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卷名,与正文无关)
To Tokarev:
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天空被硝烟染黑。
黑色的机械造物入侵了我的城市。某间屋内的一角,我尚且稚嫩的身体不住地打着颤,蜷缩成一团。
死神的镰刀已经默然架在了我的颈间,冰凉的寒意早已涌遍全身。我如同被石化了一般,毫发无伤——
却又动弹不得。
而把我变成如此的那个“美杜莎”,当时就在我身前。它很小很小,大概只比我的脑袋大上些许,但它确实可以将我杀死。
我的家人……已经证明了这一点……
那充当“眼睛”的摄像头占据了“脸”的一半还要多,幽幽地闪烁着猩红色的光芒。它立方体似的身体稍稍前倾,链接于背上的枪管角度微调,漆黑的枪口便对准了我。
我的生命进入了短暂的倒计时,丧钟即将为我而鸣响。那时只有15岁的我面对近在咫尺的死亡,被恐惧牢牢束缚住,动不了哪怕一根手指,吐不出哪怕一个音节。
恐惧的泪水模糊了我的眼,也模糊了那个即将把我变作一具尸体的东西——后来我才知道,它叫“兵蚁”。
而在我半只脚已经踏入鬼门关之际将我拯救的,是你。
枪声,脚步声,枪声,枪声。
被眼泪朦胧的双眼看不清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我确实没有感受到身体被子弹贯穿的疼痛。
而等我因为好奇忍不住抬手拭去眼泪时,我却只能看见地上报废的一摊废铁,和门口背对着我的身影。
你离开了。
于是,你一闪而逝的那个刹那,映入我眼帘的只有一袭白色连衣裙和一头银色的长发。
说来惭愧,虽然我那时连你的模样都没能看清,但我已经迷上了那个模糊的背影。这是出于对救命之恩的感激?亦或是生死之间迸发出的扭曲感情?
我不知道。
我唯一知道的是,无数个日日夜夜每当我闭上眼睛的时候,想起的都是你那天的身影。思绪在时间的沉淀中发酵,我不断回想着那天的画面,用幻想勾勒你的容颜。
不知不觉中,我已经陷入了情网的最深处,再也无法自救了……
你那天留给我的背影,早已成为了我铭刻在心底的执念。或许正是因为如此,六年后我才会脱下穿了许久的军装,披上现在这身暗红色的指挥官制服。
——这几年我费尽心思,总算弄到了你的所属机构和驻地。
功夫不负有心人,时隔六年,这一次我终于能将你看的分明。
如那时一样的银白色长发,脑后戴着蓝纹的黑色大蝴蝶结。血一般赤红色的双眸,薄如蝉翼的鼻子和樱色的双唇。身着白色的连衣裙,天蓝色的缎带在领口上打了个结。和头上那蝴蝶结图案相同的半路指连体衣包裹住了少女柔软的胴体,只留下洁白如玉的无名指与尾指暴露在空气之中。
是巧合吗?还是说所谓的命运?你真正的样子与我猜测的并无多大的差异。我看着你,被你的美丽征服,一颗心神魂颠倒,目光也像是黏在了你的身上一般无法转移。
我真的好喜欢你啊,喜欢连名字都不知道你,喜欢了好几年呢……
然而随后,我看到了你无名指上戴着东西。
——那是一个朴素的,却在阳光之下闪耀着光芒的戒指。
就在刹那间,我的思绪冻结了。
原来,你已经结婚了。和其他男人在某个神圣的地方立下相守一生的誓言,成为夫妻了吗……
“……指挥官?”
你眨了眨明亮的眼睛,有些疑惑的开口。
我努力得打起精神,但那时还是感觉脑袋晕乎乎的,一阵天旋地转。
最终我还是勉强地向你打了声招呼。
“……”
你看着我伸出的右手,顿了一下,随后轻笑出声:
“我可没见过有指挥官对下属的人形这么做的。恕我直言,您可真是奇怪呢指挥官。”
洁白如玉的素手攀上了我的手掌,点到为止的握手只持续了短短一瞬。
“我叫托卡列夫,请多指教啦,新的……指挥官同志。之后G36小姐会带您熟悉这里的一切的……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我如愿以偿得到了你的名字,但用时却也出乎意料之外地失去了很多东西。
随后,你离去的背影逐渐远了,正如那天一样,在我回过神来的时候彻底消失在我的视线之中。
不过,我……果然还是忘不掉你。
我是多么想拥抱你啊,我想把你娇小的身躯紧紧搂在怀里,用我的胸膛感受你的柔软,用我的肌肤感受你的温度。
我还想用我的一双粗糙手尽情把玩你银白色的长发,用我漆黑的眼睛和你对视,用我干涸的嘴唇与你亲吻,用我男人的身体和你结合……我真的好想好想。
一直以来我都在这么幻想。
但是,果然我无法做到。这六年间,或者说更早之前的日子,你已经被人捷足先登了。
可我明明已经知道了,明明已经清楚明白的发觉了,但是为什么,你的身影仍然停留在我心里,就连半分都没有淡去。
我无法忘记你,为什么?
