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兽人们的居所，梅蒂丝在小祖的带领下，来到了第二段通往山顶的路前。
只不过这里，是一个类似于神殿的大厅。
梅蒂丝仿佛在神殿的尽头，看到了一个熟悉而亲切的身影。
“好了小子，我把你带到这来了，你可以尽情的撒娇，尽情的畅所欲言了。”
“这...是...？”
梅蒂丝隐隐预感到了什么，周围稍显昏暗的神殿厅堂，突然亮起了两排火柱，它们如同永恒之火，点亮照耀了整个厅堂。
与此同时，也将整个大厅照得通亮。
这里的装饰与梅蒂丝印象中去过的神殿大同小异，不过从布局和构造上来说，更接近她第一个见到的神殿，也是她绝对忘不掉的神殿。
那种强烈的预感此刻达到了顶峰，梅蒂丝甚至感受到了那久违而熟悉的亲切呼吸，那感觉令她难以释怀，更无法相信这是名为现实的场景。
【谢谢您一路以来替我守护着风精灵，先祖。】
大殿的尽头，一个庞大的暗影轮廓出现在梅蒂丝视野中，尽管火还没将它身形彻底点亮，但梅蒂丝已透过声音，确认了它的身份。
小祖倒是显得很平静，甚至...有些惭愧地用手指刮了刮脸颊：“嘛...也算是还清了我欠你的债吧，毕竟我们这些所谓的原生神明，冠冕神明，还比不上你这个无冕之神啊，卡塔斯基。”
“大...长老...”梅蒂丝难以置信的看着那副熟悉的身影面孔。
【孩子，我们又见面了。】
比起梅蒂丝的震惊诧异来，大长老要显得平静许多，倒不如说，它像是一开始就知道了会有今天这般场景。
“大长老...我...请原谅我的失礼，我实在太激动，太难以置信了...”梅蒂丝的激动之情流露于表。
【孩子，你成长了。】大长老双手扶着巨大的座椅扶手，那充满岁月年轮的皱褶大脸，露出欣慰笑容。
听到大长老夸梅蒂丝，而且她对待大长老跟自己的态度完全不同，小祖不乐意了：“成长？她见人就哭的毛病就没改过，成长个屁咧！还有，这小子怎么对你毕恭毕敬，像个虔诚的信徒一样对你顶礼膜拜？这小子对我完全是另一个态度啊喂！”
【呵呵呵...先祖您言重了，这孩子只是不善表达自己的感情，请原谅她吧，她对爱人都尚且如此，更何况视为己出的先祖呢？】尽管大长老早在那场战争爆发之处“消亡”，但它似乎，知晓着梅蒂丝的所有事情。
“那倒是...跟这种死傲娇打交道，真是累得很，不过我不讨厌就是了。”
两人莫名其妙聊起了梅蒂丝，这让她这个当事人羞愧难当，梅蒂丝向来奉行以牙还牙，以眼还眼的为人处风，既然要揭短，那就一起揭：“小祖也别说我了，都不知是谁在我面前哭了几次了都，就在这短短的路程中。”
这确实戳到了小祖的逆鳞，她虽为人身，但仍自认自己为神，她做的事情全是为了凡人，只是她自己不敢正视而已。
要论傲娇的话，其实小祖更严重，只是她不这么认为，而且也没人敢说真话。
“小子，我警告你谨言慎行啊。”小祖这次在虚空中伸出了两根手指，梅蒂丝见状顿时吓得躲进大长老长袍后面，同时探出头来做鬼脸：“略！大长老在这，你这个冒牌货还敢放肆？”
“你别以为你躲卡塔斯基后面我就不敢对你动手啊！出来！乖乖受罚！”听到小祖知乎大长老名字，梅蒂丝也吓得够呛，不过她现在有大长老护着，胆也肥了，干脆开摆赌一手：“就不！就不！”
这可把小祖气得够呛，不得不说，梅蒂丝躲在大长老身后的确对她造成了一些麻烦，不过不是因为无法行动，而是怕动作太大伤到了大长老。
“卡塔斯基！你要罩着她是不是？那别怪我连你一起收拾啊！”小祖把话撂下，话已至此，大长老也没法继续沉默了。
【呵呵呵...先祖您果然大爱无疆，慈爱众生，您都能跟这孩子融洽相处，我想大地上的那些傻孩子们，您也能应付的来了。】
大长老这番话一说，小祖的气瞬间就消了大半，她叹了口气，感慨万千的坐了下来：“哎...卡塔斯基...是我变了还是你变了？我怎么感觉跟你说话这么累了呢？以往不会的啊，你到底是在夸我还是损我？”
