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夜慕白先生 更新时间:2019/1/25 0:19:58 字数:2064

我姓常,叫慎之,常慎之。但很可惜,我自身的成长显然辜负了父辈以这个名字所赋予的期望,成了完全相反的人,比如现在,我穿上了衣服,在黑暗中蹑手蹑脚地摸出卧室,经过玄关,走出家门,冰凉的瓷砖地板刺激着脚底的神经,不由得想到,如果被父母知道我深夜出门,那该会是何种惨烈的下场。

一出家门,我打了个冷战,初秋的夜清冷而澄澈,给自身一种空气比平时干净的错觉,下意识地深呼吸,冷冷的风灌入喉咙,思维不由得冷静下来,刚出门,我就有点后悔做出了这种事,而且还是因为邱致,无论怎么想,都太蠢了,如果自己因为他挨了一顿揍,那简直就蠢到可笑了。

夜风簌簌,小区里的路灯也熄灭了,好在我适应环境,推着自行车到了小区大门,我低三下四地请求门卫大爷行个方便,还送上一包烟作为好处暗示他不要告诉我爹妈今晚发生的事,那老大爷困得要死,很不耐烦地给我开了门,我还得连连道谢,生怕他一个不开心就上我家登门拜访。

我还是第一次在这种时候骑车穿过城市的大街小巷,我能感觉到一切都在沉睡,比起白日的喧嚣,我竟然更喜欢这个时候的世界,或者说,我喜欢整个世界唯独自己清醒的感觉。车骑得越快,风越大,我就越冷,已经深秋,我居然套了件兜帽衫就出了门,常慎之常慎之,我真的有过慎之又慎的时候吗。

到了一号桥桥头,我一眼就看到了邱致,在绿化带旁,他坐在大大的行李箱上,戴着耳机,膝盖并拢,手肘撑在双膝上,手掌托着下巴,脚尖打着拍子,看到我骑车从街对面,他取下耳机,对我挥了挥手。

”我告诉你,如果你没有充足的理由解释这件事,休怪我对你不客气。”我满肚子后悔情绪,所以开口很不友好。

”随你咯,你想揍我,就揍吧。“他笑着说,一边从上衣兜里摸出了一罐热饮,递给我。

”你以为我在开玩笑吗?大晚上打电话,还莫名其妙的把我叫出来,你知不知道我是冒了多大的风险?要是我妈脑子抽风起夜的时候进我房间看一眼,明天我就得被吊起来打成筛子!“我接过饮料,是一罐牛奶咖啡,我平时很喜欢的饮料。

”哈哈哈,你会被吊起来打屁股吗?那画面想想就劲爆!“

”行了行了!别秀你那可怜的笑点了,你到底要搞什么,去东郊干嘛?你给我说清楚!“

他轻轻咳了下,我这才注意到他脸色苍白,他皮肤本身就白,现在看起来,透着一股不健康的气息,他习惯性地低头一会儿,才回答道:“就是想去那里,没有别的意思,单纯的要去而已。”

我感到一股恶气直冲脑门,但一看他的样子,那股气又无可奈何地泄去。

“那这些是什么?”我指着他的箱子说道。

“行李啊,衣服,生活用品什么的。”

“你带这些东西干嘛?”我有点怀疑他是想野营。

“我要走了啊,早上十点的火车票。”

我没想到他居然走得这么急。

“那...你准备去哪儿。”

“北方。”

“不对,你昨天不都还在上课吗?怎么今天就,就要走了?”

“你舍不得我?”他嘿嘿一笑。

“不至于舍不得,但说实话,你走这么突然,我确实有点不适应。”

“唔...我以为你会辩解几句呢,居然这么爽快就承认了。”

“这又没什么好掩饰的。”

“那你说说,你哪里不适应?”

“你很想知道我对你离开的看法?”

“嗯。”他点点头,然后看着我。

若是平时,我定不会就这种话题多费口舌,可他要走了,而且是因为我挪用了他保管的班费(我不愿用‘偷’字),是我害了他,他却还能用平常的态度面对我,如此一来,怎么说呢,这时候我拿不出任何脾气拒绝他这些请求。

“小时候养了条狗,还没养到一年就被父母送人了,那个时候的感觉和现在差不多。”说完,我注意着他的反应。

“那还行,我至少和你认识了两年,比那条狗要幸运。”

“你不觉得我是在骂你么?”

“就算你是在拐弯抹角骂我,那也不是真心的。”他咧嘴一笑,显得很有精神,”你在逗我玩,你平时不就喜欢揶揄我吗,对不对?“

陡然间,我感到一阵悲哀。

“邱致,你真的觉得平时我说的那些话只是开玩笑吗。”

“难道...不是吗?”他的笑容逐渐凝固。

我对他说过很多过分的话,要多难听有多难听,他却只当是‘笑话’。

“不是,”我机械地回答,“说那些我是认真的,包括刚才那一句。”

他又低下头一会儿,借由额发遮挡表情,然后抬起头,强打笑容说道:“也好。”

“好什么?”我有点火大。

“没什么问题的。”

“还没有问题吗?你难道不生气吗?这种时候,你直接给我一拳难道不是理应的吗?”

“是我的问题...”

“是,是你的问题,问题就是你他妈有病!”我几乎是吼出来,“你这个没有脾气的卵蛋,活该所有人看不起你,活该你被欺负!全是你活该!”

他被我吼得不停往后缩身子,就跟我犯了错被父亲吼得瑟瑟发抖是一个造型。

“你为什么不生气?你见了我为什么不生气?偷钱的人是我啊,害你的人是我啊,你干嘛还能摆出这副态度面对我,你算是个男人吗?你有点血性没有?像你这副德行到了哪里不都是被欺侮的份吗?”

邱致流出眼泪,虽然他一向是个软蛋,可这是我第一次见他哭,泪水径直滑过脸颊,但他的表情却没有多少变化,好像哭的人不是他自己一样。

“我是个烂人,你明白吗。”

“你不是烂人。”他说。

“我是烂人。”

“你,不,是。”他瞪大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我,一字一顿地说。

我从外套口袋里摸出纸巾,递给他。

“走吧,去东郊吧。”他没有接过纸,用手背抹过眼睛,起身拉起行李箱的拉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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