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12.
我是个外行人，不知道该用什么标准来评判歌声，是吐字节奏吗，还是音色声线，亦或是情感的充沛？
但沐浴在夕的歌声下，我想到的只有一个词。
悦耳。
最简单的标准，也是最纯粹的，就像听到鸟鸣流水潺潺会感到愉悦，听到爸爸妈妈呼唤乳名会感到亲切，这是深埋在人类内心深处，对美的审视。
六角形的蜂巢，对称的梧桐叶片，四季轮转日升月落，我们身为大自然的孩子，从来都是这些最朴实最不加雕琢的事物能叩击你我，带来舒适和感动。
被我们承认，被自然承认，被这个世界承认，亘古不变。
雨学姐捂着耳机，呆滞在那里，我知道，她低估了夕。
当初夕转学过来，距离元旦晚会只有一个星期，但那次她临时上阵的节目就点燃了整个体育场，“精灵歌姬”的称号也是从那时开始就开始流传，所以我一点都不惊讶。
“学姐，结束了。”我结束录音，导出录音，打开音频文件。
“这……抱歉，我有点没反应过来。”雨学姐摘下耳机，扶着额头。
“还行吧？”我笑。
“你说呢？我想我已经没什么用处了，达到这个水平，直接出道吧。”
夕从玻璃那边过来，慢悠悠走着，低着头。
我明白我明白，公主大人，小的完全明白。
“好听，这么少女感的《留在我身边》，我还是第一次听到，有种想恋爱的感觉呢。”
夸她嘛，夕那点小心思，我们互相藏不住心事，看出了也就配合对方，想被夸什么的，再正常不过了。
“真的？我才练了一周多，还有点忐忑呢。”夕抬头，小开心的表情，“既然想恋爱的话，要不就——”
“你怎么会练习一周多？Yuna认识我俩不是前天的事吗？”
“元旦晚会的备用曲目啊，我怕有什么情况，准备了两首歌。”
我是觉得要是前天晚上唱这首歌效果会更好……
“既然游想恋爱的话——”夕不死心。
“学姐，谈谈吧，夕也很期待你的点评。”我转向雨学姐。
雨学姐点头，“夕自己学过乐理知识吗？”
“小时候学舞蹈接触的，不算系统，略知皮毛。”
夕那幽怨的表情，我自知心虚，将视线移到别的地方。
“天赋算是顶级的，这个嗓子这个声音，老实说我很羡慕，音准很棒，看得出底子不错，所以我才问你学没学过……”雨学姐沉吟，“至于其他什么咬字发声可以通过学习提高，算不上大问题。”
“那算是合格了？”我问。
“现在，选择权在你们手上，而不在我。”
“什么意思？”
“是你们决定要不要试着走这条路，你们有这个资格，”雨学姐带着我们走出房间，“有很多种模式，专精于这行，或者是签个约，偶尔来录个歌，亦或是全凭兴趣，自由自在的唱见，我们可以提供专业的设备，挂个名就行。”
“我想这得让我们有点时间考虑考虑什么的……”
今天只是答应了Yuna来看看，夕能通过在意料之内，但柚的表现着实超出我的预想。女儿居然还有唱歌的天赋，小舅妈知道了一定很高兴。
但真的最后走不走这条路，没有家长们的同意，我是绝不敢擅作主张的……什么，小舅妈已经全权交给我来处理？那是在“试试就回来”的前提下，我之前也是这么想的，既然现在知道了这条路真的可能走通……
传统思想，念书上大学的小舅妈，恐怕是我和柚得去说服的对象。
“当然了，这不是小事，”学姐按下电梯，“不过我已经很开心了，交换一下联系方式吧，不管你们怎么选，偶尔陪学姐我唱个歌，好吗？”
来自偶像的请求，这个世界上可能没有人会拒绝吧。
大家都点点头，我也点头——我点头有什么用，我又不会唱歌。
“好啦，手机号码，微信，都添加好友了，”雨学姐笑，“走吧走吧，时间不早了，学姐请学弟学妹吃饭去。”
她真的很棒，没有架子，没有光环，笑起来就和姐姐一样，一点不像是明星偶像，只是比我们大几岁的同龄人而已。
“我差点忘了她就是那个Snow，那个一出新歌就要屠榜的Snow，那个演唱会门票炒到天价的Snow”柚趴在我耳边悄悄说。
“我也忘了……或许这才是学姐厉害的地方。”
看着手机里雨学姐的头像，真是不可思议，多少狂热粉丝的梦想，拥有Snow的联系方式，现在就存在我手机里。
试着选一个表情，微笑，发过去。
雨学姐的手机响了一下，随即，回复到了。
眯着一只眼睛的小猫，系着红色的领巾，我没见过的表情包，但很可爱。
