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少见，你竟然会主动找我商谈...不过有什么事不能在米莉雅面前说呢？”拉希丝知道塞伊丝不会在这时候搅浑水，但她也很惊讶，那个一向把自己当局外人的塞伊丝，竟然也开始主动揽过责任来了。
“我...说不上来。米莉雅当然没问题，但下面那些人，有让我感到不舒服的存在。”塞伊丝本想算罢，毕竟她也有自知之明，这种毫无根据的猜疑，说出来反倒会让内部产生割裂。
“哦？”拉希丝一反常态的认真思考了起来，塞伊丝已经证实过了自己的能力，米莉雅都对此深信不疑，不...正因米莉雅深信不疑，所以塞伊丝才不敢在她面前说出这番话来。
拉希丝跟塞伊丝毕竟相识了千年，梅蒂丝对她们都尚且有秘密，但她们俩之间，那可是完全双向透明的存在。
“我不认为他们之间有帝国间谍，且不说他们都是由梅蒂丝名单筛选过的，即便他们真的是，也不可能忍到今天。有太多次机会了，在战前就把我们搞混乱，那我们连反击的余力都没了。”
“不是，我想说的不是这个...还记得当时我们抓到的那个女间谍吗？”
“啊，你说从欧诺弥亚那潜进来的那个啊。她确实有些本事，至少能进入这座城市，不过她并没有成功不是吗？而且，【神明阶梯】计划的发起人已经死了。”
“诺拉确实死了，但阿莉亚还活着。如果是她，绝对有能力完善那个计划的，我想，在她计划中的人，可能已经出现在我们内部了。我不知道他/她是谁，以何种姿态出现，但我想，只要阿莉亚一声令下，绝对会有回应她的人出现。”
“所以，你打算怎么做呢？把旗帜人物全部集中起来，龟缩大后方本营，就像帕里斯做的那样吗？这是阳谋，塞伊丝，无关阿莉亚怎么想，我们只能按她的意图行动。
但不得不说她确实是令人头疼的家伙，从第一眼见到她开始，我就跟梅蒂丝持有同样的感觉了，那个女人永远无法被人看透，哪怕是现在的帝王，也认为自己是养虎为患吧...”
“不...我的想法恰好相反。把我们目前能够集结的所有旗帜人物、所有主力部队、王牌部队、底牌，压上所有的一切，去跟阿莉亚率领的西部中央方面军决一死战。”
这是个异想天开，甚至是匪夷所思的想法。即便是残阳军中刚入伍的训练兵，都不可能想得到有朝一日上头会有这种放弃思考的决定，也许有，但那一定是背水一战的境地了。
如果是以前，塞伊丝现在肯定要被众女联合起来骂到她哭为止。但旗帜人物之所以是旗帜人物，正是因为他们都象征着永耀国，乃至是凡人不可或缺的闪耀能力。
塞伊丝，可能是最幸运，能力也是最强的那个。
无论她说的话听起来有多么扯，最终都会证明，她才是最清醒的预言先知者。
“塞伊丝，我个人而言，是相信你的。你有谁都无法取代的力量，我想你自己也知道，不过呢...我不能认同，更不能执行你的想法。即便到最后一刻，我们也不能放弃思考，放弃挣扎。”拉希丝当然信任她，只是信任归信任，她不能把所有人的命运都如此不负责任地交出去。
至少拉希丝认为，只要其他战线的帝国军不被消灭，那光击溃阿莉亚的大军是没用的。
帝国还有将近百万的预备部队，永耀国虽早就开始了动员，但现在东拼西凑也就勉强凑齐百万大军而已。帝国疆土辽阔，又占据了世界十字路，他们的战线说短不短，说长也不会很长。
反正比起北境来说，补给也算不上是遥远困难的事情。
所以正面交锋永远是下下策，一旦有生力量被拼光，那就真的玩完了。
当然，塞伊丝也不是想现在就行动，她只是跟拉希丝先交个底，以免到时浪费时间：“我知道，如果...我是说如果，我们已经被逼到退无可退的话，那就相信我吧，按我的想法与计划，行动起来。”
拉希丝听到这话，像是第一次认识塞伊丝那般，不...更像是，回到了她们彼此之间，最亲密无间，最巅峰的荣耀时期。
