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发笨蛋(二)

作者:嗯呢 更新时间:2018/8/9 3:03:00 字数:5981

“你们两个谁能解释一下,到底是出于什么原因破坏教室宁静,还打搅了我备课。”

安老师双手环抱于胸前,手指不耐烦的敲着胳膊。

糟糕,非常糟糕。安老师素来是个赏罚分明⋯⋯不对,是个六亲不认的人。不论私下里与她交情有多好,在这种方面她从不退步,甚至存在着出于内心的嗜虐心理而更进一步的可能,证据就是陆子修早已熟背英语书上过半的课文。

就在我为此而感到担心的关头,陆彩依突然从座位上站起,转向安老师毕恭毕敬的低下头。

“是、是我不好!是我让他教我题目的,跟吴铭他没有关系!”

从我所处的位置来看,她的小脸惨白,帘幕般垂下的刘海后是紧闭的双眼,纤长的睫毛微微颤动⋯⋯陆彩依就像只受到惊吓的小动物,即便是这样她也没有退缩,而是攥紧双拳为自己打气。

我忽然意识到,虽然陆彩依的成绩很差,但这并不妨碍她是名遵守纪律的乖巧女生。乖巧女生总是很听老师的话,因为在她们眼里老师总是对的,所以遭到老师问责时的第一反应是慌乱与害怕。

怎么能让这样一个女生来承担罪责呢?我为自己没能抢在陆彩依前面站起来而感到羞耻。

于是我也不甘示弱的起身,深鞠一躬,用响亮的声音说:

“犯错的人是我,是我主动要求教她题目的,因为太想卖弄知识了,整件事情与她无关。”

我的话刚说完,胳膊就被陆彩依撞了一下。

“你拆我台干什么?”陆彩依对我悄声说了一句后又放大了声音,“老师你别听他的,是因为我成绩太差,才会让他勉强我学习的,所以还是我的错。”

陆彩依再度将罪名扣在自己头上。

“反对!成绩的好坏与这件事并不能构成逻辑关系,它既不是充分条件也不是必要条件。你可能成绩很好,但最后一题还是做不出来,又或者成绩很差,但我却懒得教你。决定这一切的是我的意愿,是我过于想要卖弄自己,好为人师才导致了目前的状况,所以还是我的错。”

我又不甘示弱的抢了回来。

安老师额角有青筋凸起,显然是感到不耐烦了。然而她刚想说话,却又被陆彩依打断了。

“你的意愿的确很关键,但还无法起到决定性的作用,真正主导这件事起因的是我走进了这间教室。如果我没有进入这间教室,我们就不会发生交谈,更不可能辅导我学习,所以这件事还是我的错。”

陆彩依得意得看了我一眼,她沉浸在扳回一城的喜悦当中,丝毫没能意识到自己已经激怒了安老师。

安老师正咬着大拇指指甲,面目狰狞的仿佛下一瞬间要把陆彩依吃掉。

不行⋯⋯这样下去陆彩依肯定会遭到安老师肆无忌惮的报复。我必须帮帮她,把安老师身上的仇恨吸引过来。

我想起以前跟陆子修打《守望先锋》。因为陆子修的分数太高,为了能够跟我匹配只好选择玩奶妈。有一局对面的源氏看出我的士兵76准度不高,全场追着我打。

“你就不能选个猩猩把那个源氏好好电一电吗?”

“那不行,毕竟我不是这个分段的,选t位影响游戏公平。”

我为陆子修的竞技精神所倾倒。

但他还是想到了解决方案,他选择了卢西奥,一位因治疗量不高而被版本淘汰但是身法矫健的奶妈。然后他公屏嘲讽对面源氏水平太低,自己能闭着眼睛拆掉鼠标单杀他云云,成功吸引了对方的火力。整局游戏由六对六演变成五对五,边上是卢西奥和源氏绕着柱子跳舞⋯⋯可是那场比赛我们还是输了,因为队伍的治疗量跟不上来。

“你说的还是不对,如果顺着你的逻辑往上追溯你的奶奶也有错,毕竟没有你奶奶就不会有你的母亲,没有你母亲就不会有你,没了你这件事自然不会发生。要是往更早的地方追溯,还能怪地球大陆的板块漂移,猿猴学会学会直立行走,潘金莲推开窗子遇见了西门庆⋯⋯显然靠这种因果关系来追究过错是错误的。迫害犹太人的是希特勒,而不是希特勒他妈。用机枪伤人的是开枪者,而不是发明机枪的加特林。害人质死亡的并不是精于爆破的fuze,而是⋯⋯这个我说错了,害死人质的就是擅长爆破的fuze。总之这一切还是与你无关,你是无辜的。好痛!好痛!”

