想了一下，这些天自己不止一次想要问问女孩的名字，可每次都没能问出口。
女孩的胸口佩戴着铭牌，那上面应该有女孩的名字，可每每看过去，女孩的身影晃动，铭牌上的字也就看不清楚。
咖啡馆外的天空渐渐黑了下来，街面上走动的人倒是变得多起来，每个人脸上都是淡淡的笑意，他们的手中是苹果、蛋糕和缎带包装的美好礼物，一看就知道这是要去过节。
咖啡馆也变得热闹起来，来往的人们非常希望此刻能有一杯咕噜着热气的暖和饮品捧在手心，于是纷纷走进店里点单。
女孩忽然成了店里的焦点，她忙碌着记录每一位客人的需求，将一杯杯制作完成的咖啡传递到客人的手中。
“欢迎光临”和“欢迎下次光临”不绝于耳，游本还想再找个机会和女孩聊聊，看这架势，女孩估计短时间内很难再有闲暇的时间陪他了。
下次再问吧，游想着，打算起身离开了。
可有人坐在了他的对面。
陌生的女孩解开围巾，脱下外套，一股脑都扔给了坐对面的游。
“同学，你是？”
游茫然看着面前的女孩，他很确信自己并不认识对方。
不过女孩扔过来的衣服有股好闻的味道，似乎是花香。
“我叫爱，是个医生。”名为爱的女孩表现得却是和他非常熟悉，伸手就摸过桌上的咖啡，打开杯盖嘬了一口。
“味道不错，就是一直这个口味，你就不能换个花样么？”爱说。
游愣在那儿，他不理解女孩的所做所言。
“别看我了，说说你吧，今天什么感觉？”爱打开随身的笔记本，“和我说说呗。”
“今天？今天是圣诞节，我打算喝完这杯咖啡就回家，路上经过超市的话买些食材，给咲准备今晚的烧烤大餐。”游回答。
明明不认识女孩，可这些话非常自然地就从嘴边滑了出来，游说完才意识到这些话并没有经过他的思考。
“哦，咲……还有呢，”爱懒懒地靠在椅子上，“说说别人，比如刚才走掉的那一桌，你应该知道其中某个人的名字吧？”
夕？游不明白爱为什么要提及那个女孩，明明他和人家也不熟。
“夕……是个非常漂亮的女孩，我想她应该来自条件优渥的家庭，目前还没有谈过恋爱，但家庭方面的压力迫使她必须和不同的男生接触……因此产生了失落。”游尝试分析着，“她心目中应该有着心仪的恋爱对象，但不知道为什么，她没能和对方成为恋人。”
爱点点头，“很好，你的眼光还是那么犀利，不愧是你。那么那位女孩呢，在前台忙碌的那位可爱的，店员小姐。”
游望着女孩的背影，长发扎成的双马尾随着动作蹦跳，围裙在腰后系成一个巨大可爱的蝴蝶结，他的眼神有些恍惚。
“我总觉得在哪里见过她……不仅是她的脸，她的性格、她的习惯，我都异常的熟悉，可我想不起来了。”
“想不起来就算了，没准是你还没有做好想起来的准备。”爱打断游的思绪，“反应不错，两个月了，已经不像最开始那样，身体出现剧烈排异反应了。”
游还是听不懂爱的话，他不想再和眼前这个不认识的女孩纠缠了，他将女孩的衣服还给对方，起身，准备离开。
爱并没有阻拦，只是站在原地，默默地望着他。
游收拾好心情，正巧遇上女孩端着咖啡走到他身前。
“再见。”他说。
“欢迎下次光临。”女孩的笑容依旧甜美。
女孩停下的那一刻，游的视线特意向下，在女孩的胸前停留了片刻。
这一次，他看清了女孩胸口的铭牌。
就像风忽然吹走了一直遮挡视线的迷雾，他怎么都问不出口的名字就这样明晃晃暴露在他的眼前。
雪。
“你叫雪？”游问女孩。
“是啊，我叫雪。”雪指着屋外，异常兴奋，“看，下雪了。”
真的下雪了，咖啡馆外悠悠扬扬开始飘起了大雪，惹得路上的人们也一阵阵惊呼。
今天是圣诞节，确实应该下点雪。
但游的动作却停住了。
他的呼吸越来越急促，动作越来越僵硬，面对身前女孩动人的笑容，他的表情却像是见了鬼。
你是雪……
可雪已经不在了……
是吗，原来是这样……
如果他们未曾相遇，雪原来会过着这样的生活啊……
汹涌的记忆闸门洞开，他记起了被刻意掩埋的一切。
下一刻，时间停滞，黑暗降临。
……
“12月25日，第60次治疗，失败。”
“结果怎么样？”
“还是老样子，情绪波动太大，我们不敢继续维持幻境了。”
“雪的离开对他的打击太大了，已经快两年了吧，他还是拒绝接受这个事实，固执地将那些记忆封藏在心灵深处，不允许任何人触碰。”
“这样的治疗方式真的有用么？创造一个雪没有和他相识的世界，两个人再见面的时候还能是路人……”
“至少能让他有些安慰吧，至少在幻境里，雪还能活着。”
“可幻境终究是虚假的，他不会不知道这一点。”
爱看着幻境中泪流满面的游，叹了口气。
“他会走出来的，哪怕没有治疗，我相信他也能走出来。”
“只是作为朋友，我希望他能好受点，至少不用那么痛苦。”
“就像他当初把我救回来一样，这一次，我一定会帮他。”
……
游走出半夏公司“虚拟幻境”项目实验室，咲在门口等他。
“哥哥，今天是圣诞，我要吃烧烤！”咲任性地提出要求，顺便将一杯还热乎的加浓拿铁塞到他的怀里。
“好，但现在开始准备，最少也得半夜才能吃上哦。”他接过咖啡，摸摸咲的脑袋。
“不用，早就预定好了。”咲嘿嘿一笑，“我们去吃现成的！”
“……我们？”
咲指了指不远处，“喏，哥哥，我把夕姐姐她们都喊上了。”
街对面站着夕、爱、小清、依、春和凌她们，居然还穿着高中的校服，朝他挥着手。
“走吧，今天可是圣诞，和大家一起吃个饭呗。”咲看出了游的犹豫，劝说。
“可是……”
“只是吃个饭啦，雪姐姐不会不高兴的。”咲继续游说。
“……好吧，真是服了你了。”终于拗不过的游放弃了挣扎，答应了咲。
“嘿嘿，就知道哥哥最好了。”咲兴奋地指向天空，“下雪了！”
确实下雪了，游看着纷纷扬扬的雪花一片片飘落在咖啡的表面，一点点融化，热气氤氲，迷糊了双眼。
“雪啊，”他轻声问着，“又下雪了。”
雪，我想你了。
对不起。
[END]
（作者：又是一年啊，很抱歉今年没能给大家带来稳定可靠的更新，社会人的日子确实不好过啊……但我不会放弃的，我还会继续写下去，希望每一个读到这里的你也能一直坚持下去，不要忘记那个曾经的“雪”，更不要忘记真实的自己。
我们来年再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