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尔兹开始了。
你的舞伴在哪里?
能够听见齿轮转动的声音。咔吧咔吧,咔吧咔吧,咔吧咔吧,咔吧咔吧,咔吧咔吧——越来越快,越来越快…于是他睁开眼睛,看到黄金的巨大圆盘,宽大的锯齿,旋转着,越来越快…随后那齿轮向他辗轧过来,发出巨大的轰鸣,金属摩擦的噪音,宛如咆吼的巨兽,疯狂的,疯狂的——
他开始逃跑,没命的,拼尽全力的向前逃跑。没有光的道路,恐惧的迈向前方。
耳畔传来了马蹄声,还有那些草食兽诡异尖锐的嘶鸣,他们拿着枪,拿着刀,兴奋的叫喊着,兴奋的屠杀着——吊在十字架上的狼,被插在十字架下的狼,猩红的土地上陌生的气味,他在逃跑,竭进全力的逃跑,像是要抛弃自己的四肢那样拉伸自己的身体,从马蹄的践踏之下逃生——齿轮还在旋转,不停,加速——
“哈…!!”身体一阵抽搐,狼人少年猛地睁开了眼睛。
阳光透过白色的窗帘照射进来,昏暗柔和,鼻子里都是那个人的气味。
心脏剧烈的跳动,能感觉冷汗浸湿了后背,衬衫贴在身上很不舒服。
脑袋里的梦境还在眼前回放,耳畔的暴躁声音似乎弥留在这个房间里,莫里哀一时间反应不过来,呆呆的用手撑起上半身,望着空无一物的墙壁。
…对了,这里是那个人类的家,什么也没有,什么也不会来……
气味,熟悉的气味。
新近粉刷过的墙壁,努力清洁过的地板。
有这个人的血的气味。
“呼…”莫里哀的肌肉放松下来。很久没有做梦了,可能是因为以前没法睡得这么沉吧。
无论是因为饥饿,还是由于吸血鬼的危险,他已经有很长时间没法好好睡觉了。
屋里一点动静也没有。
啊…
莫里哀用力甩了甩脑袋,然后下床,栗色的头发不用整理就柔顺而整齐的垂下来,挡住耳朵。
不太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不过那人类没有给自己脱衣服,鞋子倒是整齐的摆放在床下。
莫里哀走出卧室,昨天待的沙发上叠着一条毛毯,餐桌上放着一张纸条:我去上班了,从门出去的话请把门撞好。
莫里哀看完,直接把它扔进了垃圾桶,来到客厅的窗户前,把窗户全部敞开,然后从门走了出去。
“那个人是…”
“怎么了姐?”
“啊…谁知道呢,总是感觉不像人类啊。”
拥有同一张脸的少年与少女。
姐姐左边的眼角下有一颗泪痣,黑色的长发直直的垂在腰间,刘海用一个白色的塑料卡子卡整齐,给人以优雅娴静的感觉。一旁的少年个头要比姐姐高出一头,留着以男性来讲有点长的黑发,同样的外表,但是表情要比姐姐冷漠很多,眼角的泪痣在右边,和姐姐整好对称。
“这个时间,大哥不在家吧?”少年问。
“没关系的,只要把门打开就可以了吧?”少女呵呵呵的笑起来,抬脚迈进了楼道。
“阻挡我们见到哥哥的东西,全部破坏掉不就好了吗?”
少女温柔的笑着,用骇人的语气说道。
没过多久梅森就出现在街角,穿着显眼的白衣,留着显眼的银白色长发,眼镜下面的眸子犀利冰冷,人偶一般的脸上挂着嘲讽的微笑。
“早上好,梅森。”莫里哀露出明媚的笑容。
“哟,小家伙,昨晚到哪里去了?”梅森的声音并不是很高兴,莫里哀知道她对昨天晚上自己狩猎的结果非常不满意。
不过那也是没办法的事。
出现了吸血鬼。但是别说把他干掉了,自己就连他的影子都没能见到。
等到莫里哀注意到的时候,他所盯上的落单少年早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一点气味也没留下。
“…对不起,被他给逃了。”莫里哀老实的说,“不过对方应该也没发现我,否则就没有不打斗的理由了。”
“那可说不定,最近那些以华丽高调著称的吸血臭虫一反常态的行事非常隐秘。你的年纪还小,不懂得怎么忍受饥饿…”梅森的语气里露出露骨的嘲讽之情。
莫里哀抱歉的笑笑,什么也没说。
梅森的话没有一个错误,所以莫里哀只好听着。
在梅森这样的老妖怪面前顶嘴可不是什么好习惯。
“不过,吸血鬼们的目的到底是什么?”梅森托着下巴思考,“这座城市有什么特别之处能让他们背离本性…?”
“哼~说不定这个城市里有秘宝呢?”
莫里哀满不在乎。
他不想探究为什么战斗,他只是想战斗罢了。把那些吸血鬼杀死,把那些人类杀死,仿佛这样心灵就能得到慰藉,胃袋就能被填满。
想要力量。
想变得强大。
最讨厌疼痛。
不想死。
莫里哀的愿望仅此而已。
“这个设想值得考虑。”梅森认真的说,“不过那也是晚上的事情了,我现在要去睡觉了。你昨天晚上既然狩猎没成功,趁着白天多抓几只使魔来,看看能不能找到关于吸血鬼动向的线索。”
“我的荣幸。”莫里哀笑着答应。
向针吃着盒饭。
对于配菜都是素菜还淡的要死的盒饭向针没有任何怨言。今天是四爷爷曾经任教的K大五十周年校庆的日子,四爷爷要回来进行演说。因为教授之间还有许多纪念活动,所以四爷爷直接让向针过来帮忙。
图书馆也关门了。
一大早就把该干的活干完,下午就可以回家了。
大学校园简直是另一个世界。
气氛十分静谧。
道路两旁的梧桐宛如神明的手腕,庇护着老旧的教学楼。
与这气氛相称的学生。
格格不入的自己。
高中时期向往的充满活力的自由的校园生活,到了现在也不过是一个向往——不,现在的自己连那种向往都失去了,只能感到羡慕。
待在这里的自己没有一丝兴奋,也没有一丝悔恨。
明明一年前的冬天被告知自己再也没有高三的下半学期的时候,路过大学校园都会蹿出一股想哭的冲动。
这大概就是自己已经落到了与这些大学生不同的世界的证明。
少年扔掉了一次性饭盒,拍拍屁股站起来,打个招呼之后就回家补觉吧,不知道那孩子今天晚上还来不来吃饭。
好久没给别人做饭,昨天向针是倾注了全部精力去满足莫里哀的。
好久没有这么认真的做事情,感觉自己又活过来了。
一瞬间心情变得很好。
于是向针坐上了回家的公共汽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