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会带走一切，包括伤痛。
人们是这么说的。
一切都会过去的，面包会有的。
这样随便的话谁都能说出来。
但是任谁都明白，真正的痛并不会消失，而是随着时间埋入皮下。
成为抹不去的疼痛，也就成就了幻痛。
那是，无法被他人所明白的疼痛。
雷电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了。
当收到了醒来的时候消息的时候，我甚至忘了付给附近的小吃店付早餐的钱。
当见到醒来的她的时候，她正在一脸复杂地看着医生为她更换的点滴液体，似乎透出了相当的恐惧感以及不信任的感觉。
即便她深知这是一种治疗行为，而非是加害行为。
但是当她看着输液针插在瓶子里的针头被****另一个瓶子，目视到那针头的时候。
她害怕了。
那是刻在她身体里的恐惧，无法被人理解的恐惧。
那僵直的身体就不断地颤抖着，不断地恐惧着。
或许看到这一幕的人都会理解，但是不会有人真的感受到她的恐惧，她的紧张……她的痛苦。
所以我走了过去，像是之前祈祷的那样，将她另一只手抓在了双手之中。
很凉。
冰凉的手掌，几乎失去了温度的手指在我的手里不断地颤抖着，似乎随时都会逃离这个她所不喜欢的世界一样。
她没有说话。
只是用力攥紧了我的手。
疼痛感立刻从双手传递到了脑中，甚至没有给我理解的时间，更甚的疼痛就已经传达到了身体里。
她的手指再次刺破了我的手掌，虽然这个换药的过程并不长，但是她似乎无法从那尖锐的恐惧感中摆脱一般。
直到医生离去之后，她的身体才从僵直的状态慢慢恢复，一身的汗水似乎相当的难过，不断呼吸着像是差点窒息一样，就连那好看的鲜红色眼眸都似乎有些失去了神彩。
但是，只有这双手并没有放开。
一直紧握着这双手，或许这是我唯一可以看到的，对于她的救赎。
尽管十分疼痛。
尽管指甲几乎嵌入了手掌，被那纤细的手掌几乎捏出骨折。
但是，多少通过疼痛，能够理解她万分之一不到恐惧。
就算她没有告诉我，她对尖锐物体的恐惧已经好好地传达到了我的身上。
通过这种行为，确认着她身上的疼痛，去通过痛苦去了解她。
尽管无法窥伺到她那千疮百孔的心。
但是可以我能握住她冰冷孤单的手。
当她回过神的时候，那双眸子里表现出了惊讶的神情，古典派的轻巧嘴唇半张着，我不知道她究竟是在看着紧握着的双手。
还是在看着我仿佛祈祷一般地低下头的样子。
但是无论如何，她都很清楚，自己的痛楚再次传达到了我的身上，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事情。
是已经既成的事实。
“……我。”
她的口中蹦出的只有单字，不知道说什么的样子。
她究竟希望什么？
她会说出什么话呢。
望着那嗫嚅着的嘴唇，我的内心尽管已经做好了准备，但是我知道可能我还是想错了。
“……请惩罚我吧。”
她，又说出了这样的话。
似乎是在祈求，似乎又像是在期待，但是眼中却又带着恐惧。
我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这么说。
但是我知道她一定很熟悉痛苦，以至于将痛苦作为自己的伙伴，才能在黑暗的过去之中苟延残喘地活下来吧。
并且将痛苦和伤害作为唯一能够道歉的手段。
同时也是取悦他人的方法。
空气是那样的窒息，以至于我现在觉得消毒水的味道都会感觉犹如香水一般的清新。
在自己的道德和她渴求的东西之间摇摆。
她内心的痛苦似乎也在逐渐侵蚀着我的理智，就好像她带有一种不知名的毒性。
不断，不断地侵蚀着我的理智和常识。
我希望她能轻松地过下去。
不再去伤害她，不再去让她受到伤害。
希望她能真心实意的笑着。
但是这可能是一种奢望，一种无法达成的愿望。
因为无论如何保护，我都无法保护她受创的心灵，再怎么填补，也无法将伤口填补。
“好。”
既然这是她所希望的，我就会给她。
既然依旧无药可救，为何要一味地去强求拯救？
比起反复给她痛苦，反复让她持续着凝结伤疤，再撕掉伤疤的过程。
无谓地期待着她能够有一天变成和常人无疑的样子，和那些置身事外的人又有什么不同呢？
所以……以痛换痛吧。
让这份疼痛通过它与她一同沉沦。
就让这份觉悟，一起去疼痛下去。
就这样下定决心吧，放弃无责任的期待吧。
淅淅索索的声音将我从觉悟中唤醒，她以后背面向了我，将她不喜欢的病号服半脱了下去。
她究竟在做什么？
然后，我知道了。
展露在我的面前的是斑驳的肌肤，是超越我预想的，痛苦的证明。
被撕裂、被鞭笞、被割裂、被烫伤。
足以称得上华美的肌肤，被一寸一寸地毁坏，却又和那没被伤害的地方做出了刺眼的对比。
大的伤痕几乎足以致死，小的伤痕星罗棋布。
在背上，肩头，后颈，大腿，小腿，臀部。
仅仅是看。
浑身都像是要被痛苦所掩盖一样，就连那银色的长发，也似乎是在讽刺着过去的黑暗一般。
“抱歉……让您看到这样残破的身体，如果您喜欢的话，请随意处置我。”
“撕裂也好，鞭打也好，我已经习惯了。”
为什么她要这么做？
究竟为什么要祈求这样的事情？
为什么要习惯？
在她的面前，我只能失魂落魄。
之前的决心就像是沙子一样被吹散了。
对于她的伤痕，对于她的身体，对于她的沉重过去。
她所期待的惩罚，我已经决定好了。
我轻轻地从背后靠近了她的身体，然后一口气抱住了她。
她吓了一跳，那受尽折磨的身体在怀里震颤着，因为不知道我接下来会做出什么样的举动而恐惧着。
“我要，惩罚你，雷电。用这个世界上最痛的方式来惩罚你。”
紧接着，我环住了她的脖颈，向着那精致的脸蛋上，献上了我的惩罚。
那轻轻的一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