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卿大人，这是一段残缺的美丽。
他听见人这么说。
然后，季言被拖入记忆之底。
是旁观者。
――
“珂莉斯，今天是参加家族聚会的日子哟。”母亲在门外轻声呼唤着她的名字。
她是珂莉斯。
“好的，妈妈。”
她艰难地用双臂撑起自己的身体，轻声呼唤道：“克里斯蒂娜。”
“是的，master。”
床边的蛋状物体忽然舒展开来，长出八只蜘蛛般的长腿，上身高高挺立起来，却是一个美丽女人的形象。
身上还穿着有长长裙摆的女仆装，刚好遮住了她的八只长腿。
“在下永远是您的斯芬克斯，master。”
“克里斯蒂娜，我说过，那不一样的。”那个女仆状的蜘蛛将珂莉斯扶了起来。她撩起被褥，露出了珂莉斯萎缩的小腿。
是啊，珂莉斯不能走路，所以珂莉斯需要克里斯蒂娜。
女仆将她小心翼翼地放到轮椅上，然后轻声问道：“今天要穿什么呢？”
“是啊，要见到大家了，珂莉斯要打扮的漂亮一点呢。”珂莉斯将双手放在她那蓬松的金发上，“我想穿妈妈送我的生日礼物。”
“如你所愿，master。”
那是一件洛丽塔风格的洋装，上面绣着兔子和篮子。
【兔子的篮子，装满了温暖。】
打扮完毕，珂莉斯被克里斯蒂娜推着出了房间。
房外是母亲，父亲，还有哥哥，三人均是盛装打扮，花翎带在带黑纱的帽子上，那花翎象征的是他们一家在〔赫菲斯托斯〕家族的地位。
母亲看见珂莉斯出门，又瞧见她背后的克里斯蒂娜，眼中不由得闪过一丝厌恶。
“克里斯蒂娜，作为〔匠兵〕，你还真是丑陋呢。”珂莉斯母亲身边的女仆嘲讽道。
“是的，在下是丑陋的。”克里斯蒂娜微微鞠躬。
“拉妮，不许欺负克里斯蒂娜！”珂莉斯嘟起了嘴巴。
“小姐，我们〔匠兵〕都是被真理赋予能力的外置〔炼金人形〕。我们生来就是为了战斗。”
名叫拉妮的女仆伸出手，手上的机械解体，瞬间弹出十个铭文，立体的组合成了一个眼睛的样子。
“我能战斗，她不能，这就是她的罪过。”
“我喜欢克里斯蒂娜，”珂莉斯抱住八只腿的女仆，任性道。
“好了，该出发了。”父亲用拐杖敲了敲地板，“这次的家族聚会课题是〔世界树〕，是我们最近在一座小村边上发现的神奇植物。因为其有着天眼波动，是不可多的的样本，所以我们这次的目的……”
他顿了顿：“只是移载世界树。”
“家族全员去移载一棵树太诡异了。”哥哥法洛冷冷道。
“那是因为移载需要合适的人，每个家族的人都有义务去试一试自己是否能契合那棵树。”父亲不再说话，只是再一次敲了敲地板，〔定点集结〕启动，四人被定向传送到了家族聚会大厅。
“感谢，乌卡尔。”珂莉斯的父亲脱帽向一边一个蓝色头发的男人致意。
“举手之劳，我只是发动〔定点集结〕罢了，用不着如此多礼，我的兄长。”
“乌卡尔叔叔好。”珂莉斯微微弯腰，然后便并不在意他的回话，打量起这座略带巴洛克风格的“城堡”来。还是和以前一样，万神殿式的门廊，复杂的柱式配上令人眼花缭乱的拱卷，还有些雕栏的成分。各种风格就这么糅合在一起，显示了一个古典家族的底蕴。
“哦~！是小珂莉斯呢！”乌卡尔拍了拍珂莉斯的脑袋，然而眼神中的厌恶依旧一闪而过。
珂莉斯并没有注意到，心不在焉地开心地抱了抱乌卡尔。
聚会大厅的人越来越多，各式各样的花翎简直要晃花了珂莉斯的眼。她认真地盯了盯父亲头上的花翎，果然，还是父亲的花翎最鲜艳最好看，她美滋滋地想。
然后珂莉斯看厌了花翎，又开始看起各人身后的〔炼金人形〕。各式各样，但是都不脱人的形体，那边有个大腹便便的大叔竟然还带了个**的〔炼金人形〕，真是恶俗。
