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作者:奶油冬瓜煲 更新时间:2020/3/4 17:07:24 字数:3663

飘着雪花的寂静夜空中,一颗青蓝色的彗星从朦胧的云层间划过,在身后洒下一道宛如星河般绚烂的零碎轨迹。

满天星屑之下,是那座于常年积雪的银岭上屹立了千年之久的古城,她也因此得名——苍银。

如梦如幻的青蓝色极光自极北银装素裹的山脊尽头,一直绵延至南方苍灰色的城壁顶端。

女孩的大衣后摆随着飞舞的风雪微微飘动,高挑的身形在极光幕的照耀下隐隐被一层淡淡的荧光所包裹,几片细小的雪花飘落在淡金色的短发上,迅速被她呼出的热气所融化。

脚下的积雪深度已经没过了脚掌,女孩缓步走到城壁的边缘处,在身后留下两串浅浅的脚印,轻轻咬着嘴角,将复杂的目光投向山下那架乘着极光远去的雪橇,青年诚恳的话语仿佛还在她耳边回响。

“真的不和我一起走吗?也许这次……我们可以以新的身份再次相识,真正的了解彼此。”

“我……只是想要一个安定的容身之处,我想四处漂泊的生活并不适合我……”

“谢谢你……”

“不必感到愧疚,就当做是对你多年来关照我的报答好了。”

“那……我就心怀感激地收下了,有缘再见吧……佩加索斯·纳尔逊小姐。”

“有缘再见,罗密欧·罗伯兹先生。”

风雪呼啸着,仿佛要卷走女孩乱麻般的思绪,云端明亮的彗星带着她心中小小的愿望,消失在了遥远的海平线上。

……

“少将!”

朦胧中,似乎有什么人在摇晃她的肩膀。

“纳尔逊少将!请醒一醒!”耳边少女的声音逐渐清晰,佩加索斯这才迷迷糊糊地抬起头来,睁开眼睛后,她看到了副官那张满是担忧的脸。

“贝娜?你为什么会在这里?”佩加索斯四下张望了一圈,确认了自己还在那家咖啡厅的包间里后,打着哈欠问。

“哈里森先生让我把‘黑日’还给你,说他已经用完了,还让我替他向你道谢。”少女将藏在背包里的长剑取出,交到佩加索斯手中。

她疑惑地检查了一遍贝娜递来的剑,确认没有任何异常后,又追问了一句:“他用这把剑干什么了?”

少女挠挠头,十分认真地回想了一会后回答:“以我的视角来看……他仅仅是在甲板上四处走动,时不时把剑刃拔出一点观赏……”

“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佩加索斯点点头,收起了剑,突然,她像是想到了些什么,补充了一句:“如果见到我父亲,麻烦你告诉他,我有事要去一趟贝斯瓦尔,一个月左右就回去。”

“了解。”贝娜恭敬地向她行了个军礼,转身离开了。

待到少女的脚步声逐渐远去,佩加索斯满腹狐疑地拔出剑,再度检查了一遍,仍然没有发现杰克有在这把剑上做过手脚的迹象。

她并不喜欢与这位老狼王打交道,但又不得不这样做。

现在的自己充其量只是父亲棋盘上的一枚棋子,只需要无条件服从他的安排就可以了,如果自己像格罗芬那样变成了他无法驱使的棋子,那个男人将会毫不犹豫地让另一个人取代掉自己的位置——就像当初自己取代格罗芬一样。

所以,她现在的计划必须万无一失,不能走漏一点风声到父亲耳中。

————

苦涩的海风自海平线的尽头吹来,自高耸的钟楼顶上拂过,如同母亲的慈爱的手掌般,轻轻将青年那头茅草般杂乱的黑色头发捋顺。

基德默默从怀中掏出扁酒壶,仰头灌了一口,看着自己崭新的机械义肢,怔怔出神,几个月前弟弟声嘶力竭的咆哮,仿佛还在他的耳边回响。

……

“母亲的爱,家族的重视,父亲的认可,凭什么你得到了一切,事到如今却可以轻易地说出‘放弃’这个词!我十几年来的不甘和忍耐,才不是为了把位置让给你这种人的!”希波克里特的脸上,是一种他从未见过的狰狞表情,双手揪住自己的衣领,充血的双眼像是要迸裂开来一样。

“如果你想要的是这个名字,那我就让给你,”格罗芬面无表情地用仅剩的左手将他推开,用那双空洞的蓝色眼睛看着他,“想得到那些,就去挑战我们的姐姐,把那高高在上的天马(Pegasus)击坠,证明布兰登选错了人,证明你才是配得上格罗芬·纳尔逊这个名字的狮鹫(Griffin),不是没有种的骏鹰(Hippogriff)。”

……

“越是得不到的东西,反而会越重视吗……”基德喝着口感略涩的劣质朗姆酒,哼唱起了一首仅仅是听过发音就已烂熟于心的古精灵语歌谣。

他并不知晓歌词的意义,只是觉得女孩唱得很好听便默默记了下来,就连唱这首歌的奥莉薇妮自己也不明白这首歌讲了什么,她的精灵语水平仅仅停留在能够进行日常对话和听懂一些简单句子的程度,甚至连字符都认不全,更不可能去理解深奥的古精灵语了。

头顶灰蒙蒙的云层中传来沉闷的雷声,飘摇而下的细雨逐渐为素描画般静止不动的街道点缀出明亮的色彩。

他喜欢这种下着小雨的阴沉天气,在他还是格罗芬·纳尔逊时,总是在下着小雨的天气坐在窗边,只打开一盏台灯,听着雨点敲打窗玻璃的声音,独自一人下棋或读书。

不知为何,这种天气总是让他有种不可思议的安心感,仿佛整个世界都被隔绝在外,庄园里嘈杂的人声,平日胸中那股莫名的怒火,父亲在自己脑中挥之不去的阴影,都在这时烟消云散,只有他一人独享着这片刻的宁静。