“我自己画的，还不错吧。”第二条回复。
我输入，“真的好吗，就这样随便把联系方式给我们？”
“我说啊，你们究竟把我想成什么了？”
“呃，偶像，爱豆，很多人喜欢的对象，男生的标准化择偶标准，女生穿衣打扮的参考模板，这样。”
电梯往下运行，停在了负三层，我们跟着雨学姐，上了一辆停在车库里的黑色保姆车。
“等着Yuna姐吧，想喝东西的话冰箱里有，请随意。”学姐招呼我们找地方坐下，继续和我聊着天。
“我只是一个大四学生，会唱歌，幸运得到大家的喜欢，你这么想就行，我也会睡懒觉，会找喜欢的店打卡，会交朋友，会有各种各样的小毛病，是你们的学姐，仅此而已，联系方式什么的，有什么不能给的？”
“话是这么说，但总还是有不同的吧。”
“哪里不同？”
“这……”
“对吧，我和Yuna姐又不一样，她还要为工作室追求商业利益，我只需要做我喜欢的——朋友间连联系方式都没有，很奇怪吧？”
是吗，是我想太多，事先把学姐放在了另一个世界，是这样吗？
“你们会习惯的，你们总会走到更宽广的舞台中去……到时候你就会觉得学姐也不过是个唱歌的，没什么了不起。”
“怎么会——”
“Yuna姐和我说过，要注意那个男生，他会让我大吃一惊，”雨学姐发消息的速度很快，快到趁着我回复还给我们每个人倒了杯果汁，“虽然暂时还没发生什么，但你今天的表现已经足够称得上‘优秀’了。”
“优秀？我？”
我做了啥？蹭了两杯茶水，顺便打扫了工作台，这算是优秀吗？
“你不是帮几位女孩子说了很多吗，礼貌的应对，冷静的回复，得体的言行，我可是见过很多新人踉踉跄跄，结果出了不少糗。”
“他们是紧张吧。”
“这就是素质的体现啊，要是没有你，今天的面试会很无聊吧，大家唱歌也不会那么有热情——姐姐我很关心你和夕的感情进程哦，以后结婚记得给我发邀请函~”
假如，我说的是假如，我真的和夕要结婚，婚礼上学姐能献唱一首……
我的天，想想还挺美好的。
“一定，一定。”
“不过——你就当是学姐啰嗦——太过温柔也不是什么好事。”
“学姐请讲，洗耳恭听。”
那边的学姐露出苦恼的神情。
“Yuna姐说她还得两个小时才能忙完，要不我们出去打车？”
“别，今早都引发交通堵塞了，我来想办法，”夕赶紧阻止这种危险的行为，“我记得叔说过他今天要来市里，我给他打个电话……”
“小夕在说什么？”雨学姐问我。
现实聊天和网络聊天同步，我看看学姐，又看看屏幕，神奇的体验。
“她家里的司机，”我解释，“别看她这样，也算是个千金大小姐，要是不唱歌，估计以后也是继承家业这样无趣的——令人羡慕的工作。”
学姐点点头，我们继续。
“刚刚说温柔，对，男生可不能三心二意哦，对一个人温柔，意味着要对其他人不那么温柔，游学弟做得到吗？”
这都看出来了？我庆幸鸢不在，要是鸢今天在场我估计得被教育好一通吧，在学姐那里的风评也会下降不少。
“这是被动技能……有的时候不完全取决于我，学姐能懂我的意思吗？”
“你说。”
“就像不能对倒地的老人或者落水的孩子袖手旁观，别人口中的‘温柔’，在我看来，有时是不得不为的……可能我的方式不是最佳吧，没法在保持距离的同时又赢得对方的信任。”
“但是——”
“会有别人去帮助她们，是吗？可我已经不寄希望于虚无缥缈的别人，我曾经失去过我最喜欢的那个她，就是因为我天真地相信她被别人拯救了……可惜她连这一点都猜到了，为了不让我为难而选择主动离开，等到我明白那次再见就是诀别，我连说‘对不起’的机会都没有。”
只剩下无尽的悔恨，还有手机里仿佛梦一场的一段录音。
缘……
“游……”
“哈哈，抱歉，说了多余的话，学姐就当是我中二病犯了，胡言乱语好了，”我意识到这么晦涩的表达学姐根本听不懂，赶紧措辞补救，“我会听学姐的话，保证尽快和夕修成正果！”
也就是仗着这段聊天记录不会被夕看到，我才敢打出这种能让夕当场把我办了，“修成正果”的话。
“好了，叔说他马上过来，两分钟。”夕打完了电话，看来很快大叔就会戴着他的黑超过来接我们。
我没有注意到，学姐看我的眼神有些许变化。
像是，同样在回忆。
（缘是真的小天使，有点想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