【语言只是传递思维的工具，它本身并无意义，您会觉得疲惫，并非是我的语言出了问题，而是您的思维与我断层了。这是好事，先祖，这是对您慈爱众生的最高谬赞，也是最佳印证。】
小祖果然觉得，自己开始对大长老的说法方式感到厌烦了：“你就是想说我不是你上级了呗？卡塔斯基啊，你可别忘了，现在的你也算不上是神。”
在旁吃瓜的梅蒂丝，听到此话，顿时惊得大喊：“什么？！大长老，这是真的吗？可是您...您不是实实在在存在于此吗？”
大长老微微抬起自己那颗偌大而接近腐朽的脑袋，它的双瞳已如枯死黑星，充满着死亡的阴郁气息，但却又有股迸发蓬勃生机的希望之光。
【傻孩子，生与死的概念对于神明来说，是很模糊的。我们存在的意义就是维系法则，只有当属于我们的法则彻底破碎消散时，那个时候才会迎来真正意义上的死亡。我现在能以这种形态出现在你面前，也是多亏了先祖追溯我那早已破碎的法则残片，这才勉强拼凑出了那个我，不过我也只能在这被冻结的时空中维持形态了。】
梅蒂丝听到此话，默默地从大长老长袍下走了出来，她诧异的望向小祖：“是...小祖帮您拼凑出了这个形态？可是...您不是应该随着您的法则一同消亡了才是吗...”
小祖满不在乎的回道：“我不是说了嘛，就算我沦为凡人了，还是有一点手段的，创造法则是没戏了，但利用它拼几块碎片还是可以的。”
梅蒂丝沉默不语，她知道现实情况完全不是小祖说的那么回事。
法则不是模块组件，打碎了还能无损的拼凑回去，它更像是镜子，一旦被打碎，无论怎么拼，都是会有瑕疵的。
像大长老这种连规则都消亡了的存在，那连镜子都不是了，而是已经被泼出去的水，还被晒干蒸发掉了。
小祖口中的所谓【一点手段】，恐怕得是【溯源创生】这种级别的了。
【孩子，你已从先祖那得知许多，我也无法教你更多的东西了。你只需要记住，跟它们战斗，就是跟时间战斗，你所要做的不仅是争取到更多的时间，还要找到进攻的方法，不能永远被动的防守。】
【说来丢人，以我的能力，只能做到争取时间这一点，至于如何进攻，如何反击，我没有一点头绪。】
“喂，卡塔斯基，你能不能不要这么谦虚啊？你这...搞的我很尴尬啊...”小祖脸也稍稍红了起来，如果说大长老只是在争取时间的话，那她连争取时间都做不到，只能算是苟延残喘。
【但你不一样，孩子。你知道该怎么进攻，你知道该如何反击，甚至是彻底杀死它们。】
“什么？大长老...我不...”还没等梅蒂丝否决，小祖已经打断了她的话，“算了吧，卡塔斯基。这种事等她真正站在我们面前再说吧，她现在过不过的去人类那关都还是个未知数呢。”
【啊...也是，也是...命数仍有变动，操之过急也无可奈何，既然命数已乱，再无规律终点可言，那自己的点，才是唯一值得信任托付的存在。先祖所言极是...】
大长老声音变得越来越小，整个身躯也开始变得若隐若现，似有似无。
“大长老...您没事吧？”
【没事，孩子...我没事...】
“大长老？大长老？！”梅蒂丝急的伸出手试图抓紧它，可是当她的手摸到大长老身躯时，却如同镜花水月，海市蜃楼般穿了过去。
“让开！”小祖粗暴地撞开了梅蒂丝，将自己的手伸向虚空，似在握紧什么。
梅蒂丝什么也做不了，只能在旁焦急的等待，所幸这个过程不是很长，大概十秒过后，大长老身形逐渐恢复了正常。
【很抱歉，先祖，又麻烦您了...】大长老现在给梅蒂丝的感觉就跟最初无异了，不...应该说，比她第一次见到大长老时还更具实体与生命。
“行了，都是一家人，这种客套话就不必了。如果可以，要我燃烧生命去维系那头龙还有那个女人都是可以的。”小祖也只是像做了一件悉数平常的事，默默的坐在了大长老脚下。
梅蒂丝不知道小祖跟大长老之间是何关系，但想必，它们一定这样共同渡过了无数岁月。
它们还是全知全能的神明，亲眼看着塔罗斯大陆的悲剧一次又一次重演，而自己却无能为力，没什么比这还可怕的诅咒了。
