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4、无尽的走廊

作者:弦月废音 更新时间:2019/4/22 23:46:32 字数:3050

1、

千代子与鞠守行走在空无一人的城堡内,硬底皮鞋在坚硬的地板上咔嗒作响。仿佛看不到尽头的走廊仍在努力向内延伸,将脚步声糅杂在寂静的空气里渐行渐远。

周围的景象从与大厅一致的奢华精致逐渐变得简陋,或者,称作“未完成”也不为过。

突然中断的墙纸暴露出一道道裂痕,两侧整齐排列的各式挂画也随着墙纸的消失而不再延续,如今除了空空如也残骸一般的墙壁和勉强用于照明的粗陋顶灯,这条走廊已经彻底失去了原有的辉煌气质。

“因为和童话剧本无关所以压根没仔细做么……”

千代子放慢了脚步,如果再一直走不到尽头的话,她可能要考虑这条走廊压根没有尽头的可能性了。

“目前为止走过的距离……”持续运动的时间早已超出了鞠守的体能承受力,相比于凭着放慢走路速度就能当作休息的千代子,鞠守已经是快要趴在地上的程度了,“已经足够走到城堡的……尽头了吧……”

“是啊,可能是走廊本身存在着问题。休息会吧。”

“嗯……抱歉。”

鞠守找了个相对干净的墙角坐了下来。

无论是城堡本身还是那些理应生活于此的王公贵族,都不过是禁目为了附和沙耶的童话梦而伪造的假物。从沙耶的态度和说法来看,禁目所建立下的整个童话世界的规则,可能就是让她在永不停止的一个个童话中找到属于她的“雪筑真央”,然后便会开启新的一次轮回。

“问题在于,她自己究竟是否知道这件事……鞠守?”

千代子把问题抛给了闭眼休息的鞠守。在这里睡着可不是什么好消息。

“啊……嗯。”

“嗯是什么啊。”

“我在想……如果真的是以这种方式进行的轮回,那么为什么雪筑真央会愿意配合沙耶的演出……”

“你是说她应该会反抗?”

“嗯……”

“毕竟那个叫真央的女生是在禁目诞生的同时就被拉进这个世界的,至今已经有几天了吧。或许是被囚禁了太长的时间所以失去了反抗的勇气。”

“稍微……有点太快了……”

“有些人就是很容易沦陷的啦,尤其是女生。再说,说不定是在沙耶看不到的地方被禁目创造的几个恶汉做了这样那样的事情当作威胁——”

“千、千代子……”

“嗯?”

“色.情。”

“……还不是你上次借我的漫画里一堆这种东西。”

“是千代子抢走的……”

“不是你故意放在我能看到的地方吗?”

“没、没有……”

“不是你故意选我在的时候拿出来给我看的吗?”

“不、不是……”

“当时还说着‘千代子要是遇到这种事情怎么办’之类的话一个人在那瞎担心——”

“抱、抱歉……”

“说实话你担心我是很开心但是我明明就在附近还特地把这种漫画翻出来,我还以为你又觉醒了什么奇怪的癖好。”

“还没到那种程度……”

“‘还没到’?”

“永、永远不会到的……!”

“嘛,无论是可以依靠的后路还是可以选择的未来我都没有,硬要说的话,已经几乎可以算是你的奴.隶一样的人了吧。所以这类想法麻烦你最好彻底抹消掉比较好,就当是为了我。因为如果你有一天说出口的话我真的会答应你的。”

“才不是奴.隶……而且那几本漫画真的只是因为想要打个预防针……”

“那倒是,毕竟我烧掉的时候你好像也没什么反应。”

“是啊……”

“所以说一般不是会主动对我说‘我会保护你的’之类的吗?这么一本正经地研究个什么啊。”

“啊、对哦……”

“你个逻辑笨蛋。稍微学学正常人类的思考方式吧……”

“千代子……想要成为正常人吗?”

“不想。我可学不来那套无聊的社交理论,追根究底这也只是针对这件事的说法而已。虽然大部分事情只要是你的选择我都可以接受,但我还不想被自己的主人给当成没有底线的玩具。”

原本倚着墙的千代子在鞠守的对面坐了下来。

“我不是主人……”

这不是鞠守第一次听到千代子自称为“奴.隶”“女仆”之类的身份了,最近一段时间里千代子时不时会提到类似的说法,有的时候——尤其是深夜里——她甚至会用到更过分的词藻来称呼自己。千代子原本就是放荡不羁的性格没错,面对鞠守时也总是根本不在乎作为女生的矜持,她会说出这样的话本身还不算奇怪。在鞠守的眼里千代子有时会依赖于用自己傲人的身材与魅惑他人的天赋来解决问题,这也是他偶然看到那几本漫画后决定买回来翻阅的原因。

通过结果反推缘由的话,鞠守认为自己这么做的理由应该是出于对千代子现状的微妙恐惧。

那些原本不算奇怪的、有着鲜明暗示意味的自称,比起最初的调侃,千代子最近正在越来越多地执着于将这类自称固定成对自己的印象,加上她无亲无故轻易就与人为敌的性格,鞠守会感到担心才是正常的反应。

而且他隐约觉得,千代子是在逃避“恋人”的说法。

“但是……话说回来、为什么这次的王子会是我呢?”

