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你等等…怎么的你就把我们俩的这点钱花了一半多了？”于时璘赶上几步，拦在依璃纱身前。
“哈？你没点自觉吗？‘要在酒会上出风头’可是你的主意，我准备这些东西不是必须的吗？”依璃纱抬了抬手中拎着的购物袋，丝毫不掩饰话中的嫌恶。
“衣服用3D打印机就行了！我们的资金本来就少，你还在这身大衣上花这么多？”于时璘指着依璃纱身上正穿着的深色大衣。
不得不说这件大衣确实是一件好货，外面是深棕色真皮点缀呢子，里衬是麻棉衬，无论是衣领还是下摆都显得硬挺；肩膀和袖口都有装饰用的带扣，扣面蒙着遮光用的黑纱；双排扣顺着衣摆向下排列，右肩处黑色缎面的披肩披至身后，垂下的红缎面上装饰着鎏金的花纹；衣领高高竖起，停在眼角边；腰带一高一低，手巾袋里插着折起的暗红色丝巾。一顶黑色的高筒礼帽歪戴在依璃纱的头上，帽檐上方缠着暗红的帽带。相较于意识空间中依璃纱大红色的风衣，这一件大衣在不失“依璃纱”特色的同时，考究、精致，内敛却又略带张扬，在社交场合绝对是充满魅力的利器。
然而这样一身行头，直接就将图灵给予的电子账户里的钱花掉了一大半。
“老娘高兴！你小子打架那会你怂得不敢出来，现在倒对我耍起威风来了？反正该准备好的都准备好了，赚钱的事儿咱两个谁都该干！我腿上这条西裤和里面的衬衫能用打印机的货色已经是给你面子了！”依璃纱哼了一声，一亮拳头，便将手上的购物袋搭在肩后，走了。
“这死丫头…！怎么就不能懂点事？”于时璘现在也换了一身秋季的棉外套，不过样式上比起依璃纱的那件大衣就逊色的多了，圆领、单色，里衬直接没有。
虽然于时璘一个机器人不需要穿着舒适度这种华而不实的东西，但上万资金被依璃纱随手一身行头就没了个七七八八，于时璘就算是个泥人也得有火气。然而想了想两人之间的武力差距，于时璘又只能扶额。
“那你别让我失望。”于时璘把腰一插，随即又放下，跟了上去。
时间过得很快。两人分头采购的下午已经过去，酒会开始了。按照于时璘的计算，两人本可以准时到达，应着礼仪还能给人留个好印象。现在于时璘却得一边忍着肚子里的火一边给看门的赔不是。
大门打开，于时璘暗中向依璃纱道：“你去干你该干的事情吧…我帮你看着场面。你准备的材料呢？”
“去吧，保镖们呆的地方应该是那边三张桌子。我买的东西已经找人送到吧台那边去了，安啦。”依璃纱不耐烦地摆摆手，她早就不想有于时璘这么个话唠在她耳边叨叨叨了。就算是唧唧歪歪，她也不希望两人还得当着面说。
于时璘走向自己该去的地方。水晶吊灯、觥筹交错，这正是一场融合了两代人诉求的、社交酒会应有的模样。拨开人群，于时璘听到那些穿着礼服的男女们对于依璃纱和于时璘两人迟到的议论纷纷。
“你看看那人，怎么连这种礼仪都不明白？这样盛大的酒会还迟到，真的是…”一个身着晚礼服的少女以扇轻掩其口，道。
“呵，庶民嘛，就算是进了这个学园又怎样？庶民就是庶民。”她身旁的一个女伴接道。
“看啊，她一个女的，还穿着男式的大衣，怕不是二手货啊！”
但她可比你们这帮长舌妇漂亮的多，于时璘这样想到，谁不知道你们来参加这个酒会一不出于自己的想法二是想勾搭靠山？尽管依璃纱强烈要穿这一身出席的要求令于时璘感到惊讶，但细看之下更觉依璃纱眉间的英气更甚，大衣比起周围各个大小家族大小姐们的露肩晚礼服和垫臀骨架裙，既表现出依璃纱的个性、凸显身材，别致的优雅更是自然流露。叛逆于众人的着装，一下子便抓住了进门处众人的眼球。
“难怪这丫头不肯穿晚礼服…没想到还有这样的效果。”于时璘不动声色地小小同意了一下依璃纱的选择，但想到依璃纱一天下来表现出的桀骜不驯的脾气，于时璘有些担心自己的未来会不会抢先牺牲在依璃纱的拳头底下。
依璃纱取下礼帽，微微昂首，将手中的礼帽拍扁方入内袋中，便在一侧的吧台后坐下。这自然又引起周边人的一阵勤工俭学的嘲讽，可依璃纱像是没听见没看到一样，若无其事地从吧台内拿出了自己买的听装柠檬草味WATSON’S，双脚往吧台内的桌上一翘，自顾自喝上了。
