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
白灵寺的天空忽然变得阴阴沉沉的，秋风也刮得狠，给人一种再过片刻就要下雨的感觉。
头上的乌云就宛如粘在笔尖上的一滴墨水，在重力的牵引下它已经摇摇欲坠，但是它又偏生不落，难免让人心生郁闷。
叶晨霜和张梦月现在还在生着我的闷气，她们把小灵带上，把我这个社长踢走后一起去了大厅，说是不靠我也能和慧宇他们商量着把六灵庙的问题给解决了。
从此事中我也悲哀地意识到，我这个社长的权利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叶晨霜这个奸妃呸、奸臣给架空了。
不过这应该也不算一件坏事。
刚刚经过大厅的时候，我还听到了叶晨霜在用不大但是权威感十足的冰冷声音在和众人说着话。
其中小灵也不时补充一下，局面看起来紧张但实际上还是井井有条的——只要张梦月她坚持在旁边玩手指不问问题的话。
说实话，我从来就没有怀疑过叶晨霜的能力，光是看她用了这么短的时间久就已经能让大家都乖乖讲话这点其实就能说明很多事情。
有些人就是天生的领导者，叶晨霜是这些人当中的一个。
更何况大厅里面还有小灵在和稀泥，有她配合的话想要引导好众人是没有难度的。
叶晨霜缺的只是时间。
但是这个问题也不难解决，只要我暗中用点小手段和在最后推事情一下，多半就把六灵庙的问题给解决了，而且说不定还能利用这事一把……
比起叶晨霜，我现在最更担心的人反而是杜凌雪。
“叩叩叩……”
我呼出一口气，抱着趁叶晨霜她们不注意赶紧把事情办好的决心，轻轻地敲响了杜凌雪的房门。
“叩叩叩……”
“叩叩叩……”
然而等了半天，房间里却依然没人回应。
人去哪了呢……我皱皱眉头，忽然就想起了一个地方。
五分钟后——
昨天发生血案的地点，一个柔柔弱弱的背影出现在了我的眼前。
风大，落叶便像是下雨一般乘着秋风飘飘洒洒地落下。
调皮的风在捣乱的同时还不忘把一些树叶放在了杜凌雪的头上。
然而杜凌雪却不为所动，将身外的事物彻底无视，风也只好颇觉无趣地帮把她头上的落叶吹走。
……
“你来了？”
“嗯。”我应了一声后，眯眯眼睛，一屁股坐在了杜凌雪的旁边。
“昨天晚上李叔叔就和我说了，你一定会来找我的。”
“那他有没有告诉你天快下雨的时候要乖乖地待在房间里别到处乱跑？”
“我不怕下雨。”
“可我怕你淋雨……而且你不待在房间里我可差点没把你找到。”
“李步你撒谎。”
杜凌雪撩了撩头发，脸上露出了一抹带着几分小孩子般得意的笑容。
“我知道你肯定能找到我的。”
“这也是我爸告诉你的？”
“不是，这个是我自己告诉自己的。”
“……唉……”
我叹了口气，往椅背上一躺，把头枕在了双手上面。
“……其实我也没你想的那么好。”
“我知道。”
“喂，虽然是事实但是你这么干脆地回应我还是感到莫名地伤心啊……”
“呵，人嘛，就是这样的。”
杜凌雪伸出手去接住了一片落叶。
“总喜欢一厢情愿地念着别人的好，发现别人不是他所想的样子后又会愤怒地指责别人虚伪，其实别人根本就什么都没做。”
“你真是这么想的？”
“不是。这句话其实是昨晚李叔叔给我的忠告，叫我别对你期望太高。我不信，因为我觉得他是个坏人。”
“……”
我眯眼看着天空，一时语塞地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果然还是应该直接单刀直入的吧——
“昨晚我爸爸是不是叫你去承认你偷了张梦月的东西？”
“是。”
出乎我意料的，杜凌雪任何遮掩都没有就直接承认了。
“你答应他了？”
“答应了。”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承认这件事情对我来说影响不大。”
杜凌雪淡定地摇摇头，看着手上的树叶，声音变得略微有些低落。
“……李步觉得，那些想自杀的人值得被拯救吗？”
“不好说。”
“那李步见到有人去自杀，会去帮忙吗？”
“会啊。”我顺其自然地点点头。
“为什么？难道李步没有想过，本来那些人自杀之后就会不再痛苦了，你把他们救回来只是强迫他们继续面对痛苦而已？”
杜凌雪的眉毛越皱越紧，语气也带上了茫然。
“这么做真的好吗？”
“可我去救自杀的人也并不是为了别人，而是为了自己。”
我眯眯眼睛，看着像是上了墨色的天空。
“如果我不救他们的话，那我肯定也会跟着死掉的，所以为了自己不死，我必须要救他们才行。”
“？”杜凌雪眉毛轻皱，头微微歪着，模样像极了好奇的小女孩。
“不好意思啊……”
我仰头看着落叶，无奈地叹了口气。
“我们两个也算熟了，我说些过分的话你不介意吧？”
“介意。”
“你这是不按套路出牌啊……”我笑了一下，轻轻地抚摸着无名指，“不过都这个时候了，你介意我也要说，实在不行的话你打我吧。”
“那，我想拿手指甲掐李步的手臂。”
“为什么？”
“不知道，就是特别想。”
“那你掐吧。”
我无所谓地把手臂伸了出去，杜凌雪则把细长而白皙的手指搭在上面，装出一副要掐下去的样子。
我深吸一口气，认真地看着杜凌雪道。
“你知道吗，其实真正的你啊，根本就不想死。
“！”
我话音刚落，杜凌雪整个人就愣住了，眼眸中的空洞也在迅速地扩大。
我在心里长长地叹了口气，但是还是坚持把话说了下去。
“大部分自杀的人，其实在内心里都是很想很想活下去的。但是只要给他们点希望的话，他们还是很热爱生活的……”
“原来李步你根本就什么都不懂。”
杜凌雪一下子就打断了我的话，眼神中已然没有了半丝神采。
然后她像是自嘲又像是悲伤地摇摇头，笑笑道。
“我原本还以为你会懂的。”
秋风吹过，折煞半缕青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