(说一下潘金莲推窗子的梗:大致是有人发帖称,新版水浒中潘金莲如果不推窗,会引起一系列的蝴蝶效应,最终导致中国成为世界第一大国。)

仇恨果然被拉到了我身上,我的耳朵被安老师拧住了。安老师手指指甲很长,尖利的指甲嵌入耳垂,更是疼上加疼。

我记住你了金发笨蛋,居然掐我耳朵,看我将来怎么收拾你!我在心里暗暗发誓。

“我一声不吭声你们居然还自顾自的聊起来了,拿我当摆设是吗?是在表演相声还是小品?怎么不去纳凉晚会上露一手呢?”安老师用另一只手指了指陆彩依,“你不是我的学生我不方便处罚,先回自己的班级去。”

陆彩依的脚步先是动了动又停住了,她用小心翼翼的语气问安老师:“可是⋯⋯他接下来会怎么样?”

“你要是不走,他将会受到双倍的处罚!”

为了表示会罚得很重,安老师用力扯着我的耳朵,将我的脑袋像皮球一样摇来晃去。

“我走,我现在就走⋯⋯”

陆彩依抱歉似的向我点了点头,小跑着离开了教室,出了教室门也不忘回头看我一眼。

确认陆彩依走远后,安老师才松开了拧我耳朵的手,刻意摆出的生气表情也稍有缓和。

“真是好大的胆子,竟然利用我教你的题搭讪女生。说,你们两个是什么关系?”

安老师又翘着腿坐在了柳奈的座位上。

“朋、朋友吧。”

毕竟我们已经一起逛过漫展了,应该算朋友吧?应该算吧?

“男女朋友关系?你竟然早恋?”

“是朋友关系!friend而不是girlfriend!”我忍不住大声喊道。

“哼,男女之间怎么会有健全的朋友关系,有的只是一方对另一方的企图。”安老师一脸坏笑的看着我,“我看你表面上是在教她学习,实际上是想让关系进一步发展吧?”

“可是如果我没记错,你以前也说我是你的朋友。”

而且你过去主动教我题目的次数也不少吧?你说这话就不怕搬起的石头砸到自己的脚吗?

“哪、哪有?什么时候?我怎么不记得?”

安老师眼神乱飘,不自在的扭了扭身子。

“有哦有哦,我记得清清楚楚。我们那时候可是关系好到能互相踢对方屁股的好朋友啊。”

有句话叫什么来着?我踢过你的屁股,我们就是好朋友了。只不过人生的第一个朋友竟然是安老师,对此我无比遗憾。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安老师抱头哀嚎,似乎想起了什么不堪回首的往事。

“转⋯⋯转过去。你把身体转过去一下。”

“我不要,总觉得很可疑,恕我拒绝。踢过来了?你刚才是想踢过来吧?!”

“为什么要躲着我?”

“傻子才不会躲吧!”

谁会想被老师踢屁股啊?

“你当时多踢我一脚,所以我要报仇,把比分扳回来!”

“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

“君子报仇,十年未晚!”

我跟安老师开始了追逐,我们在教室内跑来跑去,最终又回到了我的位置上绕着柳奈的椅子互相周旋。追逐过程中安老师的发型都乱了,她索性摘下了发绳,就像只炸毛的小猫。

“按老规矩⋯⋯这么躲着不是办法,我们按老规矩办事。”我提议道。

“好⋯⋯就按老规矩办事,赢了我踢你两脚,输了我踢你一脚。”安老师咬牙切齿。

“这个规矩是不是有点不太公平,不如说我参与比试的意义在哪里?”

“要不然你今晚来我家一趟,我就饶了你。”

嗯?嗯嗯??嗯嗯嗯???

我是不是听错了?肯定是因为我最近总是戴着耳机练习英语听力,把耳朵弄坏了。

“这个规矩是不是有点不太公平,不如说我参与比试的意义在哪里?”我重复了一遍。

“今晚去我家。”

“这个规矩是不是有点不太公平,不如说我参与比试的意义在哪里?”

“你再问一千遍也是这个回复,要么今晚去我家,要么你给我踢两脚。顺带一提,我今天穿的是高跟鞋。”

我不由自主的往安老师的脚下看去,真的是双红色的高跟鞋。

鞋子的前端还特别尖。

去她家or特别尖的高跟鞋。

我下意识的抱紧双臂:“你、你想干什么?我对年龄大我十岁的女性没有任何兴趣,我们之间是不可能的,没有一丝一毫的可能!”

