粘液,徽章,剪刀
“还是放弃吧”,“终于过来了,出租车”,“全部都死了”
夏天的夜晚连续说一百个怪谈,最后一个怪谈结束后,就会出现鬼魅。
百物语似乎说的就是这样的东西吧,虽然详细的内容记不清了,不过小时候应该是这样听说的。
不过就算有心讲百物语,实际做起来也需要相当多的一段时间吧?点灯,讲故事,吹灯,要反复一百次之多呢。
因为感觉无论如何都完不成,所以我们真的这么试了一次。在月圆的晚上,妖怪们力量最强大的时候——包括我在内的3名男生和2名女生,聚集在老家的废屋里,一人分配20个故事玩起了百物语。
5个人发疯似地开始互相讲怪谈吓人,等我们发觉的时候,居然已经吹了99支蜡烛了。担当最后一个故事的人,是我。
“还是放弃吧。”
对面的服部这么劝我。不止是他,其他人也不住的点头,脸上露出惊恐的神色。
“听说吹掉100支蜡烛后,真的会发生什么。”
“我听说,有一次突然引起了火灾。”
“啊,那个我也听说了,据说是吹灭第100支蜡烛的时候,烛芯里冒出的烟突然变得非常浓厚,很快弥漫了整个屋子。”
“结果第二天就见报了,说是一间废屋突发火灾,在屋内的15人全部丧生了。”
“用来计数的蜡烛也全部被烧光了,后来是他们的朋友爆料才知道他们在玩百物语。”
关于这最后一根蜡烛,我们的兴致奇怪地高昂。这时不知哪里吹来一阵风,吹灭了最后一根蜡烛。房间瞬间陷入了完全的黑暗中,所有人都被这突发的异变吓得一声不吭。
在黑暗中不知过了多久,菜子突然尖叫起来。
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大家都慌慌张张地问菜子怎么了。
我这才想起自己处在一片黑暗中,马上摸出打火机打算点亮蜡烛。谁知火光照亮的桌面上,一支蜡烛的影子也看不到。
取而代之的是,粘液,粘液,粘液——白色红色蓝色粉色的粘液,从桌子上淌下来。
而且刚才还在慌张呼喊菜子的大家的声音,不知何时也完全听不见了。
一股凉意从背后逼近,我毫不犹豫地用手肘朝它挥去,结果什么都没有打着,我被自己拽着转了一圈摔倒在地上。
“妖,妖怪……”
在黑暗中隐约浮现出的脸孔,让我想起了刚刚做的事——百物语真的成真了。
不知道在黑暗中奔跑了多久,荧光的手表也完全看不见,地面也看不见窗子也看不见月亮也看不见,在这样完全的黑暗中奔跑了多久,我已经完全没有概念了。这座老屋本身也就5坪左右的大小,卧室到玄关什么障碍也没有的一直线,不知为什么就是跑不出去。
背后一直隐约感觉有什么东西在追我,即使用尽全力去打去踢,还是什么都碰不到。每次摔倒在地,都感觉像是飞出去一般的猛烈,说实话我已经完全丧失空间感了。
能做的只有跑了,虽然手上一直紧紧握着打火机,但是怎么点也点不着,也可能是点着了我却看不见。不知什么时候,周围变得非常的热,还不断有刺鼻的气温窜入鼻腔。筋疲力尽的我只好不停地趴在地上强烈地咳嗽。
奔跑,跌倒,奔跑,咳嗽,奔跑……
一直反复了不知多少次之后,我放弃了,坐在地上一动不动。不管是奇怪的脸,呛人的烟味,炙热的温度,都无所谓了,怎么样都好了。
在这时,漆黑的世界的尽头,突然亮起了光芒。
那是一枚徽章般大小,微弱得不得了的光芒——不过在我看来却是时间上最强烈的光芒——朝着那个光芒,我的双腿又一次恢复了力气。
那是一位男子,很年轻大概18、9岁的样子,踏着木屐,一头没睡醒的乱发。
(喂,你知不知道今天是月圆啊?)
那是在和我说话吗?他的声音听起来飘渺得什么时候会消失掉都不知道。
(喂,和你说话呢,听到没有啊?)
真的是和我说话吗?我举起手想扯他的袖子确认一番,结果却无论如何都没办法碰到他。
‘怎么回事?’
我这样问他,他一声不吭地看着我,却什么都不说。我真的说出口了吗?还是刚刚只是我脑子里的想法?
(终于过来了,出租车。)
等了半天,他只说了这么一句话。然后就拽着我朝着路边的一辆的士走去。
司机看到我们,不知为何露出一脸惊恐的神色,颤抖地说“这还是直接送医院比较好……”,迟迟不肯打开车门。
男子掏出钱包超司机扔了万元大钞后,司机终于开门了。
(到这个地方去,其他什么都别问。)
男子交给司机一张便签,随后便扯着我的衣领盯着我。
(喂,看得到我吗?盯着我的眼睛。)
衣领被拽紧的感觉非常难受,我用力扒开他的手,怒视着他,他却毫不在意。一边加大手上的劲道一边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把剪刀。
(可能会有点痛,给我忍住。)
我只能看见他的嘴巴一张一合,并且拿起那把看上去很锋利的剪刀朝我的耳朵剪去。衣领被拽得更紧了,已经是呼吸都困难的程度了,我的双手紧紧扒着他的手臂,喉咙发出呼呼的声音。好难过,他也是妖怪吗,他要杀了我吗。
怎么样都好了。
“喂!喂!给我放开手!”
清晰响亮的男性的声音猛地袭来,我被吓了一大跳,心脏都几乎停止了。
抬起头,之前混乱的感觉也消失了,乱发的男子坐在我的面前。
“放开你的手,我再说一次。”
我的手还紧紧抓着他的手臂,指甲都陷进肉中了。我赶忙放开了手,畏缩着后退了一些。
“看来能听见了,知不知道你干了多危险的事啊?!”
“危险的事?”
“百物语,你在干那个吧。”
经他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了,那个可怕的黑暗再次在脑海里复苏过来。感到害怕的我,又向后缩了一些,几乎贴到车门上了。
“今天可是月圆的日子,妖怪啊怪异啊鬼神什么的,今天的力量是最强的,你还真会挑日子啊。”
“感觉那栋房子很奇怪跑进去一看,就你一个人在玄关乱跑,后头的卧室一片火海。”
“蜡油淌得一地,火苗差点就烧到你头上了。”
他喋喋不休地一直指责我,我只好越缩越后,整个人紧紧抵在门上。
突然我想到了什么,菜子的尖叫,大家的呼喊,最后一个火灾的故事——
“那个……其他人呢?”
我这么问了一句,他瞪大了眼睛看着我,半响没有说一句话。
最后他这么说道:
“房子都塌了,也叫了消防队了。”
“恐怕都死了吧。”
我大吃一惊,整个人猛的站起来,结果青衣的袖口却拉到了什么东西。
男子的脸在我面前飞快的流转,车框,车门,最后是马路。
我不知滚出多远,记忆的最后是两道强烈的灯光和呼啸的刹车声。
“全部都死了。”
男子掏出电话不知和谁这么说了一声,随后便靠在的士的后座上一动不动了。
司机一再询问是否要报警,都被男子粗暴地拒绝了。
在昏暗的灯光下,美智故作玄虚地说完这个故事,吹灭了第99支蜡烛。今天我们聚集在破旧的旅馆,开百物语大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