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了你杀了你杀了你杀了你杀了你杀了你杀了你杀了你杀了你杀了你……”
即便是重新穿上新的完好无损的校服后，躲在屋帘后的千代子还是一直不断地向芋艿释放着充满怨念的诅咒声。
对于自己丢人的场面千代子的容忍度大概是负的。
“……”
鞠守乖巧地坐在椅子上，第三次对着紧闭的屋帘眨了眨眼。
“可爱吧？”鼻青脸肿的芋艿带着一丝调侃的味道向鞠守搭话道，“一般可不容易见到这个场面，记得感谢我。”
“嗯，谢谢。”
“啊啦真直率。”芋艿看了眼屋帘的方向，千代子一时半会似乎还不打算出来，“你刚才说想问我的事，是指什么？”
“嗯……就是、关于千代子的。我想多了解她一些。”
“因为她是你的女朋友？”
“因为她是我重要的人。”
鞠守联想到自己在梦境中听到的那些“忠告”，对自己内心仍持有微妙怀疑态度的他此时觉得自己像是说了谎一般，这句话出口后显得有些坐立不安。尽管鞠守猜测这应该是病症的影响，但毕竟那并非必然的可能性。
而这一瞬间、包括在这一刻微微颤了一下的帘子，当然也都映在了芋艿的眼中。
“他是这么说的诶，千代子。”芋艿朝着千代子所在的方向喊道，“我能说吗？”
“……随你。我待会就走了。”
“‘那个’没问题了吗？”
“……嗯，我自己会处理，又不是第一次了。”
“那回去的时候小心一点吧。看起来一时半会还结束不了。”
“不用你担心。”
话音刚落，千代子自己拉开了屋帘，快步走到了鞠守的面前。
在自己的男友有所反应之前，千代子俯下身在他的额头上印下了一个吻痕，随后便自顾自地离开了保健室。
“再见……”鞠守对着已经关上的房门，迟疑地嘀咕了一声。
“你可真是被爱得不轻。”芋艿不知何时又弄来了另一条试管，随手摆弄了起来，“我就不问你俩勾搭上的具体理由了，不过看你这跟不上节奏的样子应该和她刚认识没多久吧。”
“正式认识她是在昨天早上……”
“然后就爱上了？一见钟情么。”
“不……是千代子找的我。”
“……这样啊。不过，说的也是。你反正也不是会主动找上谁的类型，估计只是被她一路带着跑顺应自然地就到了今天这个地步吧。”
“嗯……姑且是。”
“所以，你想了解她的什么？‘为什么对象会是我’之类的？”
“那个也很在意，但是……主要是、想要和她拉近距离。总觉得我对千代子的了解不够多……”
“拉近距离的说法真有趣。我刚才检查千代子身体的时候已经发现了哦，你和她不是口头说说的关系吧。这样还能叫做‘距离不够近’吗？”
“是这样吗……？”
“是这样的。虽说多半那也是千代子自己的主意，但人不是一直闭上嘴跟着别人跑就可以永远不用负担责任的。至少在现状下，当你产生‘距离不够近’这种想法的时候，就已经足够不尊重她了。”
“……是这样吗。”
“是这样。千代子大体上是个一意孤行想到就做的女生，但这并不意味着她的每次作为没有经过思考。她是那种一旦知道自己所重视的是什么，就会立即将自己的重视付诸行动的人。她会一遍又一遍地告诉你‘我很重视你’，或者更直白地说，‘我很爱你’。假如你一直不拒绝的话，她就会将此视为你已经接受了她。也就是说，当你还在犹豫不决怀疑自己的时候，在她的视角里你的唯唯诺诺反而意味着你们已经是相亲相爱的关系了。所以如果你给出的反应不符合她的预期，她大概会发火——你有被她骂过吗？”
“……有。”
还不止一次。
“我就知道。早点正视你的内心会比较好哦，喜欢的话就倾尽全力地爱她，不喜欢的话就果断点放手——不仅仅是为了你，一直拖延下去的话，你迟早会伤到千代子，而且伤得很深。”
“……那个，花潮小姐。”从芋艿的话里，鞠守忽然被提醒到，想起了某个他来到这里的理由。
“嗯？”
“可以……再告诉我一次，我的‘病症’是什么吗？”
“轻微人格障碍，以及‘恐惧感缺失症’。说起来你好像因为我的诊断遭到不少非议来着？姑且给你道个歉。”
“……”
“怎么了？”
“诶？不……那个，我一直以为先前诊断的‘精神病’是因为我说自己看到了一些不好的东西……”
