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惠依用左臂护紧贴在胸前的被子，尽量控制着自己杀人的冲动。
“你……怎么会在这里！为什么要抢老百姓的酒喝！你这样……还配做神吗！”
“哦，小机灵，你别生气……在回答你的问题之前，我想还是要向毕方揭示一件事——”白泽随即转向毕若焱说道，“这个女孩，身躯是这个世界的，但是她的灵魂并不是。所以，她的真名可不是艾莉。”
“我知道啊。”毕若焱感到一丝滑稽，“谁说她叫艾莉了，她叫艾惠依。”
“原来你们知道啊……”白泽失望地摊手，“那，还有一件事……你发没发现她的眼睛……”
“黄金瞳，这连我都知道了！”洛北辰恼火地打断了他，“你能不能挑我们不知道的事情说！”
白泽惊愕，从地上一下子坐了起来。
“天啊，你们都知道的吗……”
他痛苦地捂住自己的脸。
“毕方，你找来一堆砸我场子的人来干嘛！这一点也不好笑！”
“喂，你再看看‘华’的剑主。你知道他是谁吗？”毕若焱小声提醒道。白泽放下手，仔细端详起洛北辰来。这一看不要紧，他又倒吸了一口冷气，大呼道：“你也不是这里的人！不可能，继承了‘华’之剑主的人，居然来自另外一个世界……这太可怕了……嗯，你的名字叫洛远辰，你——”
“打住！”不光是洛北辰没听明白，艾惠依也是一头雾水。“你恐怕……弄错他的名字了。”
“不，这点我不会弄错。洛远辰，你的家族世代守护着这把剑——没错，在华胥有一把，在你们的那个世界，也有一把。而且，这样的使命就导致了你一旦想做其他的事情，就会有无数的因素阻挠你，搞不好，甚至会让拒绝履行义务的你付出生命的代价……”
“听好了……”洛北辰在白泽的面前蹲了下来，“我的名字，叫洛北辰。我根本不知道你在胡说些什么！”
“唉，谁都不听我的劝。”白泽摇了摇头，“你的父亲叫什么名字，你知道吗？”
“洛舒杭——”
“哎，不对不对。原来你们还真是把自己给活糊涂了。那好，作为对毕方以及小机灵的赔礼，小黄帝，接下来的事，我就一点一点给你讲。”
虽然这是个疯癫的世界，但是白泽说的这些看似疯癫的话，却让洛北辰完全找不到反驳的点。
“那你倒是说说，我爸到底叫什么名字！”
“这个……我……”白泽思考再三，又和身后的毕若焱交换了一下眼神，最终还是摇了摇头，“唉。要不我怎么就乐意在这儿待着呢。你们来了，真是搅了我的安宁。本来可以迷迷糊糊地得过且过，眼不见心不烦。可是你们，偏偏就出现在这个时候！”
“哇—白泽，你这人还真是一点底线都没有！”毕若焱哭笑不得地说，“明明是你来骚扰我们的，什么叫我们偏偏在这个时候出现在你的面前啊！”
“我为什么会离开白虎，在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过根本不该我过的日子呢？”白泽的脸忽然就阴郁了起来，这使得整个房间的气氛都在一瞬间变得越发沉重。
“小机灵说得没错，我原本在白虎的领地里居住。不过，那里自由归自由，却让我痛苦得很。我好几次劝告归铄让他放弃寻找西侧的边界……可是他不听啊。我就知道他会失败，结果他确实一去不复回了——现在不过是带着一个来自另一个世界的灵魂的躯壳而已。呵，有道是‘福兮祸所依’？现在的归铄呆呆的，自然也就管不着我了；他妹妹又嫌我碍事，我就自然而然地离开了西境，来到了这里……”
“你掌控知识，应当什么都知道啊。都这么厉害了，他们怎么还会赶你出来？”南小涵百思不得其解——既然是强大的神明，就应该像城主一样，受万人拥戴才对；可不论是毕若焱，还是白泽，似乎都选择了放弃？
“你不过是二十几岁的女孩子，小冰花。”白泽用严肃的语调说着暧昧的话，“一个无所不知的神，本身就有别于普通人。我们不适合生活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不论怎样掩盖，最后都不过是被当成异类罢了。更何况，在那种环境下生活，明知道有不少人在逆天而行，却无法阻止……也一样会让我很难受！记着，无所不知，根本不是什么好事……比起一种能力，倒不如说，这是一种负担。”
“所以你破罐子破摔，反正也会被这儿的牧民们视作异类，倒不如彻底异化自己，让酒冲淡你的痛苦？”
洛北辰看到白泽在醒酒之后变得痛苦不堪，不禁也想到了自己——他在被欺负得无处诉苦的时候，也尝试过喝酒。但是，不论酒精的浓度有多低，他喝一口那玩意，就觉得呛鼻的气息充满了整个胸腔，弄得他打嗝也不是，呕吐也不是；最糟糕的是，他还没喝醉，在醉与醒的边缘，却是最痛苦的；被自己的爸妈发现的话，还要被暴揍一顿……呵，要是白泽说的是真话，那他们下的手多狠也都没关系了，反正不是自己的亲生父母，把自己打死扔在街头，说不定都不会感到一丝丝的羞耻！
“男人和男人之间，就是有共同语言！”白泽伸出拳头，做出想要碰拳的姿势，可洛北辰完全没有回应他。
“先把我的事情说清楚。至少我要知道，我是为了什么走到了现在的。”洛北辰无力地松开自己的剑，任它的灵体在空气中渐渐消失。
“哟？那在这儿让我躺着也不是回事啊。要不，到旁边的酒家去吧，我请你喝两盅。”白泽说完就把刚才握拳的手伸向了毕若焱，“嘿，拉我起来！”
毕若焱看着白泽比酩酊大醉时还要无常的情绪，感觉又好气又好笑。他一边一把拉着白泽站起来，一边苦笑道：“我可告诉你啊，你搞得那些人生意都没法做了，真是够给我们这帮先帝遗老丢脸的。等什么时候下了楼，我们也是带你去赔罪的，可不是让你当大爷！”
白泽难堪地咧了咧嘴。
“啊？这么多年了，我还真没给谁道过歉。”
“就像面对艾姑娘那样！”毕若焱面不改色。
“那……”白泽慢慢地转向仍然有些不安的艾惠依，“小机——不，艾姑娘……我真的错了。你能……原谅我么？”
“能够得到神话传说中的神的道歉，那我……也不好一直这样。”艾惠依犹豫再三，还是放下了挡在胸前的被子，又把刚才差点被扯下来的衬衫提了提——又遮住了她的肩膀，不过还是明显有纽扣被扯坏的痕迹。
“虽然……”白泽的脸红了一下，“我还是想了解很多……关于你的……事情……”
“有什么事儿不能慢慢说！只要不喝酒，不想入非非，你们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毕若焱笑着把白泽推向了门外，“你先找个地方自己睡觉去，别打搅人家休息。剩下的事儿，明天再说！”白泽还想说什么，却已经被毕若焱快速推了出去。等到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他的面前，仍然是刚才还在发抖，现在却睡得正香的那个接待来客的小姑娘。
“小豆豆……”他出神地念叨着，“今天还认识了小冰花、小黄帝还有小机灵……呵呵，就是可怜了毕方，还是要往火坑里跳……”
“我劝谁都没有用？你真是不给我面子。”
“你劝得动我。可你，劝不了命运。我感觉，自己正在离归宿，越来越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