“是七岁零八个月,才没有十岁那么多好不好?而且谁会对你感兴趣啊,我是有事让你做。”安老师对我露出了嫌弃的表情。

“怎么又有事情?”我也满脸都是嫌弃。

明明上个星期我跟陆子修才帮她把寒假作业批改了。

而且正是因为忙碌到眼冒金星,我才会在姐姐洗澡时误闯洗手间⋯⋯为此我遭到了姐姐的一顿臭骂,只穿内裤在客厅里跪了半个小时,还被姐姐录下了音频。把时间再往前推,在办公室里惹姐姐生气也是因为她。

安老师简直是我的瘟神,被她找总没好事。

“明天我爸妈要来了,所以家里需要打扫——为什么把身体转过去了?!”

“给你踢啊,我选择被你踢两下。”

“不、不再考虑一下吗?我穿的可是高跟鞋,会非常用力的哦?!”安老师的语气里透着慌乱。

“你哪怕是穿着钉鞋,我的选择也不会变的。”

我已经跟刘天明约好,今天晚上要去替他住宿舍。

而且我比任何人都要深刻的了解,安老师的家比起打扫,不如推倒重建。

然而过了许久,屁股上也没传来痛感。

我转过头,看见安老师又坐回了柳奈的椅子。

“我已经是老师啦,老师不能体罚学生。”

她双手托着腮,似是思考什么,语气稍显落寞。

这难不成是什么心理战术?该不会向上次那样突然扑上来吧?我警惕的看着她。

结果她只是默默回到了讲台上,继续翻阅着讲义备课。

——

“陆子修,为什么我现在非得在这里写英语作业啊?”

我发出痛苦的呻吟,因为脑袋昏昏沉沉。试卷上的英文字母像一条条细小的蛇,顺着我的目光爬进大脑,在里面钻来钻去打着洞,搞得我头痛欲裂。

“说起来还不是你自己的错,顾着跟金发巨/乳妖怪打情骂俏,耽误了写作业的时间。而且这不挺好吗,对于五好学生的你而言,写英语作业也不是件坏事吧?”

陆子修大口大口的嚼着薯片,嘴里发出“嘎嘣嘎嘣”的脆响。

“是这样没错——”

写英语作业并不是一件坏事,我甚至很热衷于写英语作业,毕竟它算是我较差的一门科目,完成英语作业会给我一种自己正逐步变强的错觉。

但是、但是——

“——但是谁会在澡堂子里写作业啊!这也未免未免也太刻苦了吧?!向来爱好泡澡的古罗马人也干不出这事啊!”

我忍不住冲着陆子修大吼。这家伙悠然自得的用手支着脑袋躺在地上,边吃薯片边翻报纸,偶尔再来一口汽水,快活得跟个神仙似的。

没有错,尽管这听起来有些古怪,甚至匪夷所思⋯⋯但我现在真的是在澡堂里写作业。

我跟陆子修现在所处的地方,是这家高档洗浴中心的休息区。顾客洗浴过后,便可换上浴袍到这里稍作休息。

休息区有给来客打牌闲聊消遣使用的桌椅,我正是靠着它们来完成作业。十多套桌椅被放在了教室大小的木质平台上,平台上铺有垫子和凉席,顾客累了可以在这里倒头大睡。

“在这里写作业有什么不好?这儿到处都是刚出浴的美少女,穿着浴袍的大胸部姐姐,她们中有的人可能都没穿内衣。你埋头写一会作业,累了就抬头欣赏一会浴袍美人化解疲劳。人生能有多长?短暂的人生中能有几次就着浴袍美人写作业的机会?你要好好珍惜啊!”

陆子修满脸都是心疼,一副“这猪呆子丝毫不懂得珍惜,又把人参果当馒头啃了”的表情。

但是我完全不觉得可惜。

这里虽然是男女共用的公共场所,但是根本没有浴袍美人,即便偶尔出现几位引人注目的漂亮女性,也都是带着孩子的妈。

“可为什么不是你来写,你的英语成绩比我要好得多吧?”

陆子修的英语成绩全校独一档,只有作文能扣几分。据说他的母亲是位澳籍华人,澳大利亚从某种意义上来讲算是他娘家,英语算是他的第二母语,对他来说英语试卷上的阅读题就跟带着中文字幕的新番动画一样。

“不要,我讨厌英语。”陆子修露出了厌恶的表情,“顺带一提,我也讨厌澳大利亚。我跟澳洲鸵鸟对打仅仅因为它是澳大利亚的国鸟,殴打它们在我心目中等同于殴打澳大利亚。”

“为什么讨厌澳大利亚?你的母亲不是澳籍华人么,澳大利亚应该算是你的娘家才对啊。”

我吃了一惊,因为这些事陆子修从未跟我提过,所以我就一直那么认为。

“你听谁说的?我妈是四川人,因为性格泼辣直率,所以我爸才会喜欢她。当然这是我爸自己说的,不过依我看是因为他具有严重的m倾向,而我妈是个彻底的抖/s。不过我确实去过澳大利亚,但那是是逼不得已。”

“逼不得已?”

