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转曦月(上)

作者:集火那个神圣小德 更新时间:2019/1/16 18:36:21 字数:9351

轮转曦月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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农历 2012,10,4.

Zero.

某人.

今晚的天气很适合狩猎。

我独自走在公园幽深的小径之中,冬天的风令我感到一丝冰冷,因而将手放在口袋之中,身躯仍承受着这股强烈而冰冷的风漫步在公园小径。

我很喜欢晚上,因为我所喜爱的物种——吸血鬼,鬼魂,狼人,它们只在晚上出没,我们行动方式也与它们大相径庭。

“呼。”

我轻轻呵出一口气,任由这白气朝夜空中四散,将视线转向了小径上两个浅淡的的影子。

那俩影子的主人都是我,较为淡薄的影子是透过树叶间隙的月光所映照出的;而另一个,则是小径上的路灯照在我身上所投下的。

……因为已经到了冬天吗?虽说只是初冬,但小径上已经见不到人烟也听不到虫鸣,变得门可罗雀。只有那最后一盏路灯还在亮着,其他的路灯则全部都坏掉了。被顽皮的小孩子用弹弓打碎也好,因为年久失修坏掉也好,不管原因如何——坏掉的东西就是坏掉的,没必要在意这些。

最后的路灯那垂死挣扎的样子让我感到一阵厌烦,伴随这股厌烦而来的,是指尖传来的那一阵诡异的冰冷。

我开始想要了。

想要——

想要,什么。

我抬起头来,望向小径远处见不到一丝光芒的黑暗,是因为前方的树木太过繁盛了吧,就连月光也无法穿透那片浓重的将要化作实体的黑暗。

这黑暗,令我联想到了张开巨口的恶兽,静等着猎物走进那巨口之中被嚼碎,送进食道,最后浸泡在胃液里。

“…………”

这联想让我感到了一阵不自在。就在那一刻,一股强烈的寒冷攀附上了我的脊背。这寒冷像是水蛭似的,破开肌肤,附上脊椎,渗入骨髓。

我对这联想产生了一阵憎恶感。我不是在憎恨我所联想到的东西,而是憎恨会联想到这个东西的这颗心。

指尖传来的那股恶寒更强烈了。

——在我前面的黑暗之中,似乎有人更等不及的想要被张开巨口的恶兽消化。

我打了个寒颤,凝视黑暗中那男人的背影,加快了步伐。

那一刻。

狂喜与狂乱占据了我的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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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围的景色很美。

月光透不过树叶,令这里那一片有如混沌未开的黑暗让我的心情很舒畅,因为那四季常青的树起到了幕布的作用。

枯败的草,枯枝,红色的鲜花,周围所有的景色都让我看得心情舒畅。

红色的鲜花。

为什么会有,红色的鲜花。

我望向脚下的石子路,其上——蔓延着美丽的红色,在石子和石子的缝隙之间悄然蔓延,像是叶脉一样的红。

那红不是鲜花的红。

那红不是夕阳的红。

我沿着这叶脉,望向其源头,视线每向源头追溯一点,那红就更加鲜艳。而就在这红的源头——

有着人,手脚被切下,安安静静的躺在了石子路上,鲜血令四周的世界化为红色的领域,散发出腥味。

嘀嗒,指尖滑落了液体,滴在了地上的湖泊中,泛起了一阵朱红涟漪。这红色湖泊,是人类的体液。

红色的花是被这朱红的体液所染的。

我不晓得人类为在受伤的时候会流血,但——无论何物在染上了“血”之后,不管他的正体再怎么丑陋,也会变成美丽的东西。

纯洁无暇的杀人魔这么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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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玄月.

