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妮低头沉思了一会，而后缓缓开口道：“这里是帝国西部前线哀泣生产地之一，同时也是帝国最核心的哀泣生产地。构建计划始于997年6月，正式动工时间为997年8月，竣工时间为1001年3月，地下通路全长八十公里，分为三块区域【加工区】【生产区】【运输区】，这里是生产区，主要负责碰撞哀泣原材料，再将其定型。”
“知道为什么卡莲的烬火军团哀泣覆盖率全帝国最高吗？就是因为他们可以自产自用，全帝国40%的哀泣装备都来源于此，是绝对的工业核心，帝国动脉。”
这番情报，在卡门等人听来，不过是迷惑鬼婆他们的假情报而已，事实上，他们对此地一无所知。而且帝国工业命脉所在地这种核心机密，别说是珍妮了，就算是大将也未必知晓的完全。
不...应该说，知道的人仅有大将。
可卡莲才是帝国西部的主宰者，除了她，还有谁有能力掌握这些情报呢？
卡门面不改色，但心里确实满怀期待的等着看鬼婆等人露出窘态了，不动声色的投其所好。既然米兰达因为妇人之仁，亦或是所谓的荣耀大义放过了珍妮，那就别怪她为帝国服务了。
但令卡门失望的是，鬼婆等人脸上露出了极度震惊的神色，他们看起来并不像是被迷惑了，反而像是确认和解开了迷惑那样，露出了茅塞顿开的明悟感。
“原来...如此么？这样一来，很多事情就能解释的通了...真没想到，我们竟然走到了如今这个地步...”鬼婆遥想几个月前，她的希望被帝国军尽数摧毁时，那万念俱灰的绝望模样。
仅仅在几个月后，她不仅突破了超阶实力，还深入到了帝国如此核心的地段，该说是运气好，还是意志坚定呢？
恐怕帝国也没想到，当日那批无主之地的【唾弃者】，真敢不顾一切冲入帝国的领域来吧。
“这可真是令人震惊的情报，珍妮...不过我们有几个疑问。你的真实身份，应该不只是帝国士兵和灭风之战参与者这么简单吧？不瞒你说，这些情报连我们都在调查当中，而你却能信口拈来...你到底是谁？”
鬼婆的话让卡门心里一惊，他的大脑尝试着去分析这些信息，去得出不一样的结果，但任凭他如何思考，所得出来的结果都仅有一个。
那就是珍妮没有说错，这并非是假情报，而是鬼婆他们目前正在调查，或者说已经有眉目的真实信息。
“你在说什么...珍妮，这是真的吗？如果是，你为何——”还没等卫兵们开口，米兰达已经扼住了那名试图责问的卡门卫兵喉咙。
卡门此刻，反而冷静了下来，他开始意识到了什么，大脑与眼神都开始飞速运转，很快，一个可怕的事实呈现在了他的眼前。
“无可奉告。”珍妮眼神坚定，之前的迷离闪烁眼神不复存在，从她的眼神当中，鬼婆等人都看到了熟悉的影子。
这种感觉差点就让他们高兴的跳了起来，但细细一看，珍妮眼中仍是带着一丝警惕和锐利。
这让鬼婆迅速冷静了下来，珍妮的身份，恐怕很复杂，但可以确认的是，她是帝国的敌人。
“各区域的兵力大概有多少呢？”鬼婆毫不避讳的直指核心问题，但珍妮也吝啬，将她所知道的托盘而出了：“没有固定数值，但每个地区都不会低于一个师团，且都满配了哀泣，想要正面强攻，凭你们的话，是绝对不可能的吧。”
“珍妮！你到底是我们的人还是他们的人？”阿克再也忍受不住，浑然不顾自己身处敌阵中心的事实，站起来痛斥珍妮道。
秉心而论，阿克对珍妮是十分有好感的，他不知道珍妮的过去，但只要看到她露出苦涩无奈的微笑，他就想要将其拥入怀中，用自己的温柔爱意去呵护她，安抚她。
他们相处的时间不长，但阿克也能感觉到，珍妮绝不可能会是帝国的叛徒。
只是，他失望了。
“唉...”卡门痛心疾首的长叹了口气，他的头颅像是断掉了那般猛然垂下，低声问道：“阿克，我们相识了多久？”
“什么...有十五年了吧，少主...”阿克被问的莫名其妙，但还是本能的回答了他这个问题。
鬼婆一行人，敏锐的捕捉到了什么，他们相互交换了眼神，然后做出了一个禁止行动的手势。
“十五年呀...我还记得，你们这群臭小子整天游手好闲，不务正业，从小就不老实，还好我定力够强，没被你们带偏。”
“怎么了？少主，突然说这些话...在这，不太合适吧...”
