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失态甚至吓跑了来打扫厕所的工人。
当处理跟踪狂的警察问曹诗华关于那个人的样子时，她回答是“不知道”，这三个字着实让在场的几人投来诧异的眼神。如果不是她满脸汗水的恐惧模样，估计会被当成扰乱警察工作，拍短视频的闲人逮捕了吧，幸亏有赵佳苗和她男朋友作证，才没有引起更多的误会。
曹诗华并没有觉得是自己病了，就像找到了一个发泄点，她将自己这几天的感受通通吐了出来。就这样说了有一个小时，除了赵佳苗外在场的人都开始打哈欠。最后的最后，是曹诗华主动闭上了嘴，她也不是个不懂人情世故的女生，对方明显的摆着不相信的表情。离开前留下了电话号码和名字，做笔录的警察提醒了一句:
“要是发现到那个人，请到时候再报警。”
三人狼狈的走出警察局，赵佳苗若有所思，而她的男朋友则是走在她身边，安慰着什么。忽然间，曹诗华发现他们三人之间隔开了一点点距离。曹诗华知道他们都不相信自己所说的，顿时觉得双脚发软。
于是那一天草草结束，曹诗华拒绝了一起打车回去的提议，自己走在月光下，抱着双臂思索着。
她大概认为我精神出毛病了吧，曹诗华心里泛起一丝波澜，这样还算是我的好朋友吗?要知道想当我好朋友的人多着呢。她觉得很生气，但转念就被自己回早背后谈论他人的想法吓到了。
于是愈来愈不安，每天甚至压着点去学校，一放学就逃回家将自己锁在房间里，连饭也吃不下。这样一连瘦了几斤，但她并没有平时瘦身的那种喜悦。摸着自己的黑眼圈，曹诗华唉声叹气。
去看看医生吧，她还有有点不确定。去医院的话不就相当于承认自己有病了吗？如果被人发现，会在背后嚼舌头吧。
为了个自己打气，起码让医生相信自己，她化上精心的妆，在小区附近转悠，等确定视线爬上自己的脊背后，她立刻躲进家中。然后换上另一套成熟的套装，去远一点的地方继续做着实验。
整个周末，她一直重复着这件事。
大概是自己两天内穿过最多的一次衣服了，曹诗华不由的自嘲道。
这些实验证明，自己没有错。那股视线一直跟随着自己，无论自己走到哪里，哪怕靠着墙壁，她依旧感觉到墙后面那个人就紧紧的贴在自己身后，仅有一墙之隔而已！那个人狂热而病态的眼神，以及流着口水下作的样子，几乎在一瞬间塞进了曹诗华的脑子里。
回家后她独自坐在明亮的灯光下，调整自己的呼吸。
但让曹诗华害怕的不在路上，因为那还能自己走动而远离视线。在教室里自己如同瓮中之鳖一般，来自居民楼的视线让自己无法安定的坐在位子上。
现在可是模拟考试，把自己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做题上，她握紧笔杆提醒自己。
大口的喘息着，但又怕自己影响到其他同学。
现在的她朝居民楼看已经是种习惯了，自己只要稍微放松警惕，恶心的感觉就会涌上心头。
忍住，教室里那么多人呢，那个家伙还不一定能看到我的呢。
所以，我根本没必要担心……
“曹诗华！”
恍惚中，她听到有人喊她的名字，声音是如此的凶恶。
等曹诗华回过神来，自己已经和李贤四目相对了。
对方的眼神带着愤怒和疑惑，以及一闪而过的不屑。
她看看李贤，又抬头盯着走过来的班主任。那个恨不得把裤腰带紧胸脯上，鼻毛外漏的中年油腻男子正瞪着他那比鼻孔小上一点的眼睛瞪着自己。
好吧，完蛋了。
这个时候如果把自己真实想法解释出来，绝对会被人当做神经病的。
她可丢不起那个脸，何况赵佳苗还看着。明明对她已经说了自己已经好了，没必要担心的话。
曹诗华叹了口气，破罐破摔吧。
最后，她决定去看医生。
但是一个未成年女生独自进医院很奇怪吧，曹诗华短暂思考后决定先去学校的校医室一趟。
大脑是一个神奇的组织，老年人或许想不起自己年轻时做过什么事，哪怕昨天做过的事也无法快速想起，但老年人会猛然想起自己童年时的某一天的时光。吃的什么做的什么，甚至说过什么样的话——搞得听者惊讶不已。现在曹诗华自己就处在这么一个记忆中，她莫名的想起在开学时班主任发的心理调查表，那时候还认认真真的填上了真实想法。不过这种东西都是走走过场，过不了多久全身心就被每天学习回家考试三点一线的生活约束住，谁也不会在意。但是现在曹诗华想起了那张纸，最底下的老师名字。
是姓“齐”吧，地点是……
这个地方还真是偏僻。虽然在校园里，医务室还是脱离了整个教学楼的体制，位于新媒体大楼的顶层。这栋楼平时是学生上电脑课，整个学校电力和监控系统等的集合体大楼。虽不知道为什么校医室会处在那么偏僻的地方，但曹诗华明白去这里比去医院好的多，即使被人发现了也可以找自己感冒的理由，她重新看了眼自己的装束，既符合青春少女，也不失是个学生模样。
或许曹诗华模模糊糊的想，自己如果能要点药来使自己的不安减少——要知道这几天她可是没有安稳睡着过一次。
