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你所祈祷的明天（二）
“洛风同学。”
接好水，我准备回教室，有人拍了拍我的肩膀。
“会长。”
秦小蕊，真是很长时间没见，今天也是，因为和桃灵灵聊天，迟了几分钟才到的学校，那时候秦小蕊已经从学生会室走出来，回到教室了。
“放学来帮忙，没问题吧？”
“我能请一天假吗，今天有点事。”
这么看，会长也是很正常的女生啊，不会突然摸出刀子来，也不会幻想出不存在的人长达七八年，之前让她经历那么恐怖的场面真是抱歉。
慕容雪梦刺穿我之后，会怎样对待我身边的会长呢？想想都知道。
那个悲剧收尾的世界……应该不存在了吧，今天是十月十四日，星期一，第一天，什么都还没有发生，就是这样。
“嗯？虽然我不该问，但好奇，洛风你能有什么事？”
“那个，学习。”
“找理由不是这么找的吧，你那个成绩，难不成是突然开窍要发奋了？”
我挠挠脸，“不行吗？”
“粉色的水杯，这是你自己的吗？”会长注意到了我手里桃灵灵的杯子。
“男生不能用粉色的吗？”我强撑，在经验丰富的会长面前搞点小花样实在是太容易暴露了，有种用力过猛弄巧成拙的感觉。
“……行吧，准你一天假，但明天一定要来，听到了吗？”
“没问题，今天就够了，只需要今天。”
桃灵灵的问题，我今天一定能解决。
“喂，洛风，问你个问题。”会长喊住了就要离开的我。
“嗯？”
“假如你的生命只剩三天，你会做什么？”
“我只看过《假如给我三天光明》，只剩三天生命，这是什么寓言吗？”
会长捶了我一拳，当然一点都不痛，“认真点，想想看。”
“那我想想看……应该还是老老实实过日子吧，如果有什么未完成的心愿，尽力去完成，安静平淡点，既然只剩下三天，就把人生认真过完，一个尽善尽美的结局。”
我是最有资格回答这个问题的，因为我现在就只剩下七天的生命，如果游戏未完成的话，魂飞魄散或者灰飞烟灭，我这个已死之人的下场，不会很好的。
“是吗，我还以为洛风肯定会回答些不正经的，做些违法犯罪的事情来满足内心被压抑的邪恶。”会长捂着嘴轻笑，搞得我很尴尬。
“可还剩下三天啊，会被警察叔叔逮住的吧，说不定当场枪毙，得不偿失。”
“精明如你，”会长点点头，“我知道了，我会认真考虑的。”
认真考虑？会长需要认真考虑什么？
算了，眼前只有桃灵灵的事最为要紧，我还是赶紧回到教室吧。
……
“小风，中午吃什么？”
放学时分，桃灵灵收拾好书包走过来，经过半天，她已经逐渐习惯了这个“不正常”的我。
温柔，宠溺，还喜欢开小玩笑，无微不至的关怀和恰到好处的体贴，我就像是知道桃灵灵会做出什么反应一样，说出做出能让她最开心的话，最开心的事。
“带你去见个人。”
“谁呀？”
“等你见到就知道了。”
预约了出租，我带着桃灵灵来到学校附近的小吃街。
“老板，这是一百块，待会要是有人忘了带钱包，麻烦就用这个钱补上。”
我从钱包里抽出一张红色的钞票递给老板，老板愣愣地收下，我知道他没明白。
“您会明白的，到时候就别为难她了。”
桃灵灵一脸的不理解，“小风？你在干啥？”
“没什么，我叫的车到了，咱们出发吧。”
和进店吃饭的彤香擦肩而过，我微笑。
改变世界改写命运，有点救世主的感觉了。
“小风，咱们要去哪儿啊？会不会赶不上下午的课程啊？”
坐在车上，桃灵灵望着车窗外，像个好奇宝宝一样不停问着。
“赶不上就翘了呗，缺了半个下午的课，对小桃来说不会影响到成绩吧？”
“哎，小风怎么这么说，无故缺课老师会生气的。”
“那就让他生气好了，平时总是乐呵呵的，偶尔也生气一下，有益于身心平衡哦。”
谁还在乎下午上不上课啊？我命都送了六七回，没哪一次是活到第二天的。
从这个角度来看，要是我能因为翘课被骂，反倒是能让我开心的事，说明我活到第二天了。
“是这样吗？偶尔生气会对健康有好处吗？”
桃灵灵居然真的在思考我的胡扯，我哭笑不得，又不是荤素搭配，生气只能是不好的事情。
“是啊，所以好脾气如小桃，偶尔也是可以生气一下试试看，去痘痘很有效。”
接下来的十分钟，桃灵灵全都在对着车窗玻璃做各种鬼脸——据她说这是在模拟生气时的样子，但我怎么看也只像是扮鬼脸。
桃灵灵生气的样子我见过，很恐怖，全身被漆黑包裹，绝望与痛苦交织在一起，下刀的动作快到我几乎看不清，也不像是她一个娇小女孩能做出来的。
所以保佑我还是别见到桃灵灵生气吧，消受不起。
“到了，我们下车吧。”
那个女生的学校，之前来过，想带着女生和桃灵灵见个面，为以前发生的事道个歉什么的。
结果事件完全不按我预想的发展，桃灵灵一点也不在意突然出现的女生，女生则是干脆直接失踪，警察叔叔都找上门了。
“这里是……”
“这个点，她应该吃完饭回到教室了。”
拉着桃灵灵的手，我发现只要拉着她的手，就不需要太多言语的解释，桃灵灵这个时候是百分百信任我的。