原来我已经到了这种地步吗?
那时的我这么质问自己,彷徨着,心里一团乱麻。
我来这里真的还有意义吗?……甚至,我这些年的努力真的有意义吗?
这样的迷茫整整持续了一个晚上,但终于我还是强行把这些想法按了下去。不管怎么样我接受了这份工作,最少我有责任做好它。
只是……
唉。
从知道你已婚了开始,我产生出与你保持距离的念头,但我潜意识拒绝着这一点。就算无数次在心里告诫自己应该尽量对你避而不见,却也仍旧是徒劳。
随着时间的推进,我不知不觉中开始一点一点地了解你,那个原本只存在于我幻想之中的你。
……
数年不见,我没想到你已经变成后勤组的一员。
“嗯……您一查就知道了,我的性能已经跟不上新世代的新人形们了。”
你嘴角挂着淡淡的苦笑,装作若无其事地说道。
我也大概猜到了她找我的目的。
“我想要回……战斗梯队。”
那时的你抿了抿樱色的唇,螓首稍稍低下,一对赤色的眼中闪烁起复杂的光。
果然。
而我则皱紧了眉头,如此说道:如果没有理由的话,恕我不能答应。
这可不是儿戏。
“我是有能力的!虽然性能上比不过,但我有整整七年的经验!”
你猛地仰起头,先前的那点犹豫早已不见了踪影,我能看得出你深思熟虑后的决心。
“我的表现不会比新加入的人形差的,您可以测试我,我会证明我的价值绝不只是造价低廉和完成后勤工作!”
“……拜托您,给我一个机会就好……”
于情于理,我应该拒绝她。
我是知道的,这是稍微一想就能得出的结论。
但是……
我发现我竟然无法拒绝。大脑向身体发送出的指令,不知为何变成了点头。
……或许那时候把这当成儿戏的,其实是我自己吧。
——那时的我可能没有当指挥官的决心,这一点我早已略有感觉了。
但就在我自我消沉的时候,你却没有食言。
7年的经验果真带给了你纸面数据之外力量,你顺利且轻松的通过了测试。这下我也无话可说了,怀抱着复杂的感情,我把你调回了战斗梯队。
可之后的第一次作战,你就受了重伤。
在战役胜利之后,我是看着你被推进来的。你躺在简易的担架上,面目全非。
听说你是被燃烧弹波及了,我一眼看去,那半张俏脸上满是被烈火灼烧后的焦痂与瘢痕。在最严重的地方,整张人造皮肤都被烧烂,金属的部件和不断流出的暗红色冷却液直接暴露在了我的视线中。
虽然早就知道了你并不是人类,而是所谓的“战术人形”,但这还是我第一次有了你是机械造物的实感。然而这个伦理上的古怪并不能阻止我对你深深的眷恋,只有这是毋庸置疑的。
而你的身子则被白布完全遮住,我看不见具体的情况,但想来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而就在名为后悔的和自责的情绪取代了关切和担忧,在我心间弥漫发酵的时候,你总算注意到了我。
我虽然没有经历过那种程度得烧伤,但恐怕就连稍稍牵动到肌肉都会引起极大的疼痛吧。可能去努力地扬起嘴角,蕴着光的眸子浅浅地一弯。随后,绝对说不上好看的笑容便为我而绽放了。
“我没事的,指挥官。”——你是想要向我表达这个意思吗?
我的心毫无抵抗地被贯穿了。
全然无法恭维的浅笑,却比其他的一切都更令人刻骨铭心。我发觉我对你的感情没有丝毫的淡去,反而在那一刻得到了升华。
男性荷尔蒙引起的冲动减弱了很多,我不再对你抱有那方面的幻想,却变得更加想要了解你了。
你的兴趣是什么?你喜欢的食物是什么?你最爱的颜色是什么?你……
全部的全部,我都想要知道。
——除了,和那个戒指有关的事情。我打心底里不愿接受这个事实。我抗拒它,厌恶它,憎恨它……
也……在逃避它。
所以,让我在时间的沉淀中慢慢了解你,同时远远地守望你,这就足够了。
那时的我是这么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