“【相信我】【按照我的计划行动】...真是要命，如果让她们听到你说出这样的话，怕是这几天都要吓得睡不着觉，毕竟灭风之战的时候，你都没说过这种话。”
塞伊丝都话尽于此，拉希丝也没理由否定了，她会如实转述，但内部意见可能不会统一，如果没有梅蒂丝拍板的话，那最终选择会是什么，她也不敢肯定。
但对塞伊丝来说，有拉希丝的一句话就足够了。
两人站在高耸的窗台边，一同眺望梅莉雅主城内繁华祥和的景象，哪怕是陷入如此境地，只要能看到她们共同努力过的成果，她们总能燃起斗志，抛开所有，倾尽全力去奋斗。
“人，总归是要向前看的嘛。我颓废逃避的够久了，这是最后一次，我不想再逃避了。不单是为这个国家，更是为了她。”塞伊丝目光坚定深邃，看的拉希丝也颇为感慨。
她和梅蒂丝想了无数办法，用无数残酷的现实逼迫塞伊丝成长，告诉她必须成长，可她永远在逃避。
现在，塞伊丝也算醒悟了，这本是值得高兴的事情，但拉希丝却有种深深的失落与无奈。
也许在她心里，那个长不大的塞伊丝才是她新时代的记忆。做为绪任克斯，东部风精灵的女王，那个虚假，却又真实和平过的小小家园。
其实细细回想，拉希丝也会觉得略显惭愧，她又何尝不是幼稚不想成长呢？她早就看穿了这个世界的本质，只是无力反抗，只能尽我所能的封闭世界，哪怕是短暂的一瞬也要，她也想去找寻到属于自己的幸福。
如果不是梅蒂丝的出现，如果不是她一巴掌扇在自己脸上，用血淋淋的现实告诉她，绪任克斯根本不是和平乌托邦，只是她的一厢情愿。
只需要一群乌合之众就能冲破的脆弱防线，一群天真无邪，连拉弓都手抖的所谓士兵，整整三十万风精灵，她给山贼们养得白白净净，粉嫩纯洁...
迄今为止，她都不敢想象，如果没有梅蒂丝，她成立的这个所谓和平乌托邦，会沦为怎样的炼狱。
那些记忆，对她而言好似就在昨日，又仿佛过去了许久。
也许是，她真正意识到，属于自己的时代，已经彻底结束了吧。
想起那个改变了自己一生的人，拉希丝不免苦笑起来：“话又说回来，她这次的失踪，跟之前的都不太一样，我什么都感觉不到了，就像是...她从未存在过一样。”
身为梅蒂丝最亲密的人之一，她们对梅蒂丝有特殊的灵魂感知，原本这是属于她们独一无二，且绝对唯一的链接信号。
但随着诺拉那一剑，它也变得不那么可靠了起来。
就好比是现在，梅蒂丝在她们的灵魂感知里突然消失了，这跟诺拉那次不太一样，那次她们还能感知到梅蒂丝，只是害怕大家说的成真而已。
这次不一样，这次甚至都不是断开链接，而像是梅蒂丝这个人直接从塔罗斯大陆消失了一样，正如她突然降临那般。
不过，塞伊丝已经完全免疫了，她恢复了以往的随意神态与尖锐语气：“哦。你爱哭鼻子哭去吧，我反正是被她的把戏骗够了，谁知道她下一次【复活】，会带着什么出现呢？说不定携群星坠落，一举摧毁掉了整个帝国呢。”
拉希丝没有回话，不过脸上却是难掩笑意。
“这里，是我们最后的底线。无论是从战略意义，还是根本意义，这里，如果没能守住，那我们就是失败了。”
“嗯。如果梅莉雅被帝国的畜生们玷污过，那我也没脸去见她了，所以，我才会说拼上我们的一切，也要击溃阿莉亚的中央方面军。她是帝国东征的核心人物，整个战场都由她调度指挥，打败她，我们就胜利一半了。”
“长夜漫漫，然终将天明。”
“我们不会输的，真正的战争，都未曾开始呢。”
两人就这样一同在指标堡高楼中，伫望梅莉雅主城直至天明。
这个夜晚，会有数以万计的将士战死沙场，用他们的血染红家土，用自己的灵魂，向敌人宣告自己的意志。
黑夜总会有，但，黎明终将到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