今晚,我出来散步。

我独自走在公园幽深的小径之中,冬天的风令我感到一丝冰冷,因而将手放在口袋之中,身躯仍承受着这股强烈而冰冷的风漫步在公园小径。

幽暗的小径见不到一点光芒,像是在天地开辟之前的那一片混沌一般,我只能见到远处的漆黑世界。

我无视了这黑暗,忍受着来自小径那一头吹来的风。

……前方是最后一盏路灯,过了那里之后,就见不到光芒了吧。我这么想,因为我经常来公园散步,因而明白前方的路灯已经全部损毁,被顽皮的小孩子用弹弓打碎也好,因为年久失修坏掉也好,不管原因如何——坏掉的东西就是坏掉的。

没必要在意这些。

我离开了塞勒涅(希腊神话中的月神,此处比喻月光照亮的地方)眷顾的地方,步入了厄瑞波斯(希腊神话中黑暗神)的领地。

我以为在我结束散步之前已经见不到其他颜色了,但在前方——我的结论却遭到了那片朱红的讽刺。

死去的人被摆放在石子路上,断肢被整齐的摆开,像是花一般,朱红的花绽放在了石头做的土壤中。

“…………”

我一言不发的望向那尸体,破碎的肢体让我联想到了被折断的树枝。

那整齐的切口是被利器割裂的,怪物不会使用利器切割。杀人者将他杀掉之后将断肢摆好,让我在联想到他是一具尸体后,第二个联想到的就是艺术品。

这残忍的东西,我就暂且将其称作是艺术品好了。

……就算发现了尸体,我也不打算去报警。这种事迟早会有人发现然后去报警的吧?这种麻烦的事就留给别人做好了。

因此我无视了这尸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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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ne.

这个世界存在着不为人知的危机。

不知何日——某人说不定就会死在城市的某个角落,杀死那人的却并非是“常人”……不,杀人的人本身就不会是常人,但此“常人”非彼“常人”。

那常人——指没有超自然能力的人。与之相对的“并非常人”的人则与其完全相反。

有着超自然能力的人也会有自己所想的东西,而拥有异于常人的力量,便容易为了自己的欲望走上邪魔外道。

为此,出现了名为“约束者”的组织,而我便是其中的一员。

我的家族世世代代都在保护这片土地,不过很遗憾——那流淌在家族血脉之中,“掌控风暴”的超自然能力,到了我这一代就已经断了。

但血脉的光荣却不允许家族将约束者的位置拱手相让,我只不过是普通人的消息也并未外传,直到家族最后一名约束者,也就是我的父亲在约束某物的时候死掉,这重担也落到了我的肩上。

——就这样,我必须用普通人的身份来约束这片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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镜璃.

我叫镜璃,十六岁,A市第一高中的一年级学生。在开学的第一个月——我与班上除他之外所有的同学成为了朋友。说实话,我对于自己的交际能力还是挺有信心的,但——唯有那人。

洛玄月。

从来都是一身黑衣的装束,单论外貌,绝对是一等一的美少年,但在感受到他身上散发出的寒意时,谁都会打消接近他的念头。

不只是我,洛玄月没有一个朋友,我从来没有见到洛玄月和什么人闲聊,虽说这人有个同级的妹妹,但两人似乎也只是保持着最基础的交流。

洛玄月可能患有自闭症,不过这推论倒也加强了我的斗志,如果和他成功的交上朋友,也就是说我在社交方面已经到达了顶峰。我抱有极强的自信——那是一个月之前的想法。

不过我在长久的调查之后,终于得到了和这冷酷的人搭上话的方法。

洛玄月对于怪谈很感兴趣,都市传说也好还是猎奇杀人案也好,如果附近有人谈论,洛玄月就会仔细聆听,而且这人好像还将自己家的一部分当作怪谈事务所。

而且在我发现这一点之后,上天像是要给我机会一般,我听说了一起猎奇杀人案,今天一定可以和洛玄月搭上话——!

我这么想着,望向了窗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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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玄月.