“阁下，你要保护的人还挺有个性的呢。不用管管吗？”身旁响起一个和煦如春阳的声音，于时璘这才发现孟子舆不知何时竟然来到了自己的身旁，看着吧台后的依璃纱。依璃纱很快将半听喝下肚去，现在她已经取出马天尼酒杯，用剩下的半听苏打水调酒了。
“算了，随她去吧，反正咱也不是贵族，没那么多约束。孔春秋呢？”于时璘摆摆手，示意孟子舆不要多管依璃纱这档闲事。为了转移话题，于时璘问道。
“在那边，新闻部和新生们围着呢。大小姐做了不少研究课题，有时候还会在招生办的工作里夹带私货，她在校外也是很出名的。”孟子舆指了指不远处的一堆人群，答道。
该说不愧是“爱人者人恒爱之”的坚定支持者么，孟子舆意外的好拉关系。于时璘想。
“她这样的个性，竟然在调酒上还有造诣，这是鄙人先前未能意识到的。”孟子舆又道。孔春秋一结束与人们的交谈，便发现了靠在吧台后自得其乐的依璃纱。后者见孔春秋走近，便也大剌剌地向她打招呼。虽然对于依璃纱这般不和礼节的姿势有些讶异，但两人还是迅速熟络起来。
顺水推舟，依璃纱给孔春秋调了一杯酒。与依璃纱手上自饮的“绯色理论”不同，她选择以橙汁为主的甜味酒“日出”。这不仅是于时璘计划中的要求，也是依璃纱向别人安利自己时的首发。甘甜的味道适合绝大多数人的味蕾，而较低的调配难度、充足的水分、少量的酒精和美观的造型也足以应对多人的场合。
橙汁、龙舌兰酒、咖啡香甜酒和甜露酒按照所需的不同用量装在大大小小的杯中。首先是冰块，然后是酒液和橙汁，在依璃纱手掌的上下翻转中在高球杯中混合。咖啡酒沉入杯底，橙汁和龙舌兰酒的混合物居中，最上面则是薄薄的一层甜露。冰块浮起，依璃纱在它运动到顶的最后一刻在杯沿上插上一个切开的橙瓣。
娴熟的技巧和漂亮的分层让孔春秋颇为惊喜，而当她轻扬脖子饮下酒液时，她的眼睛里绽放出奇妙的光彩。橙汁的大量使用给予了它与纯酒极高的区分度，如同春日旷野上迎面而来的暖风，带着阳光的气味；而龙舌兰酒的少量使用使这杯饮品既不脱离主题，又使得橙汁的滋味更加凸显。
尽管于时璘认为孔春秋更喜欢的是各色零食与大餐，不过她眼中精彩的神色、孟子舆的点头微笑让于时璘明白自己已经取得了他们友情的认可。
当然，自己的计划…也已经成功了大半。
孔春秋的地位，使她拥有了学生代表一般的身份。无论其他学生是否同意、是否显现，孔春秋都起到了一个示范作用。这与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价值评估无关，而是关乎人作为一种社会性动物的习惯。就像追从前辈或是偶像一样，人会受到其他人的影响，而群体的趋向，往往是指向那个拥有最高影响力的突出个体的。
依璃纱的柜台前陆陆续续地多出了想要尝尝鲜的学生，最开始是孔春秋的亲信，然后是她的粉丝，接着是稍远处的好奇者。于时璘甚至看到先前还对依璃纱的着装指手画脚的一个女学生也加入了队伍中。
本是自发的调酒服务，渐渐的成为满场的焦点之一。在会场的其他区域内固然也有视线的焦点存在着，但就在这附近，依璃纱已经掌控了局势，甚至还因为借用了自助柜台的影响力而有吸引其他圈子里的人过来的趋势。而在他们等待的时间里，他们站在柜台前的聊天便成了重要的情报来源。毕竟你永远不会知道，从大少爷大小姐们口中的信息什么时候会派上用场。
依璃纱有调酒的技能，而且熟练度还意外的高。这让于时璘有些疑惑：WATSON’S苏打水是自己高中时的专属“快乐水”，但自己绝不会拥有这样出众的调酒水平，这样的技能又是哪里来的？
暂时按下思绪，于时璘对于形势还是比较乐观的。开启感官共享之后，图灵负责记录等待者们的发言，留待自己空挡时回听。只要不出什么岔子，这将是一次完美的情报工作。
然…意外就在此时发生了。不过意外只是一个称呼，如同生活中自己许许多多的其他事情一样，“意外”也是在于时璘的考量中的。前瞻性的计划已经定好，而唯一不可测的，就是依璃纱的行动。
有这家伙在，什么都是混沌理论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