经过宣传栏，女生的照片理所当然的还挂在那里，淡淡地笑，恬静又美好。
我注意到，桃灵灵的手，指尖动了两下。
“同学，能帮个忙吗，你们班的第一名，能让她出来一下吗？就说是朋友来找她了。”
我和桃灵灵站在教室外，等着女生出来。
“小风，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我们来到这儿，是为什么？”
我正欲解释，女生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你们是谁？”
“老同学了，不认识么？”
转过身，我对女生笑。
果然，她还好好地在学校上课，没有我把她带出学校的发展，女生失踪的剧情也不会发生。
“洛风……这位是？”
桃灵灵还保持着背对的姿势，我侧过去看，她一副不开心的样子，委屈的眼神，鼻子呼呼的，小嘴噘着，我都猜得出她在想什么。
“转过来啦，我这不是不放心吗，新的开始，总得把过去不好的丢进垃圾桶吧？”
因为我一早上良好表现的铺垫，这次桃灵灵没有情绪失控，只是稍稍的不高兴而已。
“那些事，我没那么在意啦，小风把我想得也太弱不禁风了。”桃灵灵打着我的手，嘟嘟囔囔转过身。
“桃灵灵……”这次轮到女生惊讶了。
“我知道一个说话的好地方，我们到那儿说吧。”
总算，之前没能进行的对话，这次可别想着找什么理由就把我支走。
……
学校天台。
我发现我对天台还挺情有独钟的，死了这么多次，将近一半都是在天台上，不管是我从天台跳下去还是被捅刀子，天台没什么人的环境真是好极了。
“我想，不用自我介绍了吧，大家都是同学。”
试着缓和气氛，毕竟我带着桃灵灵来不是要算旧账的，只是让女生道个歉，桃灵灵能试着去从真实的角度去理解过去。
就算没有我，这个世界也会因为你的成长和坚强，逐渐变得不是那么可怕。
“洛风，桃灵灵，好久不见。”女生道。
桃灵灵对女生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了。
“那个，突然过来，有些冒昧。”
“不，没什么冒昧的，大家有几年都没见过面……我还挺高兴的。”
“刚刚路经宣传栏，看到了你的照片，拍得挺好看。”
“那个啊，都挺早前的考试了，没什么好说的。”
桃灵灵在一边掐我的手，“小风！”
“高中过得如何？”
“就那样吧，差别都不大——小学中学大学再到社会，本质都差不多，优胜劣汰，人性善恶，不都是那套吗？”
嗯，一样呢，在我不主动开启关于桃灵灵的话题之前，女生是绝不会谈及那方面的。
“因为成绩好被班里同学嫉妒？排挤？孤立？甚至有些难听的流言蜚语？”
“你怎么会知道……”
呃，说起来你可能不信，这些都是你自己告诉我的，在之前的世界。
“因为很相似吧，现在的你，不会想到曾经被你那样对待的桃灵灵吗？”
女生沉默了，桃灵灵而是在一边拼命掐我，从手往胳膊上延伸，过会看来是免不了要青一块紫一块。
“你想怎样呢？”
“那些对你做出过分事情的同学，你希望他们做什么？”
“……”
“桃灵灵现在就在你面前，你不该和她说些什么吗？”
我才不管桃灵灵的反应呢，之前她就假装不在意把我带走了，圣斗士不会被相同的招数打败两次，我也不会被桃灵灵用同样的小花招骗过两次。
“又有谁和我道歉呢？为过去付出代价的我，只能默默接受现在这令人不快的现状吗？你们开开心心走了，我又要怎么办？”
“是，没人和你道歉，你只能接受现在这令人不快的现状，你必须为过去付出代价——但这和站在你面前的桃灵灵有什么关系呢？
她被你校园欺凌好几年，然后呢？你做了什么？你拍拍屁股改头换面，成了现在的好学生，你想过桃灵灵吗？她一个人承受着这些，从崩溃的边缘走过来，还能说着‘我其实不在意’来安慰自己，你不觉得比起桃灵灵，你那些破事其实根本不值一提吗？”
“是，你也是弱者，也曾后悔过，也觉得现在自己的遭遇是报应，是活该……但是啊，光后悔没有用啊，光觉得没有用啊，光是寻求心理安慰没有用啊，
不去挽回，不去恳请原谅，不去认认真真地道歉，你内心的梦魇，要到何时才能消失呢？”
桃灵灵停住了动作，我说这些话也不光是说给女生听的，桃灵灵之前一直在回避，回避过去，枕头下的粉色日记，和藏在书堆后的黑色日记，她把一切都寄希望于“他”，也就是我身上。
只要我在她身边，那一切安好，不管是没有帮过她的老师还是以欺凌为乐的女生，都可以“不在意”，都可以“忘记”，一顿和我在一起的午餐，胜过任何的道歉。
但我今天不得不将梦境的那层布扯开，所以唤醒桃灵灵原本对老师和女生的怨恨，这样残忍的行为反倒成了不得不做的。
“小风……”
对，这样就对了，我看到了桃灵灵眼眸中的迷茫和徘徊。
你会接受现实的，我爱做梦的公主殿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