现在是午餐的时间。

今天的天空继承了昨晚的晴朗,阳光直射 在校庭中。阳光很强烈,但寒冷却仍与初冬这个时间相符合。

我带着早上提前准备好,花了五元买来的热狗和三元的热柠檬水,穿过了教学楼的走廊,越过了进行方形螺旋的楼梯,到达了我平日吃午餐的操场观众台。

因为在中午,进餐者最多的三个地方是食堂、教室、天台。我只要远离这三个地方,在一个安静的地方进餐就可以了。

一在观众台上坐下,我就皱起了眉。那一刻,我感受到了视线——某人的视线,如远处直射的校庭的阳光一般,化作利剑直刺我毫无防备的身躯,让我感到一阵不自在。

而我环顾四周,寻找这声音的源头,随后视线里可锁定了那个坐在五公尺之外的少女。黑色的长发垂下,轻轻反射出金黄的阳光,标准的学生制服让人觉得她是个遵纪守法的人……但只要对她有一点了解就明白她与这个词语是不沾边的,穿上学生制服也只不过是因为自己喜欢。

至于她的名字,好像是叫镜璃。

……我可不想和这人扯上关系,还是离远一点比较好。我偷偷挪动自己坐下的位置,但那家伙却像是丝毫看不出我的意思,朝我这边招了招手:

“喂!玄月同学!这边!”

像是和我关系很好似的,那人这样喊了,让我感到了一阵不快。不过不快归不快,如果真的有什么事要找我,还是停下来比较好。

“有事吗?”

我望向镜璃,声音中包含无奈。而她却暂时将我的问题放到了一旁,带着带有微笑的脸庞,径直朝我这边走过来。

“我就猜到玄月同学会来这里吃午餐,所以早就在这里等着了。”

我望向她,眼神中包含有疑惑,一时间里不能理解她的意图。

“只是这点小事吗?”

“不要这么冷淡嘛,玄月同学,只是共进午餐而已,又不会有什么损失。”

“……恕我拒绝。”

我毫不犹豫地做出拒绝的宣言,在得到回答之前我想要离开。

约束者是以维护世界的安定为己任,且异于常人的群体。既然是为了维护世界安定,这身份泄露出去的话一定是与约束者的目的背道而驰的。

“对了,昨晚发生了一起猎奇杀人案,你听说了吗?”

在我打算带着午餐离开的时候,少女的声音适时响起,令我的脚步遭到冻结。

猎奇杀人案。

我仔细思考了一下,随后我这么说了:

“……这消息不是都上早间新闻了吗?”

“不是公园那个被肢解的人啦,而是奉谷医院那个被断头后尸体扔到花圃里,脑袋被吊在起来的那一个。”

“———?”

镜璃这么说,让我意识到那里发生了不被我所知的一起杀人案件。

“是吗?居然一夜之间发生了两起猎奇凶杀,A市的治安真需要整治一下了。”

我附和着她的话回答了一句,随后重新坐回观众席,撕开面包的包装,啃了一口热狗:

“还有其他细节吗?”

见我重新坐下,镜璃也坐在我旁边,打开了自己的午餐盒。我稍微朝她的午餐盒中稍微瞥了一眼,让我一下子明白了彼此的差距。

那东西,称作是便当简直是在贬低。

“细节……?不清楚,不过奉谷医院一直有闹鬼的传闻。”

“是吗?”

我对这说法嗤之以鼻。

五元的热狗不算大,填饱肚子也很勉强,大概在下午第二节课结束的时候肚子就会饿了吧。

这学校是连上四节课之后直接放学的类型,下午第二节课结束也不会留给我们吃晚餐的时间,作为代价——我们学校放学的时间比其他学校要早得多。

因此最后的两节课要忍受肚子的饥饿感。

……算了,反正也习惯了这状况。

在我结束了自己的午餐后仍坐在这里,因为已经答应了和她共进午餐,在她完成午餐之前我也必须跟着她等在这里。

不过以这家伙的速度……

我叹了口气,望向远处晴朗的天空,用吸管慢慢吸着已经被冰冷的空气同化的柠檬汁。

像是察觉到了什么,镜璃抬起头来,这样对我说:

“只吃这一点东西不够吧?玄月同学。”

“我已经习惯了,因此不必管我。”

“这怎么行!玄月同学还在长身体的时候吧?只吃这一点可不够。”

你这家伙,是我老妈吗?我想要这么说,但我忍住了这股冲动。

“这些就给玄月同学吃吧。真是的,我明明已经告诉管家不要做这么多了,这些东西我也吃不完,扔掉的话会很可惜哦?”