梅蒂丝光是想想都会堕入深渊黑暗，更别提，小祖它们可能已经经历过，甚至不止一次的世界重启再毁灭了。
“燃烧生命...小祖你是用自己的寿命在给大长老续命吗？！”梅蒂丝突然理解到了小祖的境地，对她也渐渐有敬畏之心了。
“可~以这么说，不过其实不是那么一回事，你要这么理解也可以。总之，我们的情况很复杂，跟现在的你是解释不清的，你会明白的，到了我们这个地步，生与死都只是一个概念而已了。”
大长老第一次动了自己的身体，刹那间，一只充满着绝对力量与时间感的巨大手臂，从梅蒂丝头上降下。
那种深邃的压迫感，令梅蒂丝也感到呼吸困难，不过她还是克制了下来，因为她知道，这是大长老，这是她在这个世界上为数不多能够绝对信任依赖的存在。
终于，大长老的手掌降了下来，它用充满时间年轮的褶皱指头，轻柔梅蒂丝的头颅，露出了前所未有的慈爱笑容。
【孩子，你知道，这是哪里吗？】
“我不知道，大长老。”梅蒂丝靠在大长老指头旁，感到极度的舒适温暖，这种安心感，是她曾幻想过，却可能永远不会实现的。
【这样啊...先祖，您看？】梅蒂丝的回答，似乎超出了大长老预料之外，涉及到这种情况的，原因只可能在小祖身上。
“随你便咯~我反正是觉得不要让她知道这件事为好，省的待会又哭哭啼啼，而且回到地面上后还会走火入魔。”
梅蒂丝不知道两名神明在商量什么，不过既然扯到了她，那她也必须拿出自己应有的骨气与底气才是。
“小祖你是这么看我的吗？我能来到这里，那说明已经通过你们，甚至是它们的考验了不是吗？”
“是，但跟你是凡人这点也没冲突。”
“那小祖你现在也是凡人，既然你我同为凡人，又有何资格独自审判我？小祖有小祖的职责，我也有我的职责，你我皆是为了守护世界，维系法则，找回我们都曾拥有的权利和尊严，那为何不能坦诚相待，互信互助？”
小祖想反驳，但是嘴巴长了几次，最终都一脸委屈的憋了回去。
思来想去，小祖也找不到反击的借口，只能无奈认输：“得，你是专门玩嘴的，我玩不过你。”
【那先祖就是，同意了。】大长老脸上的笑意更甚，甚至都露出了空洞的牙齿，这还是梅蒂丝第一次看到它如此欣喜。
不过小祖可没好脸色，她站起身来，拍了拍手，满脸严肃的对大长老和梅蒂丝说道：“事先说好，我也不敢保证这会发生什么，我知道卡塔斯基你是个心软的家伙，对这小子也是偏爱有加，不过我还是不建议你这样做。我怕这小子的那口气见到她们以后就彻底断了，要是她迷失在这，你自己负责。”
话虽如此，小祖还是闭上了眼睛，似在寻找忙碌些什么。
大长老对梅蒂丝细声低语道：【不要责怪先祖，她只是变得不善于表达自己的情感了而已。】
对此，梅蒂丝是深有体会了，不过通过两名神明的反应，她也大概猜到是什么了。
梅蒂丝只是感到心里温暖，她一直是别人的支柱依靠，有的时候，她也想依赖别人，可是没人够资格。
小祖是第一个有资格的人，也许不能称之为人，但对梅蒂丝来说，她就是自己这趟旅程的最大收获。
“小子，我得警告你，接下来的场景可能会很有冲击力。我不管你是怎么想的，但你千万记住，不要忘记你的身份，你的职责，无论他们说什么，做什么，你都要拒绝，不能说一个好字。你，明白了吗？”
梅蒂丝犹豫了回，深呼吸了一口气：“我明白了。”
见梅蒂丝做好了准备，小祖用眼神示意了下大长老，后者也坚定的传达了意志给她，于是，她狠狠地推了梅蒂丝一把。
恍然间，梅蒂丝感到天旋地转，再度回过神来的时候，自己便跪倒在一片鸟语花香，充满自然生命气息的极光森林内了。
那一刻，梅蒂丝猛然意识到了什么，但那不再是剧烈的动摇，而是化作了坚定自豪的灵魂意志，她站起身来，大步向前，拨开了通往森林外的灌木尽头。
映入她眼帘的，是梦中无数次构想的极幻梦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