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03.
“浇点水吧。”游把水壶递给小清。
早晨九时，一切都结束了，小清妈妈的骨灰撒入土中，一棵葱郁的柏树植于其上，旁边是一块小小的卧碑，纪念标记，方便以后来祭扫。
小清看着眼前的柏树，四季常青，平时显得不起眼的绿植，如今成了她寄托思念的，仅剩的一处地方，人生还真是，一点幻想中的美好都不愿意施舍啊。
“妈妈，好好休息吧，伤痛病痛什么的，全都飞走吧。”
清水浸湿了周围的泥土，柏树挺拔身子，好像那个人真的站在那里，微笑着看他们，嘴型分辨出几个字词。
游觉得是自己看错了，一厢情愿的将情与景融化在一起。
拜·托·你·了，游缓缓念了出来。
不是吧，灵异事件？游揉揉眼睛。
柏树，还有树前的小清，并不存在什么年轻的女人。
双手合十，他和爱怀着对逝者的敬畏之心，轻轻鞠躬。
“回去吧，其他的一切，都等回去再说。”游明白，公墓并不是适合的谈话之地。
小清还没有动，游给了爱两个眼神。
“小清，小清，咱们回去吧。”爱拽了拽还在想心思的小清，这种时候，还是她作为同性比较便利，握住一个人的手是比任何语言都要有力的提醒。
小清如梦初醒般，抬头，看着爱，又转头看看游。
“嗯。”
一阵风拂过。
“没有照顾好小清的话，我不会放过你的哦。”
不知从什么地方，年轻的女人望着柏树前的三人，远远地望着。
“走吧，别留恋了，这片人世间，已然与你再无关联——剩下的路程，由我来引导你的前行。”女人的身边趴着一只猫，一只纯白的中华田园猫。
似乎有些眼熟，似曾相识的感觉。
在哪里见到过呢？
……
“那个，以后，我姑且是问了一下你的父亲，现在的方案有两种。”
春的甜品店，游、爱，还有小清，围坐在角落的桌旁，这里聊天的话声音不容易被外人听到，游特地向春申请的VIP位置，景致又好私密性也不错。
让游有些意外，这次他来，还带着春没见过的小清，春居然没什么反应，照样围着围裙戴着她的深蓝船帽，老道地派给他们单子和茶水，就像是普通的店员和顾客的关系。
“喂，别误会啊，是同学，朋友，我知道夕每周都到你这儿来，你可别说漏嘴了。”游不好问，只能借着要糖要奶的机会，拽住了春。
“嗯，看出来了，放心。”春淡淡点头。
“……你怎么今天这么正常，搞得我心很慌啊，要相信我，真的只是我的同学，你看小爱不是也在吗？”游以为春不信，追加解释。
“哎呀哎呀，烦得很，我不多问你还不习惯，你是什么？抖M？”春撇撇嘴，“让我保密也行，欠我个人情，我有事你得过来帮个忙。”
游立刻答应，“好说好说，你提个要求我这才放心，不然还真以为你在酝酿什么阴谋诡计。”
“嘿，本小姐在你眼里就是个只会算计的商人是吧，你白吃我多少蛋糕怎么不说了，真的欠揍。”
游赶紧脚底抹油开溜，反正他俩吐槽对方是半斤八两，谁也不嫌对方，气就气吧，反正只要不和夕或者雪说就行。
嗯……这个时候游还天真地以为春的一个人情和上次一样，只是来店里帮帮忙那么简单。
“咳咳，接着刚才的，现在的方案有两种，一种，你的父亲在天雪重新安定下来，住房工作人际关系什么的，都在天雪市再来一遍，如果你愿意和他一起生活的话，”游偷偷观察小清的表情，不过小清的表情一直不丰富，不像雪喜怒吃醋都写在脸上那么好判断，所以游也没看出来什么，“另一种，就是你们两位还需要更多的磨合时间，虽然是亲人，但经历这么多事，想那么容易生活在一起，确实也是个困难，所以你的父亲可以回到沿海那边，他每两周或者每个月来看你一次，当然，会为你提供足以维持生活的物质条件，不用……嗯，所以小清，你是怎么想的？”
省略掉的话，大家都懂，不过已经是下一章，过去的事就不要再提了。
“以后的生活吗？”小清端正地坐着，伸出手。
她捧起了面前的奶茶。
“是啊，以后的生活，我们都要往前迈步，所以以后的生活，这样的规划是很有必要的。”游接过春递过来的托盘，将上面的蛋糕都摆在桌子上。
瓷碟之间碰撞，发出了好听的声音。
“以前，我也喝过类似的奶茶，那时候物价很便宜呢，天雪市的步行街入口有个奶茶铺，用简陋的大喇叭喊着几块钱一杯的奶茶……”
游没有回答，爱也没有说话，他们俩现在能做的，就是静静地听。
“那种用粉冲泡的奶茶，真的说不上什么好喝，味道干涩，充斥着香精的味道，甜到发腻，也难怪那么便宜，”小清翻了翻单子，“二十杯那样的奶茶才能买到现在我手里的一小杯呢。”