轻轻敲门，门自动打开。她说了句老师我进来了，便走进明亮的不得了的房间里。
这个房间里几乎所有事物都是白色的，白色的床单，白色的架子和桌子，除了玻璃柜里不明的瓶瓶罐罐外，在阳光下的这一切既纯洁又刺眼。
穿着白大褂的，坐在窗台旁边的女性手里端着一杯咖啡，将目光从电脑上移到曹诗华身上，然后轻轻的露出微笑。好漂亮的女性！曹诗华无法拒绝，这是她最经不起诱惑的女性，成熟而优雅，全身上下散发出一种知性的气息。那一头靓丽的黑发，浅色的OL裙配着黑色的丝袜，明明不是诱惑人的穿着，但曹诗华的目光无法移开。
只不过看一眼的时间，曹诗华明白自己已经被比了下去。在她面前，能让曹诗华唯一站的住脚跟的，是校医的胸部没有自己的大，用平坦来形容也不为过。校医全身没有名牌，不过应该是化过妆的，不然素颜的人不会有如此清秀端丽的脸蛋，抱着自己还是有胜算的想法，曹诗华对校医点点头。
校医以微笑回应，伸出手示意她坐下。这环境可真不错，曹诗华想。空调风扇，沙发和单人厕所都完全具备，似乎里面还有个隔间，那应该是床了吧，曹诗华打量着，坐到沙发的边缘。
“大小姐，欢迎回来。”
这个声音是轻柔的男性嗓音所能发出来的。
是不是自己听错了?曹诗华眨眨眼愣了下，只隔了一拍她失礼的朝校医看起。几乎是瞪大眼睛，隐藏不住自己的惊讶，她微微张开嘴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甚至说，那时候她都忘记自己是来做什么的。
所以说，面前的这个比自己看起来大几岁的知性女性——是个货真价实的男人。
那也太好看了吧?曹诗华惊讶的神色一览无余。
“大小姐?”校医又开口了。
这个人为什么会叫自己大小姐?这个疑惑只是一瞬间，自己来的目的还是记得的。
“那个，老师……齐老师?”她望向校医桌前的名牌，念出来这个别扭的名字。
是中国人的名字吗?上一次见到“格勒”这两个字，是历史课上所学的“斯大林格勒”这个词。所以说他是外国人，也不像啊……难不成是混血?怪不得一个男生能长那么好看。
“叫我齐格勒就好，（qi）老师什么的听起来好邪恶，你不觉得吗?而且这并不是我的本名哦，只是最近迷上了一个名字里有这个姓氏的角色，于是乎你懂吧……粉丝的小小幻想。”
这个男人，有点奇怪呀。曹诗华应和的点点头，但心里却怀疑起这里是不是不靠谱。她对校医的理解，停留在小说描述中——不管什么病，感冒还是发烧，擦伤还是流鼻血，通通一包板蓝根就能解决。
“那个，请问您为什么叫我大小姐呢?”她蛮不好意思的问，这个反而成为自己最关心的问题了。
“这个嘛，因为我刚才在看漫画啊，里面的女主角长的和你很像，而且她是大小姐哦。说实话当你进来的时候，我还以为是她出现了呢。没看到我都愣好久才缓过来嘛。”
齐格勒非常委屈，像是抱怨般对曹诗华说。
怎么像是我对不起你一样，但我就是女主角般的存在啊。曹诗华心里还是很开心的，自己的长相再一次得到了他人的认同。
可这时，疑惑又占领了她的内心。心理辅导，这种东西真的有吗?校医那么轻松的工作，估计是谁都能做的吧。
即便不成也没关心，反正结束后缠着他给自己开张病症假条，自己就有理由在家呆着了。这种事果然还是需要自己处理。
“喝不喝咖啡?我刚磨好的哦。”对方笑着问，但身体却早一步行动，不一会端着散发浓郁香气的咖啡过来，杯子意外的可爱，不像出现在这里的东西一样，上面画着萌萌的章鱼。曹诗华道谢后勉勉强强的喝上一口。
意外的好喝呢。
但她并不习惯喝咖啡。
“老师，我想做心理辅导。”
虽说对方的思维可能有些跳，但毕竟自己来了，解决让自己烦恼的事情才是最重要的。
她放下杯子，认真的看向齐格勒。
“啊，放松了吗?刚才看你一脸警惕的，我还以为有人在背后追你呢。”齐格勒自然的笑着说道。
曹诗华心里“咯噔”一声，她微微睁大眼睛，对方肯定不是跟踪自己的人，对吧?她一时间冒出这个念头，但很快就打消掉。
曹诗华调整了下心情，告诉他自己这近三个月不舒服的原因——有人在不远处跟着她，这种视线从偶尔发觉到转角处感受到目光，再到感觉那个人就跟在自己背后，到现在只要一出家门，那股深深刺在脊背上的视线。说着说着，曹诗华已经将同学朋友还有警察都不相信自己的话，把自己当做神经病的事情通通告诉了齐格勒。
自己大概是觉得如果不全部告诉医生的话，隐藏着真实感受的话，对方根本给不出完美的疏导吧。
这之间，齐格勒又给她添了一次咖啡，一直保持着微笑。
即使对方是男性又如何，如果能顺利解决，自己不再被困扰，哪怕对方是动物园里的狮子老虎她也愿意每天去给动物园贡献门票。
等自己全部说出口后，曹诗华顿时长吁一口气，压在心头之上的阴影似乎被吹散了不少。为什么之前和赵佳苗聊天的时候没有这种感觉呢?真神奇啊，或许是自己的心理作用。
“这个世界还有那么多变态啊。”齐格勒咂舌，又问:“不是心理作用吗?”
