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敢问陛下，您所谓的‘竞争’，具体都是什么？”
伽伽仑向着李斯特弯腰，眼神却阴冷地射向竭力起身的果子，他的心里已经有一万种方式可以捻碎这根横生在他心头的倒刺。
“其实也没有什么……”
李斯特摩挲着王冠上湛金的宝石，慢条斯理道：“财力，武力，个人能力，甚至于人格魅力……我的心里有自己的一套裁定标准，你们大可以互相使绊子，打擂台——当然是在不危害我帝国秩序的前提下。金秋大典当日，只能有一个人以胜利者的身份进入宴厅，至于剩下的，怎么解决是你们的事情，我只负责宣布亚璐丝的归属权。”
“既然如此……”
伽伽仑指向低头沉默不语的果子，毫不掩饰语气中的残忍：“那么，我也可以向他提出决斗，甚至……暗杀和围杀，是吗？”
“当然可以。”
李斯特笑了一声，然后直视他说道：“不过今天不行……起码，只要你们处在皇宫范围内，就都不行。”
“如您所愿……”
伽伽仑第三次脱帽行礼，他先是将手中的“彩礼清单”交给李斯特的贴身随从，然后分别向大皇子，二皇子鞠了一躬，最后语气恭敬地说了一句：“告辞。”
随即转身出门，路过果子身边的时候，他伸掌成刀，在自己的喉咙前面狠狠地比划了一下。
伽伽仑消失在门外。
冰原使者离开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李斯特都在旁若无人地把玩着手中的王冠——他似乎不太喜欢把这个象征着巅峰权力的金属制品戴在脑袋上，而是更偏爱于当成随手摆弄的玩具。
果子不知是不是陷入了半昏迷的状态，酒精和内外伤三重摧残之下的他，此刻只能勉强跪坐在地上，凄惨无比的样子要是不慎被叶子看见，想必又会掀起一场腥风血雨。
两位皇子并肩而立，他们都躬着身子低着头，表现出一副毕恭毕敬的样子，同样也是一言不发。
偌大的皇宫陷入一片冷清的沉默中。
不知过了多久，李斯特已经放下了手中的王冠，他忽然站起身，两位皇子见状立刻跪地作揖。
不知何时，两个天真烂漫的少年已成长为现在的双子灿星，李斯特从没有教过他们尊卑敬畏，他们却已经暗暗学会。在那个人提醒他之前，李斯特从来都没有想过这样一个问题——自己作为一个君主，是否会给自己的接班人留下某些未知的阴影呢？
李斯特默默俯视着眼皮底下的三个青年，他知道，这其中有两个都在深深地敬畏着他，谁让他们面对的不仅是一个父亲，更是一位皇帝。
而另一个……估计是不愿意搭理他。
想到这，李斯特轻笑出声。
他对两个儿子说：“你们两个，站起来说话。”
两位皇子依言起身。
李斯特先是对大皇子温声道：“雷蒙，这几年你出征在外，为我们的国家立下了汗马功劳，作为父亲，我为你骄傲。”
“这都是儿臣应该做的。”
大皇子语气一如既往的平静。
李斯特点点头，道：“昨日你递交上来的战事总结我已经看了，你既然已经回来了，马背上的事情就暂时不要操心了，可以休息休息，放松放松，但是别忘了准备好你和塔萝尔的婚礼。”
大皇子点头道：“谨遵父皇之命。”
“嗯，没什么事了，下去吧。”
“是。”
大皇子再行一礼，转身离开了皇宫。
李斯特又对二皇子沉声道：“博尔洛，说老实话，今天你的表现让我很失望。”
二皇子低头不语。
李斯特继续道：“今天你递交上来的外族动向，其实并没有什么参考价值，边防事务，你不如你哥哥，所以在心里多多学习就好，不要擅自插手……还有，我一直都不阻拦你结交大臣和其他家族，但是，你要明白一点，国家，不是皇帝一个人的国家，处在什么位子上，就做什么位子应该做的事情，这样，对整个国家都有利无害，明白吗？”
二皇子语气恭敬道：“陛下，儿臣明白了。”
李斯特挥挥手：“回去好好想想吧。”
二皇子沉默地行了一礼，然后告退。
如此一来，皇宫里除了随从侍卫，就只剩下皇帝和果子两个人。
李斯特走下阶梯，走到看起来已经奄奄一息的果子面前，用金丝织就的鞋尖踢了果子的膝盖一下。
“要是还能站起来，就跟我去一个地方，要是站不起来的话……那就自己死在这儿吧，我会在亚璐丝大婚之后再告诉她这个噩耗的。”
说罢抬腿就走。
走了两步，又回头冲随从严厉道：“不许管他！”
随从连忙放开搀扶果子的手，匆匆跟了上去。
眼看着李斯特已经走到皇宫门口了，果子终于缓缓抬起头，他盯着皇帝华贵伟岸的背影，猛地咬破自己的舌尖，不一会儿，他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