像是恶魔一样微笑着,用筷子夹住炸鸡块送了过来。

“……哼。”

我不情愿的哼了一声,接受了这份馈赠。

在这不该属于约束者的温馨景色中,度过了异于平日的午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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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wo.

在一片异于平日的一整天的回忆,以及夕阳下的放学铃声中,我结束了一天的学校生活。而在出了校庭之后——我就不能以学生的身份继续存在于这个世界上,而是用“约束者”的身份而存在。

我在人行道上前进,沿着长长的围墙,在前方的路口左拐,越过跨河大桥后就要回到家了,不过在回家之前要照常到公园散步。

我望向了围墙另一端,高耸的圆形建筑——围墙的内部就是奉谷医院,而那栋圆形的建筑正是奉谷医院的主楼。

……镜璃所说的猎奇杀人案就是从那里传出来的。这么看来,那圆形的大楼确实有给我一种诡异的感觉。是因为圆形的构造相当少见吗?定海神针一般顶天伫立的大楼看上去不只是诡异,还给了我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

这种事暂时还没办法确实是不是谣言,随意入侵别人的病房去验证也不好,而且如果是真的,这新闻也会和公园的那起案子一并登上早间新闻的列表吧。

当然也不排除医院为了名声花钱封锁消息的可能性。

……罢了,先回家吧,昨晚调查了一夜公园里那人的事情,却一点头绪也没有,而且那伤也不像超自然者所为。

找不到线索的话就放弃吧,那应该只是普通人的所作所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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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晚,我也是要在散步完毕之后再回家。

我独自走在公园幽深的小径之中,冬天的风令我感到一丝冰冷,因而将手放在口袋之中,身躯仍承受着这股强烈而冰冷的风漫步在公园小径。

“呼。”

我轻轻呵出一口气,任由这白气朝夜空中四散,将视线转向了小径上两个浅淡的的影子。

那俩影子的主人都是我,较为淡薄的影子是透过树叶间隙的月光所映照出的;而另一个,则是小径上的路灯照在我身上所投下的。

……因为已经到了冬天吗?虽说只是初冬,但小径上已经见不到人烟也听不到虫鸣,变得门可罗雀。只有那最后一盏路灯还在亮着,其他的路灯则全部都坏掉了。被顽皮的小孩子用弹弓打碎也好,因为年久失修坏掉也好,不管原因如何——坏掉的东西就是坏掉的,没必要在意这些。

但,比起这些,前方的路灯存在某些异常。周围全部都是熄灭的路灯,唯有这个还在闪烁着,与周围的景色格格不入。

我离开月光照耀的地方,前往黑暗之中。

骤然,我在黑暗中发现了一片醒目的赤红,还有被切下而整齐摆放的手脚。

“……………”

那整齐的切口是被利器割裂的,怪物不会使用利器切割。杀人者将他杀掉之后将断肢摆好,让我在联想到他是一具尸体后,第二个联想到的就是艺术品。

这残忍的东西,我就暂且将其称作是艺术品好了。

……就算发现了尸体,我也不打算去报警。这种事迟早会有人发现然后去报警的吧?这种麻烦的事就留给别人做好了。

因此我无视了这尸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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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过了刮着冷风的跨河大桥,我顶着夜幕回到了家门前,门口还放着袜子夹一般的告示牌,上面写有“怪谈事务所”的字样。

建立怪谈事务所是为了更好的对这片土地进行约束。

……从门外看,里面的灯开着。

用钥匙打开房门,在玄关处换上拖鞋后映入眼帘的是一条走廊。

……虽说血脉和家系没落了,但洛家好歹也是约束者世家,房子仍是大的过分的类型,而且这房子好像从十八世纪就一直存在了,虽说进行过数次装修,里面已经被完全现代化,但从门外看仍保留着浓厚的古风气息,与现代都市的潮流格格不入。