“看来你是真的爱着那个精灵女孩,能把这首歌完整地唱下来的人类,你是我见过的第一个。”身后的门被推开,皮靴踩踏石砖地面的声音中,混杂着一个刻入他记忆深处的声音——那是一把剑的剑柄在与皮带扣碰撞,只有那把剑所使用的金属,才能发出那种声音。

黑日,那把由贝希摩斯钢锻造的长剑正悬挂在佩加索斯·纳尔逊的腰间,几个月前,她正是用这把剑斩断了自己的左手。

“原来你会说古精灵语?”基德仅仅是瞥了那把剑一眼,就将视线从上面移开了,比起这把剑,他更在意这首古精灵语歌谣的含义。

“不,这世界上,大概已经没有人会‘说’古精灵语了,”佩加索斯将旅行箱放下,慢慢走到基德身边,与他并肩而立,“这是一种快死掉的语言,大多数能理解它的人也不过是能够读出来而已,它的语法可能只有阿尔普海姆某些快老死的精灵才懂得一点点。”

“是布兰登给你请的私人教师教你的?”

“我说过,他给我请的私人教师,只负责教我礼仪,舞蹈和艺术,”佩加索斯摇了摇头,“我在苍银城的时候,是和罗伯兹家的孩子们一起去学校上学的。”

“有一个同班的同学是半精灵,我和她的关系还算好,她教过我一些古精灵语,这首歌就是其中之一。”

“所以,这首歌都讲了些什么?”基德收起了酒壶,等待着她的解答。

“即使是对于精灵的历史而言,这首歌也属于传承时间相当久远的那种了,”佩加索斯扯了扯外套的领子,抬头望向阴云笼罩的天空,“早在龙类统治世界的那三个纪元之前,这首歌就已经成为了精灵们家喻户晓的童话故事了,就是父母在睡前会给孩子讲的那种。”

“这话从和我一父所生的姐姐口中说出来,还真是有够讽刺的呢。”基德冷笑两声,不忘抓住时机损上一句。

“故事发生在一个名为‘莱尔·菲’的小城邦,古精灵语中意为‘落入尘世的神羽’,”佩加索斯白了他一眼,无视了他的讥讽,“这个城邦世代崇尚魔法,每一代的领主或女王都是远近闻名的大魔法师。”

“这座城邦在全盛时期,以他们空前绝后的魔法技艺,实现了仅靠魔法来使整座城市运转。”

“无需人工劳作就能自给自足的饮食;轻轻动一动手指就能编织出华美的丝绸衣服;可以在空中飞行的小型交通工具;就连一个未成年的孩子独自建造一栋房子都不需要出一滴汗。”

“听起来是一座能让人舒适地生活到老死的梦幻之城,如果它真的存在,我也想去看看。”基德将目光投向钟楼下方,面无表情地说,雨幕笼罩的街道上,清晰地传来金属马掌踩踏地面与车轮滚动的声音。

“抱有这种想法的人自然不会少,”佩加索斯笑笑,接过了话题,“当一位旅行者将自己在莱尔·菲的见闻写成游记出版后,无数想要一睹这座梦幻之城风光的人蜂拥而至,最终激起了原住民的极度不满,请求女王下令将这无礼的外邦人赶出城门。”

“在他们看来,大概外界那些魔法水平落后的人,与我们眼中菇毛饮血的野蛮人无异,”基德思考了一会后,点点头,“被大量涌入的原始人像看笼子里的珍奇异兽一样围观,确实是让人很不舒服的事。”

“莱尔·菲的女王对领民的诉求无法置之不理,同时为了避免此类事情再次发生,在遣返了所有入境的异邦人后,她做出了一件唯有‘神迹’一词足以形容的事——她用强大的魔法将整座城邦从地面剥离,升入了云端之上,变成了一座飞在空中俯瞰众生的浮空城。”

佩加索斯依旧望眼欲穿地注视着被乌云所遮盖的那片天空,仿佛,那座传说中的梦幻之城就屹立在那昏暗的云层上。

“诗歌中是这样描述那个场景的:‘她左手持剑,右手持杖,左手一挥,便切断了一座大山,右手一挥,使整座城市拔地而起,她将那山颠倒过来,让城市落在断面上,令它们上升,直至莱尔·菲消失在闪耀的星海之中。’。”

“飞行在蓝天白云之间的天空之城,想象一下还真是壮观。”基德感叹着,望向远方模糊的海平线。

“如果你能做到和那位女王一样的事,你会不会将这座岛变成和故事中一样的浮空城?”佩加索斯看着弟弟的侧脸,饶有兴趣地问。

“不会。”基德的回答没有丝毫的犹豫,这让她稍稍有些意外。

“为什么?你中午不是还试图杀了我来阻止纳尔逊舰队的进攻吗?”

“我看起来像是那种喜欢逞英雄的烂好人吗?”基德皱着眉反问她。

“你想说,那只是你出于对‘纳尔逊’这个姓氏的恶意所作出的行为?”佩加索斯两手一摊,看向他的眼神中别有深意。

“如果我能做到那种事,我会选择把那座山从纳尔逊舰队的上方丢下去,而不是用它当基座建造一座浮空城。”一瞬间,青年湛蓝色的眼睛中放出锋芒毕露的凶光,穿过飘摇的雨幕,直直地指向港口那条海盗船上飘扬的青灯海盗旗。

“我可是很讨厌夹着尾巴逃跑的那种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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