我从未出国过,按理说出国旅游应该是件愉快的事情才对。

“我老爸喜欢收藏镜片,各种镜片,比如说天文望远镜。而你知道的,镜片这种东西通常不耐摔,而像我这种人小时候肯定是个熊孩子。”

我心说何止是小时候,现在也是。

“那是我初中时候的事情了。我为了捉弄我爸爸,就把他的几个望远镜的镜片用毛笔涂黑了。而我老爸为了报复我,就托朋友把我流放到澳大利亚待了一个暑假。”

等等,镜片不是被你涂成黑色的吗,你前面说镜片不耐摔的意义在哪?

“那个混蛋骗我说澳大利亚有座雪山叫乞力马扎罗,要送我去雪山上滑雪,度过一个终身难忘的冰爽暑假。等我从飞机上下来后发现真的是终身难忘,因为那里根本没有雪山,只有袋鼠、绵羊还有鸵鸟。因为语言不通,我在那里孤苦无依,只有个来自香港的留学生能勉强同我正常交流。不过每次他来找我都是带有目的的,因为澳洲的上网费用很高,他找我只是想蹭网。为了不让他得逞,我只好刻苦学习英语。所以我讨厌英语,因为它让我想起了澳大利亚。”

“那、那真是太棒⋯⋯不对,是太惨了。”

万万没想到不可一世的陆子修也会有如此憋屈的时候,我的心里无比舒爽。

“但我也不是吃素的,我爸那个朋友养了不少澳洲鸵鸟,我把它们狠狠打了一顿来消气。”

“鸵鸟?你怎么可能打得过鸵鸟?”

陆子修是向我吹嘘过,自己曾经跟鸵鸟对打,还拔光了鸵鸟屁股上的毛。但我一直没当回事,觉得以人类的战斗力还不足以跟鸵鸟对打。

“我有殴打鸵鸟的窍门,重要的是武器、对手与时机的选择。”陆子修得意的冲我眨眨眼睛。

“武器、对手与时机?”

“武器就是金属球棒,对手就是挑个子不高的幼年鸵鸟,时机就是偷袭。趁着鸵鸟睡觉或是不注意,用尽全力对着它的脑袋来一下。结果不出三天,我就把十几只小鸵鸟敲出了巴甫洛夫与狗那样的条件反射,看见我了就跑,哇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陆子修爆发出了毫不掩饰的,肆意而又纯粹的笑声。

喂喂喂,听听你这快乐无比的笑声,常威你还敢说自己过得不开心?

“我真是看错你了⋯⋯我还以为这是场公平的对决。”

“怎么不公平了?人与动物的区别就在于使用工具,我是人族的,使用金属球棒合情合理。我当时还在上初中,挑选幼年鸵鸟作为对手也合情合理。至于偷袭嘛,回合制战斗总归要有一方先出手,它们装备不堆速度怎么能怪我呢?”

“那你爸爸的朋友就没教训教训你吗?你这做的也太过分了。”

“这哪里过分了?他养鸵鸟是为了当肉吃,而我只是跟它们玩敲地鼠游戏,敲傻了的鸵鸟也是鸵鸟,又不影响肉质,相比之下明显是他比较过分。”陆子修耸了耸肩,“我在澳大利亚举目无亲,唯一的消遣就是敲鸵鸟玩,他要是敢教训我我就把他连着鸵鸟一起敲了。”

我哑口无言。

明明是这家伙的错,但我偏偏找不到反驳的点。

就在这个时候陆子修抽走了我面前的英语试卷。

“给我笔。你写得太磨蹭了,我突然想起还得给你做赛前培训呢。”

“赛前培训是什么?”我老老实实的把笔递了过去。

总不能是篮球赛吧?我连篮球的规则都不太懂,事到如今练习实在是太晚了。而且我们班篮球队配合得不错,今天跟六班的比赛赢了十分。

“是志愿者那件事,明天你就要跟着学生会做事了。我得提前给你做培训,教你如何攻略赵小花。”

“不是攻略,是做朋友吧?”

攻略赵诗涵⋯⋯成不成功先放在一边,若是被我姐姐知道了我肯定会死。

“差不多一个意思啦。”

陆子修飞速在试卷上写着字母,在他眼里这些英文没准真的像新番那样自带字幕。

就在这时,我忽然注意到他右手的无名指上,正贴着创口贴。

(实在没有时间,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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