事务所也不过是我家的一小部分,是由一个废弃的卧室改装成的。

我在木走廊的中段停下来,推开了走廊一旁的门。

门的另一端是宽敞的客厅,电灯明晃晃的在头顶照着,而就在这灯光的照射之下——银发的少女坐在沙发上,一手端盘一手握杯柄的品着茶。那姿态,明明只是十五出头的少女,却让我感觉活像一个老年人。

对于这一幕,我已经见怪不怪,将书包随意扔在了沙发上:

“我回来了,曦。”

我的妹妹名叫洛玄曦,是一个说起来一点拗口而且听上去很像男人的名字。

曦指的是太阳,因为是从古流传至今的大世家,对于阴阳互补这一点特别在意。既然已经为我取名为“月”,那么我的妹妹自然也就是与月相对的“曦”。

……我该庆幸我的家人没有古代那种名字越低劣就越好养活的概念。

虽说名字叫“曦”,但曦的性格却和太阳所象征的东西完全相反,属于那种喜欢安静的美少女。

银色的长发想少女本身一般安静的垂下,和镜璃一样是一身标准的学生制服——但在本质上却和那人有着不同。

与那个只是因为自己喜欢才会穿的女人不同,曦尊重学校的规章……不,不只是学校的规章,只要是被曦所认同的规章,曦都会毫不犹豫的遵从,因此曦当上了学校的风纪委员长。

曦不需要将自己的心封闭起来。

自始至终的约束者就只有我一个人,因此曦不用担心我所担忧的问题。虽说曦是恬静系的女孩,但却有着不符这性格的人缘,这一点正和我相反。

“回来了啊?老哥。”

啪嗒,曦让瓷杯底与盘子接触,随后盘子的底端与大理石茶几碰撞,随后琥珀色的双瞳带有美丽的视线望向我:

“……今天又像平时一样去散步了吗?”

“——我见到了死人。”

一屁股坐在沙发上便翘起二郎腿,坐在曦的对面,我轻闭双眼:“散步的时候,我看到了死人。”

尸体被分割,四肢像是鲜花一样在身体周围摆开。本该在风中摇摆的鲜花却被折断在地上一动不动。

回想起那景色,我感到了一阵渗入脊椎的寒意。

“……是吗?又有人死去了啊。”

曦低下头,表情变得有些过意不去,这表情令我也心生怜悯——不管是谁,不管是再怎么冷酷的人,在见到少女的这幅样子之后都会为之而心痛吧。

“这段时间,每天都会有人死去,老哥。”

“嗯。”

“就像是这一天在不断轮转,永不停歇的轮,将每一天所经历过的东西重演。”

少女这么说,我也开始思考一些事。

为什么。

为什么一些东西会变得模糊,那变得模糊的东西又是什么。

我的脑海陷入混沌。

丢失了什么,却又什么也没丢失,两个矛盾的存在,在脑海里交汇。

今天什么也没有丢失,那就考虑昨天。昨天我——

思维冻结,这也是最怪异的地方。我大致记得昨天做过什么,什么也没有丢失,但直觉却高呼:丢失的东西就在昨日。

这是我最近以来经常进行的思考。

最近,我常常有丢失了什么东西的错觉。称之为错觉,是因为我什么都没有丢失。但——仅仅是什么都没有丢失,我就该称呼这“丢失了东西”的感觉为错觉吗?

直觉。

直觉;味觉、嗅觉、触觉、视觉和听觉之外的第六种感觉。也就是第六感,是每个人类都具有的超自然能力,至今也没有科学能对这现象作出完全合理的解释。

……正是因为没办法被解释,才会被称作是超自然能力。

这感觉并不总是可信,但当这感觉连续数天想你输送同一种信息那又算是什么呢?当一个人每天不间断的向你说“你是失败的”,不用一个月你就会感觉自己真的是失败的。这就是在非超自然状态下的心理暗示。

——朝我发送心理暗示的是第六感,当这两物交汇起来的时刻,我很快便信服了。

因此我感到迷惑。

没有丢失的东西,但却存在丢失的东西,这矛盾,存在于我体内。

我仔细回想起昨天。

对了,昨天唯一的异常就是我与今天一样坐在这里和曦谈话。

谈话,我们谈了什么。

………记不起来。

“老哥。”

我们确实有坐在这里谈话,但谈话的内容却记不起来。

“老哥?”

