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5、也许什么都没有发生,或者,如你所想?

作者:弦月废音 更新时间:2019/4/2 23:43:39 字数:3570

1、

鞠守对家人有着奇怪的执念。

并非是对于具体的“某个人”,而是对“家人”本身,存在着常人难以理解的执念。

即便一直以来新的家人从未间断过,但这份渴望,的的确确一直存在于鞠守的心中,并且,十分的活跃。

换了一届又一届的家人,始终没有带给他半点帮助。

与穿越时那个因为感情得以释放而变得近乎完美的“千海棠幸”不同,“兔神鞠守”依然是个残次品。

残次品,也就是,未完成的、或者说、有缺陷的作品。

可以得出这个结论的途径有很多,而有关“家人”的部分,便是其中之一。

因为他对家人的渴望,似乎并没有目标。

拥有着这份渴望,却不知道自己想要寻求的是什么。

他知道自己想要家人,却不明白为什么身边的“家人”不能满足自己。

即便那些“家人”就在身边,因渴望而起的焦躁与不安也始终无法被消除,他一度被这难以理解的压抑感所困扰着,就这样度过了十余年。

直到,遇见千海棠月读之后。

不知为何,这一无法解脱的欲望在遇到千海棠月读后很快便得到了相当程度的缓解,仿佛月读就是这一病症的解药一般。

或者,并非如此?

就像1+0可以得到的数字是一,1×1所得到的数字也是一,虽然有了数字一的结果,鞠守却无法确认原因是什么。所以,自然也无法确认自己是否真的已经从中得救。

他始终无法理解病症被逐渐压制的理由,只是默默接受了最终的结果,毕竟那份焦躁与压抑确实已经消失了。

久而久之,他以为,自己已经没事了,以为这种毫无根据的异常欲望已经被彻底根治。因此甚至没有对月读提起过这件事。

然而,现在,尽管口头上仍不想承认月读已然消失的现实,但鞠守的内心显然完全失去了控制。

消失已久的渴望,再度回到了鞠守的内心,如病毒般开始向着脑海侵蚀。

病症根本没有被治愈,仅仅是通过月读身上的某种特质被暂时抑制住了。

——想要,家人。

记忆中的月读并不能给到一丝一毫的帮助,相反,越是在脑海中出现月读的身影,潜意识中默认的“失去了月读”这一真相只会越加深鞠守的病状。

鞠守抬起头,求救般看向刚刚踢了一脚墙壁的千代子。

于是,就在视野中完整地印入自己的恋人的那一刻,他忽然觉得,自己或许,找到了答案。

“千代子今天……要在我家留宿吗……”

他趋于本能地开了口。

对“家人”的渴望,在见到千代子的同时,开始于内心深处躁动了起来。

这份感情与被月读接纳时的安心感有所区别,但,大体上有着相同的本质。

换句话说,千代子似乎,也是这一病症的解药。

只是,千代子并不是自己的家人——鞠守思考着这一差异性,开始从根本辨别自己曾经的认知究竟是否正确。

——我所渴望的,真的是“家人”吗?

千代子与月读之间所拥有的共通性,实际上并不多。

与鞠守牵扯上联系的话,就更是寥寥无几。

所以,答案其实,早已呼之欲出。

千代子与月读所共同拥有的东西。

千代子和月读与那些曾经的“家人”之间的、最大的区别。

也就是,她们对鞠守的,那份“真挚”。

“母亲大人好像出门了……所以……”

所以……什么呢?

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鞠守心中还没有答案。

他只是,想说这样的话,然后任凭自己张口说出了这样的话。

在这之后,鞠守才开始思索自己是想从千代子那里得到什么。

因为,显然,他是想从千代子那里得到些东西的,这是来自本能的答案。

“想要我做些什么的话直白地说出来比较好。”千代子靠在墙边,侧眼看向双眼无神的鞠守,“我不太喜欢说些空话来安慰人。”

“啊……嗯……”

(想要千代子,做些什么?)

(但是……千代子都这么说了的话,一定我就是这么想的吧……)

凭借着一如既往的对千代子的极度信任,鞠守顺着她所给的思路摸索着自己的答案。

心中那股莫名的欲望又一次燃起了躁动的火苗。

月读给予鞠守的安心感,他还尚未从千代子那里得到。

他知道千代子是自己所寻求的目标,但是,显然,还有一些问题没能解决。

(这么说来……)

月读是在见到鞠守后不久就和他成为了“家人”的。

而千代子与鞠守之间的关系,是“恋人”。

其中的区别……显而易见。

(但是……又不能现在就和千代子去结婚……)

时候还没到。

或者说,很多地方都还不符合要求。

(那……要怎么做、才能和千代子成为“家人”呢……?)