卡门摇摇头，露出了一个沉浸的微笑，“你们说过，会追随我一辈子，对吗？即便是，要你们对抗帝国？”
“什么？这...不——”
一名卫兵话音未落，卡门光速抽过一旁站岗士兵的腰间匕首，手起刀落割开了他的喉咙。
那名士兵，早就收到了鬼婆的命令，所以他毫无动作，静静的看着那名卫兵惨死在自己脚下。
“我原以为，你们能够理解我，你们至少成长了些...看来，是我还不够坚定。”卡门又割破了两名卫兵的喉咙，他表情冷酷，眼神锐利，这是他第一次动手杀人，但他却老练冷酷的像职业杀手，干净利落，毫不拖泥带水，也没有受到半点外界干扰，情感波动。
卡门死死的握紧染血匕首，直勾勾盯着阿克，阿克被卡门的变化吓得瘫软在地，他像是第一次见卡门那般，恐惧的向后退去，却撞在了身穿冰冷铠甲的鬼婆士兵脚下。
“少主...为什么...我...我可以追随您一同反抗帝国，我保证听您的话，我绝对不会出卖背叛您...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您知道我性格的，我...我不想死少主...我们...这么多困难都跨过来了...”
“啊...我知道，正因如此...”卡门没有理会阿克的求饶，狠狠一刀捅进了他的喉咙，“正因如此，我才知道你一定守不住秘密啊，阿克...”
阿克鼓囊着嗓子，双眼通红，他的眼神充满了不解和恐惧，最终还是陷入了永恒黑暗当中。
亲手杀了自己的发小，以及忠心耿耿的几名家族卫兵，卡门无力瘫坐在自己位置上。直到此时，他的双手才开始剧烈震颤，直视自己充满鲜血的双手，他的眼神也随之颤动起来。
“好小子，是个成大事的狠人啊...”能得到埃尔洛斯称赞敬佩的年轻人可不多，他那个年纪，也确实干过类似的事情，但那都是跨过去之后的事情了。
杀人这件事，只有零和无限，这是底线，人一旦跨过去了，就永远不可能回得去了。
如果说，人有三六九等，那么杀人者，就是比三等人还要低贱的存在。第一次杀人的，他亲眼见过的没有一千也有五百，但像卡门这般冷酷坚决的，他确实头一次见。
“现在...不会再有外人知道今天发生的事了...”仍处在巨大情感波动的卡门，仍保持着理性，给出了自己动手的唯一理由。
珍妮凝视着躺倒在地的几名卫兵，眼中除了些许悲哀外，再无其他。也许对于珍妮而言，连她自己都早已被杀死，对身边的人逝去已经无法再刺激到她了。
鬼婆摆摆手，示意士兵们清理一下尸体，对于她而言，既然事态发展到现在，有些隐患是必须铲除的了。
即便卡门不动手，鬼婆也不可能让他们活着回去的。事实上，如果卡门不亲自动手的话，她连卡门也不打算放回去。
“我很庆幸，卡门男爵是一位顾全大局的优秀家主。凯尔家族能够在帝国这般可怕的环境中立足，且愈发强大，免不了如您这样的人付出贡献。”鬼婆对这一套并不陌生，甚至于，她自己也是如此厮杀上来的。
菲尔德是个聪明人，他从不掩饰自己的欲望，反而利用其去吸引人。鬼婆自认容貌不凡，比不得塞伊丝、拉希丝那般的红颜祸水，也算得上国色天香，但菲尔德，还真不缺这般姿色的美艳女子。
菲尔德的弗尔库斯团，是全大陆最出名的战争雇佣兵，他们的实力足以左右一场中小国的战争胜负，即便是大国战争，他们也能游刃有余的从中捞到好处。
哪怕是梅蒂丝这般谈判能手，菲尔德也能不落下风，跟她达成平等的交易，要不是帝国那边施压，他跟梅蒂丝的交易还能再做几年。
钱，只是雇佣他们的其中一种货币，物资、货物，亦或是人，他们来者不拒。
更有甚者，不惜将公主皇后拱手相送。只可惜，菲尔德并非说到做到，有些情况下，他会连雇主一同干掉，将自己想要的一切收入囊中。即便如此，仍有人愿意去赌他不会背叛的时候，梅蒂丝杀死他时，所收获的财富无可估量，这也是为什么他们有钱资助欧诺弥亚重建的同时，进行永耀实验和军备兵力全方位发展。
因为菲尔德，真的太有钱了，据说残阳军派了一整个团去搜刮藏宝地，直到帝国入侵前都只搜了一半。
所以鬼婆知道，菲尔德愿意做这个买卖，绝对不是单纯图她的身子，就算是一时兴起，也不可能跟她做长期交易，口头契约和纸张契约什么的更是无稽之谈，菲尔德连王国契约都能撕毁，更何况是她。
但具体原因是什么，鬼婆至今仍未明白，这也算是，她心中的一个小遗憾。毕竟是一个跟自己睡了几年的男人，菲尔德给鬼婆留下的印象，除了钱多好像没第二种感觉了。
“客套话就免了吧，事已至此，我们都回不了头了。我只希望，我们不会失败。”卡门深呼吸了一阵，他似乎调整了回来，很难相信，这真的是他第一次动手杀人，而且对象还是自己发小。