“那顶多算是幻想症，而且也没什么治疗的必要，毕竟从你的描述来看，你所看到的‘非现实’似乎不会对你的行动准则有太多影响——当然，如果有，到时候我会处理的。总之，在你的身上，恐惧感缺失的问题要严重的多。”
“恐惧感……缺失？”
“我明明上次跟你提到过，全都忘了吗？”芋艿看上去有些不满。
“不……那个，只是时间过得太久了……”
“别找借口，只是你自己擅自把结论替换成想要的那一个了而已。我可从来没对你说过‘精神病诊断结果是因为你看到别人看不见的东西’，那只是你自己的期望。”
“……诶？”
“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事到如今你自己会突然跟我提起这些，但你先前对于恐惧感缺失这个诊断结果可是相当抗拒的。而且你患有轻微精神病的消息会被放出去也是因为‘你自己’希望能通过这种方式来屏蔽与他人的交流——不过就现在的结果而言，看来是适得其反了吧。总之，你会产生‘被诊断为精神病是因为会看到幻觉，而不是因为恐惧感缺失’的错觉，毫无疑问是因为你自己曾经希望如此。”
“我自己的……期望……”
“……你还好么。”
“啊……不、没什么。没事的。”
“所以说，你为什么要突然问这个？”
鞠守的目光似乎正在逐渐失焦，这让芋艿有些担心。
“诶……？”
“喂，给我醒醒，我在问你话。”
“唔？！啊……”在吃了芋艿瞄准腹部的一记重拳后，鞠守总算是开始恢复了正常的神志，“抱歉……那个，也是，关于千代子的。”
“嗯。说说看。”
“因为有人对我说……如果我对于千代子的安危和离去无法感受到恐惧的话，就意味着我并不重视千代子……所以、想要知道答案。我想知道自己究竟是否真的爱着千代子……之类的。”
“那现在你知道了，这只是你所得的病症导致的结果。”芋艿将试管靠在墙上，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根烟，“对未来恐惧的确很多时候与是否重视息息相关，但互相都不是必需的条件。不过在那之前，我觉得你有另外一件事需要好好想清楚。”
“……？”
“‘为什么你会渴望理由’？你有想过吗？如果你对千代子不抱有任何责任心，如果你对她的感情是虚假的，那么是什么驱使你急着去追寻答案？换句话说，你应该提的问题根本不是‘我爱不爱千代子’，而是‘面对千代子所萌生的强烈情感是否为爱意’，这一点区别很大。”点燃烟卷后，芋艿轻轻吸了一口，“简而言之，急于寻找答案的你已经证明了千代子在你心中的地位并不寻常。那么在这个前提下，你觉得你有可能会对千代子萌发爱恋以外的情感吗？你是想要个姐姐还是想要个妹妹啊？总不可能平白无故地多出个妹.控或是姐.控的情结吧？所以说，你对千代子的强烈感情毫无疑问‘只能是爱情’，你的疑问从一开始就不应该存在。”
芋艿掐掉了只吸了一点的烟卷，扔进了旁边的垃圾篓中。
而她对鞠守的“教育”显然并未结束。
“感情不是用来进行定义的，它通常只是一种动力源，你不需要对它有多深的理解，更不需要对它进行分类。不过我觉得一般不会有人莫名其妙地纠结成这样……你是不是受到了某些有意无意的‘暗示’？”
“……暗示。”
“你不是说自己能看到别人看不见的玩意嘛，看你的反应，这些恐怕也是‘那个玩意’引导你去思考的的问题吧？”
“……”
玩具骑士。
这时此时鞠守心中所想的全部。
“喏，果然是。”看到鞠守的反应，芋艿轻笑道，“何必自找麻烦，你不是一直都不会被那些幻觉影响判断的吗？还是说因为对象是千代子所以开始思前想后左右顾虑了？”
“说的……也是。”
——不能被禁目的价值观引导，因为它们的价值观，从来只是为自己的偏见而存在的。
这是月读时不时会告知鞠守的事情，也算是一种与禁目之间进行交流时需要遵守的原则。
但鞠守确确实实地忘记了这一点。
“那么——看来关于你自己的事情已经解决了。”芋艿翘起腿，饶有兴趣地看着鞠守，“所以现在我们可以开始正式谈一谈关于你的爱人的事情了吗？关于那个可爱的家伙我还有很多话想说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