蝶姬冲回房间，重重的关上了门。
房间里唯一的梳妆镜一直被纱幔盖住，平时只有侍女打扫的时候，才会见到天光。
蝶姬坐到梳妆台前，一把扯掉纱幔，呆呆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明明已经习惯了和别人的不同，为什么从舍熏嘴里听见的时候，还是这么的不可接受。
眼睛里蓝色的光圈显眼到让人愤怒，就好像是冷冷的怒火在蝶姬的心里燃烧。
“我是活祭品。”
她当然记得自己说过的话，自从记事起她就把这句话深深的印在心里。一直以来也恪尽职守的完成着她“活祭品”的使命。
即使这样，自己好像仍然不能得到所有人的认同。
既然是这样的话……
月明枫很远就看见被关在寝宫外的黎枝和九妖。
他不知道要不要告诉他们刚才舍熏说的话。
姑且不论黎枝会有什么反应，九妖的话，一定会发疯的吧。
自从被蝶姬带进宫来之后，九妖就一直在蝶姬的身边为蝶姬解决着各种不能见光的龌龊事。明明只有十九岁，却常常被人遗忘掉年龄。一直以来都不停的干着刺探和暗杀的工作，他自己可能也早已经忘记了这个年纪该有的模样。
他的一切早就和蝶姬紧紧相连。在南郡华都之中，他也许是最不能接受蝶姬受到伤害的人。
月明枫迟疑着，停下了脚步。
九妖和黎枝面面相觑地看着对方，显然不知道该不该进入寝宫。
他们虽然没有听见舍熏所谓的“真相”，但凭借黎枝的智慧，也已经猜到了一二。
作为蝶姬最信任的三个人之一，月明枫的内心在激励的交战。
不能隐瞒也不能欺骗，最可怕的是，也不能坦白。
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
“你们要效忠的不是我，是这个南郡。”
蝶姬当年的确是这样告诉他们的。
可是自己从来只有一个主人而已。
即使是前代国主还在世的时候，他们也从来没有接受过除蝶姬以外的人的命令。
他们从来都只是她一个人的鬼，是她一个人的影子。
月明枫平素的冷静已经完全消失不见，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在焦躁还是惶恐，他只是隐隐的感觉到自己触及了不该触及的真相。这让他恐惧，他难以估量这些沉甸甸的事实一旦从自己口中说出来，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可是，如果选择隐忍，他又能这样沉默多久？
“忍不住的话就不要忍好了。”
“黎枝？”
黎枝的脸上带着一种痛苦的笑，和九妖一起朝他走来。
月明枫这才发现自己居然忘记隐藏自己的气息。
“看来你是知道了什么啊。”
月明枫默默低下了头。
“既然你不愿意说，我们直接去问郡主好了。”
“开什么玩笑，这种事情……”月明枫明显感到自己的底气不足。虽然他也的确想要知道真相，也想要亲口问一问蝶姬，可是越考虑就越退缩，毕竟这种事情……
“我也想知道，”九妖消沉地低着头，“郡主从来没有，像刚才那样发怒过。”
“赌上这么多年跟着她卖命换来的信任，你们不敢吗？”黎枝目光灼灼地看着这两只“鬼”。
月明枫无助地望着九妖。
“我敢。”九妖坚定的答道。
“我是前代国主请阴阳师制造出的复制品。”
蝶姬意外的坦白，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南郡王出于他不可告人的私心，请来了当时最有名的阴阳师制造了我。就如舍熏所说，这就是印记。”蝶姬指着自己的眼睛，蓝色的光圈闪烁着诡异的光芒，“理解我是死人或者容器都没关系，反正我就是一个没有心跳、不会流血的物件。”
“郡主，怎么会……”九妖觉得自己快要哭了出来，他极力压抑住自己的情感，不让眼泪掉下来。
“我以前就说过，你们效忠的是这个南郡，而不是我。所以你们现在还是可以选择，是否要从我身边离开。”蝶姬温和地笑着，眼神扫过三个人的脸，“知道真相之后，再跟着我会很难受吧。”
“我绝对、绝对不会离开郡主的！”九妖“啪”地一声跪在地上，脸上眼泪纵横，“我的主人只有郡主一个。”
“我也不会背叛您。”月明枫的声音很低沉，说不清是感伤还是其他。
“只要您一天是南郡华都的郡主，我就永远效忠于您。”黎枝行了一个官礼，抬头直视蝶姬。蝶姬则回应了一个暧昧的笑。从始至终两人都只是利益互换而已，只要两人的身份不变，关系当然也不会有丝毫改变，对于这点，他们心里都非常清楚。
能这么年轻就稳坐太傅的位子，除了黎枝的非凡才华，和本家在南郡的兴盛当然脱不开干系。黎氏一族在南郡已经兴盛了几百年，势力遍布整个南郡，虽然几乎从不从政，却对国家大事有着举足轻重的发言权。而身为家族中的佼佼者，黎枝二十岁便成为本家当家，控制着家族的绝对权力。
成为蝶姬的太傅之后，黎家的势力更是如日中天，而蝶姬能以一介女流代理着国主的位置，除了自己本身的地位身份以及长期经营收买的人心，黎家的支持亦是功不可没。因而这两人之间，互相“扶持”的分量可谓是不言而喻。
所以只要蝶姬还是南郡郡主的身份，黎枝就绝不会弃她而去。
黎枝现在想要知道的是，接下来，这场闹剧，这个女人要怎么收场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