“绝对不是。那股视线我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但那家伙似乎非常警惕，只要我回头他就躲开了。而且好像知道我家和我学校的位置了。”
“是的是的，色狼都这样！有色心没色胆的。”
齐格勒感同身受的点点头，然后说着自己之前被跟踪的一次经历。
我为什么要听一个穿女装的男人讲这种事啊……
其实，她自己怎么能说根本没有见过那个人的事实呢，就像最让自己丢脸的那一次，除非对方会隐身术，不然就凭厕所一个门，那家伙是怎么离开的?
如果现在说了，对方绝对会嘲笑自己的。就和警察以及赵佳苗的表情一样，在那疑惑之下，绝对是对自己的嘲弄。警察们应该在自己走后成为他们茶余饭后的谈资吧！赵佳苗那边也是，自己已然变成了她和自己男朋友口里的饭菜，厕所里的污秽。
牙齿摩擦的越来越响，频率也逐渐加快，曹诗华心底的怒火越发的被点燃。
“好吧我闭嘴……咳咳，这件事跟爸妈说了没?”
曹诗华愣了下，从自己的世界里走出来，抬头见齐格勒端正的坐在椅子上，那眼神时不时的瞄向自己，犹如犯错但看大人脸色的小学生。
自己竟然要原谅一个大人?曹诗华内心哭笑不得。
“我没有告诉他们，忙到认为家只是房子的人，告诉他们只会让他们更讨厌我而已。我也懒得多事，每月给足生活费就好。”
说这话的时候，曹诗华漠然的看向窗外。
“这样啊……那，我就给你一个非常棒的建议，怎么样?”
齐格勒恶作剧般的对她眨眨眼。
明明是个男人，长那么好看是什么意思呀?
心里的不满只占据了一秒，她点点头，问齐格勒是什么建议，只要能彻底解决，最后对不会对自己造成严重后果，人身影响也没有的话，尽管提。
可是齐格勒却撅起嘴巴，满脸不高兴。如同恶作剧被识破的小孩子。
真的可行吗?反正自己有拒绝的权利。
曹诗华自己给自己打了个镇定剂。
“让我们把他捉住吧！”
什么?！自己没有听错吧，她一直想甩掉的家伙，让自己一个女高中生就捉变态?到时候自己能不受伤就不错了，这人考虑过后果吗?
她惊讶的看着齐格勒，身体微微后仰。一会找个理由离开吧，简直太奇怪了！
不过，刚才自己是不是听到了“我们”?
啥?他还要跟我一起去?别开玩笑了好不好。
“老师，为什么是我们?”她特地加重了最后两个字。
“这样的话，我就可以以出差为名跟学校请假了呀！”
“跟我有什么关系呀！”
曹诗华哭笑不得。
“你不懂了吧，这和逃课一个道理，我现在想逃课都没有机会逃了，都怪自己当时太听学校的话，真以为不乖就会被退学。搞得我每天都羡慕那些可以翻墙逃走，随心所欲打扮的同学们呢，他们简直太酷了！”
我才不想听这些咧，这个人真是的，不管别人的感受！都什么年代了，还有人用酷来形容他人。
“好吧，那打针吧！”
“什么?”曹诗华皱起了眉头。
“打针呀，就是那个不怎么痛的打针。”齐格勒比划着，朝内屋喊了一声，“嘉芙丽尔，本王召唤你！”
曹诗华已经不想再说什么了，大概这就是这个人的生存方式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