我所得到的就只有“我们坐在这里谈话”这个结果而已,其过程和细节,也就是通向这个“结果”的“路径”被忘记了。

“老哥!”

前往在森林之后,忘记过来的路径却忘记了是最致命的错误之一。

“老哥——!”

“欸?!在!”

与平日中恬静的气质不符,曦今天极其稀有的对我吼了。

“在谈话中突然走什么神啊?”

“啊啊,抱歉,是我的错。但我的头有点痛,我就提前去睡了。”

我在冬天是两天才会沐浴一次的类型,既然昨天有进行过沐浴,那今天直接睡觉即可。

“嗯。”

曦一边发出这种声音一边将桌上摆着的红色日历翻了一页。

今天的日期是农历十月五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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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ree.

某人.

从来没有人注意到我,我只不过是七十点五亿芸芸众生中的“一个”而已,从来没有比别人突出的地方,也并不愿意与别人交流。

久而久之,我成为了独自一人。

……因而,从小学到大学的生活中,我始终是最没有存在感的一人,有时甚至会出现老师想要叫我起来回答问题却发现记不起我的名字的尴尬状况。

这状况一直持续。

直到一个月前,我大病一场。

在那之后,我就发觉到了一件事。人啊——不自主发声的话是不会被注意到的。

然后,我开始想要让人们注意到我。习惯了存在感被抹掉的我,厌倦了被当作空气的日子。

随后,便开始用自己接近极限的能力来发声,从而让人注意到我,至少到了现在——我从病房中走出去,前往街道上的时候,路过的熟人会这么说:

“早啊,正明。

午安,正明。

晚上好,正明。”

我——从来没有如此真实的感觉到,我还活着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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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玄月.

一大早,我就沐浴在透过了玻璃窗的刺眼阳光中醒过来,在略显凌乱,但整体看上去还说得过去的房间中套上黑色的大衣。

我走进卫生间洗漱。

一边面对镜子中那个右手拿牙刷的人,我一边陷入思考。

昨晚我睡的很早,早的有些异常。

……再仔细回忆之后,我想起我昨晚明明是在思考什么东西。

“结果却在思考的时候睡着了吗?果然我还是不行啊,在床上一闲下来就会被瞌睡虫附身。”

吐出漱口的水后,一边将牙刷在杯子剩余的水中震荡着,我一边说道,随后便打开水龙头,捧起了一手冷水。

用那冷水与自己的脸接触,感到了一阵让头脑清醒的冰冷,在这冰冷的水中,我徐徐回忆起昨晚我思考的东西。

“…………”

怎么可能。

想不起来,我记得昨晚有进行思考,但细节却什么也没有残余。对于这现象,我不禁开始思考昨晚我的思考究竟是梦还是现实。

我踏过走廊,在接近玄关的地方步入了客厅,曦早就准备好了早餐,坐在沙发上等待我这个不称职而且懒散的哥哥。

——我的父亲死于约束某物,母亲在那之后也遭到了父亲约束失败的那东西的谋杀,只剩下了我和曦。

“早上好啊,曦。”

和平时一样稀松平常地打着招呼,曦也轻轻对我招手,随后端起了独属于自己的茶杯。今天早上,曦的茶色是红茶,也像平时一样体贴的为我准备好了喝惯了的速溶咖啡。

今天早上我们两个也像平时一样进行稀松平常的早餐。

上学的路被阳光照亮,已经一周了——天气从来没有过一点变阴的迹象。虽说晴天很棒,但连续太久的晴天有时会令人感到害怕。

在二十分钟的步行之后,我们到了学校门前,现在的时间是七点十分,距离七点半的上课时间还差二十分钟。

到了教学楼门口,我和曦进行了分别,今天一天所经历的东西都是那么熟悉,从而出现了名为“既视感”的东西。

这东西,令我的胸中产生了异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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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玄月.

