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强森眼里，莎拉半点都不像他曾经想象过的妓女。甚至可以说，她更像是他只在梦里邂逅过的完美女人。
强森是在刚入矿场的时候出生的第一批原生矿场民，从来都不曾亲睹过外面的世界，更不知道外面的女人是什么样子的。他所接触过的女人，就只有同在矿场里务工的工友。那些女人和自己一样，在上工时脸上从来都满布着厚厚的油污，除了头发长点，完全看不出同男人有任何区别。他曾经以为的妓女，也只不过让她们洗了干净，脱了衣服，仅此而已。
而现在，面前的女人超越了他一切的想象。
她的长发那么黑、那么顺，完全不似他以前认知中的异性那种平实而粗糙的头发，让他有一种难以克制的、想去用手抚摸的冲动。而那一双妩媚而多情的眸子，光是对视一眼，心头就像开满了花。
落座桌子对面的莎拉，用纤葱般的手指推来一杯酱黑色的液体，问道，“喝过没有？”
强森摇头。
“你听说过酒么？那是常世里，最常见的一种饮料。”莎拉浅笑道。
强森点点头，接着狐疑地问道，“酒不是用植物酿出来的吗？水培植物已经禁止种了，你们拿什么酿的？”
“还能拿什么？当然是这个。”莎拉指了指桌上的盘子，里面是一块包裹的锡纸被拆了半截的黄色冻状物。
那东西再熟悉不过，正是黄金螺旋财团向矿区提供的最基本的食品：方糕。
这东西是矿区人一日三餐的主食，相当于战前的面粉和米饭，每人每天只能领取三块。黄金螺旋财团每周给矿区的配给量虽有一些盈余，但总归不多，分摊下去也仅只能让所有人刚刚吃饱而已。如今这些只满足生存需要的粮食竟被拿来酿酒，这只说明一件事情——只要多酿一杯酒，就一定会多一个人吃不上饭。
强森望着面前那杯浑浊的黑水，迟疑着。他将要喝掉的是矿区里某个人的食粮。治安队是不缺食物的，食品只要运送过来，矿管会永远优先保障他们那一份的充裕；那么最后因此而吃不上饭的，终究还是自己的同胞，身边的工友。
他毕竟是有志拯救矿区的反抗战士，怎能以同胞的血汗为代价在这儿逍遥作乐？
可是来都来了，难不成还能直接回去？
“你是不是觉得，用粮食酿酒是极大的浪费？”莎拉那灼灼的目光像是早已看透了他，她嫣然一笑道，“粮食只要变成了酒，就变不回粮食了。这里的酒，这一刻不被我们喝掉，下一刻就会被治安队喝掉，反正没法再变回粮食吃掉，就好像我们这里的人，这一刻不服侍你们，下一刻也要去服侍治安队。我看得出小哥你是心里装着大事的人，但有些事情，你不能每一刻都去想，那样太累了，而且你也想不明白。偶尔随性一点，学学我们，不好么？”
强森焦灼着的脑筋，像有一股清泉流过，瞬间觉得清爽无比。他露出释然的微笑，一口饮下那滋味古怪的黑色液体。
“也是，今朝有酒今朝醉！”
这个女人，真是妙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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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夜时分，蔡斯领着一队治安队员，走进波斯菊的前厅。
“我尊贵的蔡斯先生，您大驾光临，真是让小店蓬荜生辉。”一旁的莎拉正端坐在座椅上，用捉弄的腔调向蔡斯等人招呼道。
蔡斯会意地咧嘴一笑，示意治安队在此静候，旋即随莎拉走进了里屋。
“刚坐下，看到他迟迟不沾酒，就知道又在心怀苍生，八成是反抗军。经不住我两句劝解，两杯酒下肚，上了床就什么都吐出来了。”莎拉说道，面上挂着一副早对此习以为常的散漫神情。
“我不关心那些过程。”蔡斯不耐烦地说道，“直接说他吐出了些什么。”
“这事他没直说，我也不能问得太直白。我只能从套出的话里推出一个结论：他们有种秘密武器，很可能是藏在地下岩洞的某个隐蔽的地方，那东西就是制胜的关键。至于那是什么，这个话题太敏感，我没法问。”
“人呢？”
“楼上，还在铺上死睡，鼾打得跟炸雷一样。”莎拉指指头顶。
“这次干得不错。”蔡斯顺手掷出一叠通用币，笑道，“下面的就交给治安队处理，我今天公务在身，改天再来光顾。”
“蔡斯先生，我不要通用币。你记得知会一下‘主教’，让他记得答应我的事就行了。”莎拉浅浅一笑道，纤柔的双手将通用币推回蔡斯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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凯尔坐在床沿上打了个呵欠，两眼上还挂着浓重的眼圈。
自从上回打育幼院归来，凯尔便一直郁郁寡欢。毕竟一想到那日欧阳澜哀痛的神情，他便再难开怀。这些天入夜了也是辗转反侧，脑海里浮起的尽是她黯然啜泣的脸。
忽地，身后有人猛拍了他一下。
“紧急作战会议。欧阳通知让参谋部的人全部到场。五分钟之内。”韦斯莱说道，神情很是严肃。
“……什么事情这么紧急？好事还是坏事？”凯尔疑惑地问道。
“看欧阳那表情，坏事没跑。”韦斯莱摊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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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先说明一下情况。”
宿舍区内隐秘的作战会议室里，欧阳羽冲向周边一众反抗军干部，话音冷峻。
“昨天上午，突击队队员强森以探望女友为名擅自离岗，至今未归。临行前他曾许诺一天后必定归岗。我获得消息后便赶到他所住的宿舍询问，却得知他根本没有女友。我联想到他很可能是去了鼹鼠巷，便去鼹鼠巷探查，周边的乌鸦证实确实前一天晚上，曾有符合他相貌的男性在鼹鼠巷徘徊，最后进了‘波斯菊’。我让乌鸦去波斯菊店内查证他的下落，店里人却佯装不知有这回事。
“我们很清楚鼹鼠巷里到处都有治安队的眼线，也再三警告过所有反抗军战士不要轻易涉足那一片雷区。现在强森很可能已经被治安队羁押，正在诱逼他供出我们的反抗计划。这是我一直极力规避的状况，如今却还是发生了。从现在开始，治安队将随时集结数百人直奔‘堡垒’，如果让他们控制住了我们的秘密武器，这场反抗就将夭折。”
望向四下那一双双充满焦虑的目光，欧阳羽深深吸了口气，高声道：
“一号作战方案作废，启用三号预案。我以矿场青年反抗阵线指挥官的身份宣布——反抗作战由现在开始，先发制人，首个攻占目标——矿管会总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