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寒很讨厌等人，向来都是别人等他，没有他等别人的。
今天是第一次。
他找到了一个两边都可以坐人的长椅，瘫坐着把背贴上椅背。如果这时另一边也来一个哥们坐着，他们就是后背贴后背的兄弟了。
可惜没有。这张椅子就像被孤立了似的，委屈地摆在候车厅的中间。其他的椅子都是左右相连，一排接一排摆在两边的。
没办法，人就是这样，一旦有了融入群体的机会，就不会再去思考孤独能带来的好处。
林寒的余光看到，穿着军装大衣的男人坐在拥挤的人群里边上，脚前面放着一个和他一样大的麻袋。
这个男人猛吸了一口烟，用老练的手法捏到一边抖了抖，嘴里喷出云雾。周围的人都皱起了眉头，却低头默不作声。
在候车厅吸烟，真够厉害的。林寒移开了视线，继续享受着独占整条座椅的自由感。
如果他想，他甚至可以躺在这里。
“你最好别躺在这里。”身后传来的一个清冷的声音。这是个林寒所陌生的声音，不是花枝，更不是白棠。
又有奇怪的少女缠上来了吗？林寒想着，一脸地无奈。也许每个人都和格斗游戏一样有着被动技能，而他的被动技能就是吸引莫名其妙的美少女吧。
讲道理，这是任何一个正常的男生都会羡慕的属性，但林寒显然不在正常二字的范畴之内。
所以，他决定用狠话把这个坐在他背后一边的少女逼退，然后继续一个人独占长椅。
“我就算在这里如厕，也轮不到你来多嘴。”
“我的嘴对你的排泄物没有任何兴趣，你多虑了。”
少女的语气无比平静，回应起来就和说晚安一样自然且迅速。
“候车厅里有这么多位置，为什么偏要坐我背后？”
林寒目光冷冽，决定和她死钻牛角尖。
“这里已经不是候车厅了，为了等待时能安心而聚在一起什么的，我已经不需要了。”
“什么意思？”林寒微微张开刚准备小眯一会儿的双眼。他很想回过头看看这个少女，但现在的氛围却给他一种“谁先回头算谁输”的感觉。
虽说他一向都不把氛围当回事，但此刻他却有一种潜藏的渴望，他想压这个不请自来的少女一头，想把她逼到无话可说只好离开的地步。
林寒时隔多年终于感受到了久违的冲动，他第一次如此认真地对待一件事情。
“当一个代称失去了它的意义，那么与之相关的一切都会变得黯淡下来。”少女不紧不慢地回答着。
“可你又如何认定一个代称真正的意义？”林寒在她说完最后一个字时就扛起了反驳的大旗。
“意义本就模棱两可，它真正取决于你的需求。”少女轻轻说道，“一块砖头的意义，在流氓与工人眼里是截然不同的。”
“候车厅的意义在你眼里就是等待吗？你......被放鸽子了？”林寒明白了她想表达的是什么。
“不管怎么样，对我而言，与这张椅子有关的一切已经变得黯淡了。”少女的语气变得落寞起来。
“我还是第一次和女生聊这么多话。”林寒说着，往下撇了撇嘴角。
在林寒无意识地发出这句呢喃后，就已经猜到这位少女想要说什么了。
如果她能看到我的表情，等会也许就不会那么说了。林寒这么想着，眼角也烦躁地低垂下来。这样一来，自己便无形中处在被动的境地了。
“你以为，我会针对你这句主动拉近关系的话来挖苦你吗？”少女话语间不带一丝笑意，反而有些淡漠，“我还没有那么无聊。”
“和一个陌生人聊到现在，还不够无聊？”林寒翘起了腿，右手肘撑着膝盖，手掌托着腮帮子说着，“如果我现在离开，你也许会感到十分惋惜。”
“也许吧。”少女的语气莫名地有些释然，她往上拉直双手伸了个懒腰，发出了一声长长的容易令人误会的娇吟。
“这算什么回答？”林寒的语气变得急躁起来。自己就好像一步步被这个少女引诱进牢笼里，释放出了野兽般的占有欲，想为这一步步的辛苦索得些什么。
从这个少女坐到他身后开始，他慢慢变得一点也不像自己。
“我是放羊的，你是砍柴的，我们坐河边聊了半天。”少女伸完懒腰，用带着些口水音的声线说着奇怪的话，“我的羊吃饱了，你的柴呢？”
“柴还在路上。”林寒把架起的右腿放下，张开了双腿跨坐着，低头说道。他这幅样子，就像个刚宿醉完从床上坐起来的老男人。
“柴在半小时前就到站了。”少女淡淡地说，“我的羊虽然吃饱了，但是却失踪了。”
林寒突然有了一种江州司马的感觉，这个失去了意义的候车厅也在这一刻成为了浔阳江头一艘白船的船舱。
所有的人都消失得一干二净，只剩下他和犹抱琵琶半遮面的少女。
而候车厅内也确实如此。他们聊了将近半个小时，边上的座椅已然空空荡荡。只剩下那个穿着军大衣的男人躺在椅子上睡着，他下边地上有好几个被踩扁的烟头。
“我还准备了糖给她吃呢。”林寒自言自语着，从衣兜里掏出了那根从叶月身上搜刮来的棒棒糖。
他剥开糖衣，准备把糖往嘴里送，一只白皙而纤细的手就伸过来把它夺走了。
林寒回过头，与含着棒棒糖的江伶四目相对。
她那及腰黑发因探前了身子，大都缕缕平铺在了隔着白衬衫挺立的酥胸上。稍显凌乱的刘海下，一双狭长而冷漠的眼竟与林寒有着七分相似。
“死鸽子。”江伶捏着小棍让糖在嘴里捣鼓一阵，用那双让林寒看呆的眼睛凝视他，撇着嘴角含含糊糊地咒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