千代子微妙的改变让鞠守有些不安,只是现在不是为此而追究的时候,他最终决定还是岔开了话题。

“是啊,如果没有千代子专属滤镜的话怎么看你都不会是王子的合适人选吧。”

“唔。”

“啊我不是在损你,我印象里的王子从来都不是什么好形象。”

“这样……”

“不出意外的话,这可能也是那个一直在幕后悄悄帮忙的家伙搞的鬼——啧。”

话说到一半,千代子突然站起了身。

“怎么了……?”

“不知道,但是——”

这次也是话音未落的途中,千代子毫无征兆地弯下了腰。而就在此时,一把铁质的长矛毫不留情地刺穿了她胸口原本所在的位置,在本就破烂不堪的墙壁上凿出了一个脑袋大小的窟窿。

千代子顺势往前爬起跑向鞠守,挡在了他与袭击者之间。她的身体天生有着对于死亡的本能规避,这次也一如既往地发挥了作用。

那已经是接近预知一般的能力了,这也是她拥有超出常人的打架实力的原因。

“果然还没完吗……”

随着不断响起的撞击震动,天花板的顶灯也在一次次的猛烈地震下坠落在地,本就略显昏暗的走廊逐渐变得伸手不见五指一般。而墙对面的盔甲摩擦声也证明了这就是那群大厅里的盔甲骑士在作怪。

千代子再度握住鞠守的手,然而刚准备带着他重新逃往先前城堡大厅的方向,却发现仍残留着光亮的那一侧也传来了一阵盔甲骑士们混乱的踩踏声。无奈之下,在对面的墙壁上已经传来砖石坍塌的危险信号时,千代子只好毅然决然地带着鞠守一头扎进了走廊另一头的黑暗之中。

“这边是……”

“我知道。”

千代子有些烦躁。

鞠守的体能已经濒临崩溃,她虽然可以再像之前一样抱着他跑一段距离,但千代子终究还只是一名少女。更何况他们已经沿着走廊走了很长一段距离,正如鞠守所说的那样,这段距离理论上早就应该超出了城堡的长度,这是一条直线距离走廊,如果这条走廊真的没有尽头,他们再怎么跑下去也无济于事。

(早知道应该让鞠守带上月读的。)

无计可施的千代子现在也只能尝试着与那群盔甲骑士拉开距离以保护鞠守的安全,但从手心传来的力度已经愈渐沉重,片刻的休息并未给予鞠守足够的体能补充,他几乎是在凭借着不想拖千代子后腿的那份空洞的决心在支撑着酸痛的双腿,事实上它们甚至已经快要失去知觉了。

身后传来墙壁被打穿的轰隆声,杂乱无章的铁甲打击声渐渐形成了震慑人心的气势,也让千代子内心的不安随之加深了不少。

走廊另一头仅剩的照明下,这些背对着光明的盔甲骑士们仿佛镀上了一层黑漆,恶魔般的身影不紧不慢地朝着奔逃的二人缓缓前行,像是他们的逃亡早已注定失败了一般。

“啊……”

然而噩耗并未就此结束,鞠守唐突地倒在了地上,更糟糕的是,右脚在这突然的意外中扭伤,鞠守艰难地尝试着站起身,却只能扶着墙壁一瘸一拐地徐徐前行。

那群盔甲骑士已经越来越近了。

“对不起……”

“别说话。”

无奈之下千代子只能试着将鞠守背起来,她弯下腰,下定决心至少要让鞠守在脚伤好起来之前用全部的体力撑住接下来的路程……但正当鞠守双手搭上千代子肩膀的时候,她却突然失去了这一切。

触感,听觉,视觉,所有的感官都短暂地失去了反应,猝不及防的变动险些让千代子摔倒在地,稳住平衡的她定了定神,这才发现自己似乎是身处一个废旧的监狱里。

“怎么……”

“可以……帮我一个忙吗?”

身后传来一名少女的柔和声线,千代子猛地回过头,在铁质的牢房栏杆里,她看见了那个自己寻找已久的身影。

这位召唤她而来的、被关押在牢房里的楚楚可怜的少女,正是沙耶为之疯狂的挚爱,雪筑真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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