晚上,我照常到公园中散步。

公园中的风中栖息着黑暗,携有的丝丝冷意如锥子一般扎进我的腹部。

前方的黑暗,我见惯了这黑暗。最后的路灯有如风中的残烛,闪烁着光芒,孤单的在风中摇曳。

………我联想到了路灯在风中脱落,落到地上被打碎的景色,玻璃散落在石子路上,电线是四散的血管。幻想起这个场景之后,我第一个联想到的就是死人。

……死人。

脚步顿住,我望向眼前散落一地的人类朱红的体液,让腥味侵蚀四周,这腥味——很快便会被没有感情的风带走。

那整齐的切口是被利器割裂的,怪物不会使用利器切割。杀人者将他杀掉之后将断肢摆好,让我在联想到他是一具尸体后,第二个联想到的就是艺术品。

望向这景色,我沉默下来,离开了公园阴沉的小径。

.

.

For.

某人.

冬天,A市的街道上很冷。风吹起来的时候似是要带起雪花,就连大气也将要被冻成冰块,这大气——却被堂而皇之的吸入了肺里。

天黑了下来,是因为街道上的这冰冷吗?还是因为这里属于偏僻的路段呢?不管因是哪一个,所得的果就只有“街道上空空荡荡的见不到一个人”这个既定的事实。

我蜷缩在街道旁的角落里,旁边就是一条幽深的巷道。

在这门可罗雀的街道上——根本见不到城市的繁华,这里存在的就只有黑暗寂静冰冷死亡死亡死亡。

——死亡。

我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它还长在我身上,连接着的是我的手腕。这在正常不过的景色,却令我产生了一种如梦似幻的错觉。

因为,它已经断了——不,更加严重。我已经死了,手脚被卸下,脑袋浮在空中,身体却与大地融为一体。

这样的死亡,我经历了两次。

死了。

复生了。

在那天的夜晚,我不管遭到了多么残酷的结局——第二天早上就会重新复原,到了晚上我仍逃不出这恐怖的炼狱。

没人相信我的话,医院中的人们不只是不信——甚至想在我的治疗结束之后将我再送入精神病院。

“谁能……救救我。”

我将脸埋在了膝盖中,酸酸的鼻子,迫使眼睛流出泪水,起初的声音只是呜咽,这声音却逐渐增大,变成了号啕大哭。但这声音究竟有谁可以听到呢?

这想法加重了我心中细菌般滋生蔓延的绝望之心。

“你在哭什么啊。”

“?!”

伴随有踏在地面上的脚步声,天籁一般的优雅声音,奏响了。我抬起头,第一时间映入眼帘的是银发的少年,不带有一丝感情的脸庞与将要连带着冬天的寒风一起冻结的眼神,让我不得不怀疑,这冷酷的脸究竟会不会说话。如果不会的话——刚刚发出这那声音的人又是何人呢?

黑色的风衣在冬天的风中轻轻飘扬,黑马裤烫的笔挺,冷峻的脸庞犹若威严的神明一般不食人间烟火。就是这样完美的少年,令我说话的余裕被剥夺而哑然。

“你在哭什么啊?”

是觉得我没有听清楚他的问题吗?少年二度开口了。

“我……”

我轻轻掩面而泣:“我不想,再回到那片炼狱中了。”

“……炼狱?看来你有事需要解决啊?”

我的话让少年提起了兴趣。

“你根本不明白,这不断轮转的曦月!”

“虽说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但你似乎是受到了超自然现象的影响吗?”

少年二度点燃了希望的火。

“没错。”

在我这么说后,少年勾起了嘴角。

“那就交给我们超自然事务所吧。”

他这样说了,我望向那耀眼的身姿——如果说神明听到了我的呼唤前来拯救我,那使者一定就是眼前这是少年了吧。

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这么相信这位少年。

“——可以被拯救的话,我就安心了。”抱有这样的笑,我的精神因沉入黑夜而封闭。

.

.

(顺带一提,曦是我妹妹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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