果然还是克里斯蒂娜最好了，克里斯蒂娜是不同的，虽然她不能战斗，但是她依旧是最好的。
赫菲斯托斯家族是炼金的天眼一族，能把类似〔天眼〕的超能力固定在武器上，久而久之，就产生了战斗智慧人形――〔匠兵〕。
战斗智慧人形是按主人的潜意识来设计炼制的，所以大多都是人的形态。
所以克里斯蒂娜才很酷啊，珂莉斯想。
“预计十分钟到达〔世界树〕上方。”声音从珂莉斯一家人的后方传来，聚会大厅之中的一切窃窃私语在这一瞬间停止，所有人脱帽弯腰：“家主。”
这就是赫菲斯托斯家族的家主，也是乌卡尔和珂莉斯父亲的大兄，乌卡尔是老三，珂莉斯的父亲则是老二。
〔移动城堡〕赫尔宾斯，是一件超大的炼金器，也是家族的据点。
“我去一下洗手间。”珂莉斯的父亲小声对母亲说，然后转向法洛“法洛，你帮我应付一下。”
珂莉斯看到哥哥的脸上露出伤脑筋的表情，顿时觉得又同情又好笑。
毕竟父亲也算是家主的左膀右臂，地位高了想要搭话的家族成员自然很多。
父亲讨厌应酬，竟把法洛推出去当挡箭牌。
“克里斯蒂娜，我们来玩兔子游戏吧。”珂莉斯竖起手指，手心亮起一个眼睛纹路，飞快地将自己面前的桌子切下一角，炼成了一只兔子，“你负责给兔子配音，我让它动起来。”
小兔子竖起一只爪子。
“master，master，我永远都是您忠实的仆人。”
小兔子跳了两跳。
“master，我爱你。”
“不对不对！”珂莉斯气鼓鼓，“克里斯蒂娜你真傻！”
“要更可爱一点啊，克里斯蒂娜。”
――
“已经抵达〔世界树〕上空，准备降落。”
“欸？克里斯蒂娜，爸爸还没回来呢。”珂莉斯低声嘟囔，“我们去把他叫回来吧。”
“如您所愿。”两人离开了聚会大厅，谁也没有发现。
――
“爸爸――爸爸――！”珂莉斯高声叫喊，两人堵在男厕所门口，好不滑稽。
“爸爸是在厕所睡着了嘛……”珂莉斯嘟囔，“克里斯蒂娜，我们进去！”
“万一看到令尊衣衫不整的场面……”克里斯蒂娜道。
“那克里斯蒂娜你去叫爸爸。”珂莉斯小脸一红，指着克里斯蒂娜说道。
“尊上，尊上？”厕所有个隔间，只有一间是显示上了锁，克里斯蒂娜走上前，开始敲门。
“尊上？！”
没有回应，一片寂静，寂静地诡异。
“尊上，我要开门了。”克里斯蒂娜拿出一个小工具，开始开锁。
“真是的，这点时间应该够他提上裤子了。”珂莉斯走了进来，“爸爸别闹了，法洛哥哥都快被那些人折磨死了。”
门“吱呀”一声开了。
“爸~爸！”珂莉斯正想气鼓鼓地冲上前，却突然被克里斯蒂娜一把拉住了。
“不行……不……不行的master！”
那声音在颤抖。
“什么不行啊克里斯蒂娜，爸爸傻到还没穿裤子？”然而来不及了，珂莉斯已经推动轮椅向前行去。
“我的……master……”
我的……最爱……
她连自己都听不见自己的合金喉管里的呻吟是什么。
但她看见了。
断肢，残片，头颅，残暴地变形地，被塞进抽水马桶里。
向上翻起的双眼，还看得出净是恐惧。
――主啊！主啊！这不是吾主的命运！
――虚假！虚假！这……都是虚假！
没有血溅出来。
但那是父亲。
最爱的父亲，断掉了。
珂莉斯只觉得所有力气消失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爸爸……！爸……”
喉管像是破了的排风扇，嘶哑无力。
在马桶下方的水波中，一根绿色的藤蔓从尸体上悄然回缩，像是餍食满足的孩子，微微地，开心地，摆动着叶子。
〖我是〔世界之树〕哟。〗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