……
二皇子带着满腹心思走在自家的花园里，直到行近出口，他才察觉到了什么，一抬头，发现他的皇兄雷蒙•罗兰双手环胸斜靠在大理石门框边，正面带微笑地注视着他。
“啊，是皇兄啊，小弟有礼了。”
二皇子一副如梦初醒的样子，连忙冲兄长做了一辑。
大皇子坦然受之。
“我不在的这些日子里，皇弟想必在这王都里大有作为吧？”
“……恕我愚钝，不知皇兄想表达什么意思。”
面对大皇子的单刀直入，二皇子很聪明地选择了装傻。
“还用我再说得不留情面一点吗？”
大皇子收起笑容，沉声道：“你在王都勾搭王公大臣，三大家族的聚会中居然都有过你的身影……甚至于我还听说，你派人给我的未婚妻塔萝尔介绍了几个什么……青年才俊？”
他猛然拔出腰间佩剑，动作利落地架到二皇子的脖子上，低声喝道：“你到底想做什么？！看我雷蒙不顺眼，还是……看大皇子这个位子不顺眼？”
“方才还不见皇兄携带佩剑，现在怎么突然出现一把剑？莫不是皇兄特意为小弟所准备……”
二皇子被刀剑加身，却仍然面不改色，他语气平稳，和颜悦色道：“皇兄可不要被一些居心叵测的家伙随意利用，以至于伤了我们兄弟间的感情。”
“……你的意思是，我很蠢？”
“当然不是。”
二皇子微微一笑，道：“皇兄将来要继承父皇的位子，论智慧，论谋略，自然都是无人可以企及。”
“哼！”
大皇子冷哼一声，收剑入鞘，转身道：“最好别让我知道你在搞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否则……别怪我不讲兄弟情面！”
说罢上马扬长而去。
“不讲兄弟情面么……”
仍在原地的二皇子重复着兄长最后留下的这句话，脸上露出意味难测的笑容。
他突然将头偏向一侧，轻声命令道：“告诉伽伽仑，今晚我要在我的客厅中见到他……既然他想娶的是我的妹妹，那么我想，他一定不会拒绝我的好意吧？”
“……如您所愿，殿下。”
毫无预兆地，空气中浮现出一个纤细窈窕的身影，她低声领命，转眼间便又消失在二皇子的视线里。
“我给您的时间不多了……所以，我留给自己的时间也不多了，您看，多么的公平啊。”
离开之前，二皇子回头看向皇宫的方向，这一刻，他的表情依旧管理得很好，但是他的心跳却早已失控。
……
李斯特已经回到了自己的寝宫里。
奥古斯帝国作为一个空前繁盛的世界国度，国土中自然不乏一些富豪巨贾，当他们躺在自己豪宅的沙发上享受着穷奢极欲的服务时，都会不由自主地想到，作为商人翘楚，坐拥整个帝国的皇帝陛下……他的寝宫该突破多少人的想象力？
他们只想对了一半，李斯特的寝宫确实突破了不少人的想象力，但却不是在豪奢的层面之上。
实际上，李斯特的寝宫普通地有点让人难以置信。
普通的双人床，普通的窗帘，普通的地毯……
虽然也都不便宜，但是确实也挺普通。
这还不是重点，重点是，这些生活家居只是占据了皇帝陛下寝宫的一小半空间。
覆盖整面墙的书架，堆积成山的整齐卷宗，构架简约也很简单的长桌座椅……这些才属于寝宫的主旋律。
李斯特的寝宫简直就是个能睡觉的办公室！
此时皇帝陛下正坐在“办公桌”前，他给自己泡了一杯浓咖啡，这个运筹帷幄20余年的男人到现在还依旧习惯喝这种小年轻喝的饮料。
“以前你也是自己给自己泡这种东西吗？”
一个富有亲和力的男人声音在李斯特身后响起，原来今天皇帝陛下的寝宫里还有一个客人。
“你要不要也来一杯？活了几百年，总要尝试一些新鲜事物。”
李斯特没有回头，但是他的语气里却并没有想象中君主的优越感。
那人的语气里带着一种兼怀一切的笑意：“我还是不了，毕竟很久都没有吃过或者喝过什么东西了。”
李斯特随和地点点头，接着便低下头，自顾自地批阅起卷宗来。
不久，一只手出现在皇帝寝宫的门框上，果子拖着几近报废的身体追了进来。
“呦，你还真出乎我的意料，我以为你最后得爬着进来。”
李斯特闻声抬起头，笑着冲果子招了招手：“你过来，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先生——”
他侧过身子，露出身后那个让人顶礼膜拜的身影。
“他是圣诺亚，我们帝国的第一任教皇冕下，也是今天真正想见你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