“虽然都说记忆里的东西是被美化过的，但我作为店长还是要说一句哦，”春拿着托盘，她居然没走，“如果你说出那样的奶茶比我的这杯好喝，我可是会伤心的。”
游看向春。
你疯了？
没事，我自有分寸。
“我想……我记忆里的事物，远远没有被美化的机会吧。”小清笑笑，“谢谢你店长，很好喝，比游做的还好喝。”
“你喝过游调的奶茶？”
“嗯，昨天……昨天他带来给我们喝的，很暖和。”
“他还是一如既往的样子呢，”春掩嘴笑，“同学还不知道吧，吃过他制作的食物，会发生什么。”
“会……发生什么？”
春拿起桌上的账单，“以后你就会知道了，对了，这顿我请，游下次来付三倍给我就行。”
喂喂喂，还说不是商人，何止商人，还是黑心商人！
“那小清，你——”游拿春没办法，只好回到小清这里。
“嗯，我想我还是习惯了一个人生活。”
第二种方案吗，那也挺好，做出了选择本身就是很好的一件事了。
“确认了吗，确认的话，我答应你的父亲要向他转达的。”
“嗯，确认，不过就算我什么都不做，你也会天天催着我，直到我哼出答案的那一天，对不对？”
小清回想起了上个月，从和游遇见那天，从她进错包间开始，她的人生就像是过山车一样，整个翻转过来。
“这话说得，我像是那么喜欢骚扰女生的人吗？”游挠着脸笑。
他还真好像就是那么喜欢“骚扰女生”的人。
“带两位去我住的地方看看吧，我想……该换个地方了。”小清说道。
对于这样的主动，游和爱没有任何拒绝的理由。
“出发。”
……
“地方很小，见谅，因为平时这里只有我一个人。”小清摸索着墙壁，找到了灯的开关，点亮。
白炽灯泡，游都好久没见到过这种梨形的灯泡了，他还以为所有厂家都停产了。
昏黄灯光下并不是温暖温馨的场景，封闭的空间内是一张床，一个水龙头，架子上摆着书和一些食品，毛巾衣服什么的用粘钩挂在墙上，除了他们所站的地方，甚至连一张正经的桌子都没有。
“你……在这里生活了一年吗？”爱看了一下床，几块木板搭着的，没有软垫没有弹簧的床垫，只有床单枕头的暖色看上去稍微那么温和一些。
“妈妈的伤很花钱的，生命维持设备每周都要缴费，几千上万的，我也没有余钱置办家具什么的……再说也没必要，大部分时间我也不在这里，医院、学校，还有店里，我经常都在店里过夜的。”
游走到屋子里，窗户是假的，只有窗框，里面用砖块封着，这个房间想要通风只有靠着门上方的排气口，至于阳光，在地下室，那是不可能的。
就是这样的窗边，挂着风铃，不发出声音，但看到风铃的魔力就好像感受到了清凉，游伸手碰了碰风铃。
“医生送给我的——不过我现在知道了，是游送的，对吧？”小清说道。
“考虑过搬到哪里吗？”转身，游问小清。
“不清楚……我现在手头上的钱，我一点概念都没有，不过要是换成医院的住院费我肯定能算得清。”小清拿出她爸爸给她的那张卡，里面现在应该存着将近一百万，在市区买一套小点的房子应该还够，天雪市的房价终究还不算太吓人……
“小清和我合租吧，我现在租的房子，很便宜哦，又很大，一百多平米，我一个人住也感觉太空旷了，要是小清能来的话，我打扫卫生也能多一个帮手。”爱突然说道。
哈？
等等，爱住的房子……那不是雪基本白送给爱住的吗，每年的租金就两千块，刚好够交物业费，游突然想起来了。
“爱是在外面租房子吗？”
“嗯，昨天和你说过的吧，因为家里的原因，我也是一个人在外面生活。”
某个人不要露出那种自食其力经济独立的自豪表情啊，把你从自杀边缘拉回来，我可是费了不少劲啊，游在心里狠狠吐槽。
“但是合租什么的……房主会同意吗？而且房租，我也不懂这方面的事情……”小清显得有些犹豫。
“房主当然会同意啦，我保证，而且房租超级便宜哦，每个月才九百块，我和你合租的话，每个人只要分担四百五就好了，不是比买房子好得多吗？”
“这……”
“就这么定啦，这样，凡事不宜拖延，咱们现在就动身，你带你去看房子，游呢，留在这里，他是男生，收拾大件东西的活就交给他，可以吧，游？”爱推着小清走出了地下室，甚至没给游回答的机会。
怎么突然这么积极啊，这个家伙，游困惑。
微信消息——
“我带小清去医院做个全身检查，就上次那个医院，我还是不太放心，毕竟她之前是那方面的工作，”爱发来的，游往下翻，“我知道你不想把小清的事告诉雪，所以小清合租的事，就拜托你也保密啦~至于房租，我会补齐和小清同样金额的打给你，你多给雪做点好吃的吧。”
不光积极，考虑的，还挺周到，游摇摇头，到底是谁救的谁啊。
那就，收拾收拾，帮忙搬家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