完全屈服于内心渴望的鞠守,已经彻底抛下了千代子的意愿,自顾自地陷入了不可名状的深渊。

2、

“……”

与此同时,千代子微微皱起了眉头。

看上去是在认真思考的鞠守,在千代子的眼中,实际上已经变得过于异常了。

因为她刚刚把选择权交给鞠守的时候,他没有丝毫退让的意思。

没有逃避。

没有躲避。

没有害羞。

鞠守似乎在考虑着某件事,而那件事将他全部的思绪都拖入了沼泽。

与其说是鞠守在思考,不如说是,他心中的某种欲望正在思考。

像是被欲望所附身了一样。

所以他才没有像往常那样,继续询问千代子的意见。

“……鞠守。”

千代子叹了口气,轻声呼唤着他的名字。

“诶。”

“可以去你的房间里等一会吗?我想先洗个澡。”

3、

鞠守的内心有些忐忑。

房间里灯光有些昏暗,灯泡似乎有些问题。但这样的昏黄亮光却让鞠守隐约有着莫名的熟悉感,仿佛他曾在这样的亮光下待过很长一段时间。

由于想不出结果,他很快便放弃了对这一疑问的追究。

(千代子……)

在那之后鞠守应千代子的要求乖乖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乖巧”地坐在床边,双眼直直地盯着房门。

他找不到自己能做的事,只好像个待机人偶一样坐在那,等待着千代子的归来。

先前的疑问仍困扰着他,热毒般的饥渴随着时间而缓慢地扩散至全身,或许是与月读相处以来的这段时间里被抑制的渴望在内心积攒了太多,此刻再度得到解放的欲望与执念俨然有了要将他整个人吞噬的趋势。

鞠守已经勉强理解了自己的“渴望”究竟为何物——那是对于“能够真诚地对待自己的家人”的渴望,所以至今为止才只有月读能够将鞠守从中解救出来。曾经那些虚假的家庭根本不可能满足鞠守的期待,他们的关系从一开始就是伪造的。

虽然鞠守并不能回想起与其他家庭一同生活的日子,出于对自我内心的封印,他无法拥有那一段记忆。但,他最终还是顺利地得出了结论——像是人格分裂那样,将不同的思考内容放在了不同的空间,再互相传递以绕开不愿想起的回忆。

总之,要想缓解自己那如饥似渴的欲求,要想从地狱般的折磨中解脱,就只能依赖于最后的希望,也就是,他的恋人,千代子。

他渴望着与千代子成为家人。

这一关系对他有着异样的吸引力,仿佛这份渴望是铭刻于灵魂深处的印痕。

但,要怎么做呢?

(千代子……会知道答案吗?)

鞠守心中对千代子的那份依赖,是千代子一直以来娇惯出来的结果。

毕竟,鞠守眼中的千代子,实在太过完美了。

只要相信千代子就可以解决问题,是至今为止所有遇到的问题所给出的共同答案。

平时的他还能够理性地思考不至于过度淹没自我,但现在的话,在精神状态极其不稳定的现在,鞠守显然已经失去了正常思考的能力。

人在无助的时候依赖心会加重,这是大部分人而言理所当然的倾向。

所以,无论是遍布全身的焦躁与不安,还是对千代子的本能的依赖心,都导致千代子打开房门的时候,他几乎瞬间产生了一股将她扑倒在地的欲望。

尽管最终鞠守只是在原位置上颤了一下,勉强克制住了自己——但刚刚那丧失理智的短暂欲望,却着实吓了他一跳。

理性与疯狂的冲突搅乱了鞠守的大脑,以至于他隔了好一会,才发现千代子的穿着不太“正常”。

“……千代子?”

洗完澡换衣服是很正常的事情,为了起居方便而换上睡衣之类的简便舒适的衣服也是很正常的事情,但,再往禁忌般的领域跨出更深一步的话,就显然会属于越界了。

千代子只是,裹了一条浴巾,就这样站在了门口,面无表情地看着房间里的鞠守。

“你好像有事瞒着我,所以干脆做个测试。”

千代子轻抚仍有些潮湿的发丝,拖鞋在地板上咔哒作响,渐渐地接近了不知所措的鞠守。

“测、测试……?”

“每次你像这样犹豫不决的时候,都是因为对我有所求却不敢开口。”

“诶……”

“所以我在想,也许这次也是这样的吧——之类的。毕竟月读虽然不是你的恋人,多少也算是你重要的家人,你一直都很脆弱。就算你想要逃避,我还是会这么说:月读现在不在你的身边了,在你身边的,只有我。”

“……”

“家人”从千代子口中跳出的那一刻,鞠守险些被一阵冲动夺走了理智。

“我不知道你是在为什么而犹豫,也不想知道。我说过,我不喜欢那些毫无意义的空话。”

千代子在鞠守的面前站定,额头与恋人相同的部位轻轻贴在一起,轻盈的呼吸在二人之间流转着,逐渐融在了一起。

浴巾终究只是用于勉强遮蔽身体的工具,相比于正常的衣物,它显得过于单薄与松弛,无时无刻不在透露着随时脱落的危险性。

但这份危险性,也正是千代子为鞠守所准备的“钥匙”。

“如果你所渴望的是我,就证明给我看。”

而现在,千代子将“锁”也摆在了鞠守的眼前——也就是,她自己。

毫无防备的恋人与视野中沾有点点水渍的肉色迅速地夺走了鞠守努力维持的理性,毕竟,连千代子都不希望鞠守保留这份理性的话,它也就失去了存在的意义。

这是鞠守第一次,完全地、彻底地、以自己的意愿,向千代子展示了自己的欲望。

人类是很容易找到新的道理来说服自己的生物。

即便那是歪理,即便那根本不值得推敲,只要自己“当时”能够相信,它就足以被称之为真理。

所以。

——与千代子成为家人的方法,是什么?

——只要有二人之间的纽带诞生于世,不就足够作为证明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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