“这点请男爵放心，我们比你更明白失败的下场...但我们也必须跟你坦白，这是一场战争，虽然我们会说只许成功不许失败，但战争是有胜负的，胜利不是靠口号喊出来的，而是全方位的综合加持。”
“我明白，总而言之，我们现在是一条船上的人了，现在我只想要帝国输。”
“哦？为何呢？从明面上来看，帝国胜算最大不是吗？这就准备倒戈了...那我们也有理由怀疑一旦我们失势，男爵会立刻倒戈呀。”
“不，帝国失败是必然的，之前能一直幸存，纯粹是没有挑战罢了。我不知道未来帝国是否会获胜，反正现在的帝国，是一定打不赢残阳军的。”
“何以见得？”
“我还以为你们身为他们的盟友，比谁都清楚呢...原因很简单，帝国的兵力，只有三百万。但帝国宣战的敌军数量，却是七千多万。”
众人听后，不约而同的露出了微笑。
在那之后，珍妮说出了许多令卡门光是听到就毛骨悚然的情报，正如他自己所说，已经回不了头了，只要听到了这些情报，无论他自愿与否，都必须走上反抗帝国的道路了。
因为只要让帝国知道，那他和他的家族，都只有彻底消失这一个结果。
比起整个帝国来，一个忠诚的家族显得是如此渺小卑微，哪怕只有万分之一泄露的可能，帝国都不可能冒险。
卡门，已经被关在敌人的船上了，要么抵达他们的终点，要么跟他们一同沉入海底，绝无第三种结局。
在这次会谈中，珍妮的真实身份，无疑是最大的谜题。她所知的情报，已经不能用多或少来形容了。
“你...为何要背叛帝国？”卡门实在想不通，一个能将整个帝国西部状况尽收眼底的帝国人，为何会在帝国最需要她帮助的时候背叛。
不...这次会面，就是她自己安排的也说不定。
“我从没有背叛帝国，从自我意识诞生开始，我所有的行动都是为了毁灭帝国，我不是谁的朋友，我也不是谁的敌人，我只是想要帝国消亡，仅此而已。”珍妮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鬼婆琢磨了一番，略带失望的回应：“那看来，我们至少是同一条战线的...路人了。”
“既然身份无可奉告的话，那至少让我们知道，站在帝国对立面的还有多少吧？或者说，像你这般的战士帝国内还有多少？”艾丽卡迫切需要答案，哪怕只有一个同伴，都能给他们莫大的勇气。
“不多，也不少。有些是你们的朋友，有些是我们的朋友，也有些...残阳军的忠诚追随者。”珍妮如实相告了，她自己也很惊讶，除了他们以外，还有这么多志同道合的人蛰伏在帝国内部。
鬼婆想起梅蒂丝等人，她们似乎，早在知晓帝国存在时，就为今天做准备了：“难以置信...这就是她们在六年前就开始铺垫的棋局么？怪不得她们一直在牺牲本土战线去换取战略胜利，原来已经算到了这一步...”
“不，不是她们铺垫的棋局。而是她们摆好的棋谱，她们只是，将所有的希望都赌在了我们不是傀儡而已，只要我们能够自主行动，顺着她们的棋谱走，就一定能战胜那无形的棋手。”珍妮不算是残阳军的同伴，但她恨敬佩残阳军，尤其是梅蒂丝。
是她亲手劈开了一条路，让所有不甘心的人都看到了新的希望。
“珍妮...我不明白，你是在那之后转变的，还是一直如此？如果是，那为什么你——”米兰达为自己此前险些斩杀珍妮感到后怕，因为当时的她，可不像是在演戏，如果自己真的动手，那珍妮就真的尸首分离，他们也不可能得知这些情报了吧？
“米兰达，不要怀疑自己的判断，更不要动摇。你做的没错，我是一个该死的混蛋，这是永远不会变得事实。我说过，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毁灭帝国，包括参加灭风之战，杀死你们的同胞。那个时候的你们，就是这般弱小，弱到连理想主义者都算不上，而是一群做着白日梦的空想主义者。”
“但不管怎么说，你们挺过来了。”
珍妮的话很直白，但却沉重有力的打在了米兰达心上。
“如果...如果当时我们没成功，你会怎么做？”
“继续沉寂，等待，然后将这个使命传承下去，直至真正的机会到来为止。”
“我明白了。”
米兰达心中不再有迷惘，是的，珍妮并不是为了残阳军才这么做，她只是顺应时代号召，参加了这场圣战而已。
如果没人吹响号角，那她也就成了货真价实的帝国军，尽管这不是出于她的本意，但她确实做为一个帝国人，为帝国贡献了一切，随后死去。
进攻残阳军，杀死风精灵是她的本意，现在要推翻帝国，也是她的本意。这就是珍妮，也是像她这般的帝国军缩影。
“是的，就得保持这个坚定的眼神。你们和我不一样，不要怀疑自己，坚定的走下去即可。”珍妮微笑着注视米兰达，随后闭上了双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