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通先天功的人，我记忆中不少。可是能愿意将功法流传下来的，难道是张宰元？还是……詹星子？”路一泉开始回忆三百年前那些个武学宗师了，在他的记忆里，全世界都知道这两个人会先天功。回忆之时，路一泉也不免有些许感慨。
他虽然还能报出这些人的名号，但是对于他们的相貌早已记忆模糊了。
回忆到这个时候，路一泉却是心中一阵灵感窜过，这先天功可是属于威慑级别的内功，全天下都知道有那么几个人会，谁都不敢去招惹。路一泉自觉这段时间可算不上低调，同时代的人定然会对自己多有提防。
谁又会自报家门一般，把这等功法传给一个小辈让他在外抛头露面，这不就相当于告诉路一泉自己是谁了吗？
路一泉自己也清楚，虽然他重回意识之后的这段时间，确实是佛系得不行，可三百年前的他可是杀伐决绝的武林盟主，手上沾满了鲜血，而且能死在他手里的，全都是名扬天下之辈。
张宰元被路一泉卸过一条胳膊，詹星子更是被路一泉打断了腿，此间还敢向外传授先天功的人，决计不会是他们。
“一个身怀绝技，理论上能活三百多年，还敢跟我叫板的人……难道是他？”路一泉心头一颤，想起了一个自己昔日都有些许忌惮的男人。
路一泉终于感到了如同滔天浪潮一般的阴影，有如梦魇一般攀上了心头。
“不可能，不可能！”他低声地对自己说着，“我，我早就已经亲手杀了他……”
……
擂台之上，凌素清的攻势愈发凌厉，没有了异宝的帮助，凌戚越来越处在下风。
“废物！枉老夫对你倾心栽培，没了释魔杖，你就武功尽废了吗！？”
凌戚的耳边，邱老那持续不断的沙哑催促声愈发严厉。诚然，凌戚前后表现相差确实让人失望，哪怕是换做路一泉，此刻恐怕都不会给他好脸色。
“对……对不起，邱老！”凌戚抓住一个机会溜到了擂台的另一边，额上冷汗涔涔。
“这小妮子剑法尚可，但是步伐未经训练，下三路尽是破绽。我虽然让你不要贸然使用武学路数，可你就连因时制宜都不会了吗？”邱老终究还是似乎有所忌惮，他强迫着自己沉下心来，抓住仅有的喘息机会，耐心地指点了凌戚一手。
这要是在三百年前，以邱老那暴躁的性格恐怕早就亲手掌毙了凌戚了，心狠手辣的他此刻竟也得被迫耐下性子，要是被以前的人知晓，恐怕九泉之下也要当场嗤笑出声。
得到了邱老的指点，凌戚登时有了思路，他的心性绝非常人可比，此刻也算是调整了过来，开始冷静思考如何对敌。
“狼崩锁心手！”
当是时，凌戚已然变换了路数，直击凌素清心口而来，似乎是要强行突破凌素清剑招的样子。而凌素清却依旧没有缓过神来，一时竟是错失了防守的良机，再次失了位置，后撤三步才堪堪接下凌戚的攻击。
“奇了怪了，以前也没见凌戚把我天宝商会的功法练得纯熟，今次用起绝剑门的法门来倒是得心应手！”凌道泉一时怒然拍案，反倒是凌义天这次显得更加冷静，幽幽地说道：“大哥，你可别忘了他爹的事情……”
“此地人多耳杂，旧事莫要再提！”
这是路一泉第二次听到关于凌戚和他父亲的事情，这凌道泉实力深不可测，外界普遍认为他有地尊境的修为，但是路一泉很清楚，凌道泉用了很多方法来掩盖自己的实力，以至于自己的青霞功也无法探明虚实。
能够让他那么忌惮的事情，会是什么呢？
就在路一泉多心八卦之时，台上的情况出现了奇妙的转变。
凌戚攻势愈发猛烈，体内先天功有条不紊，隐隐有了二重天境界的模样。这让他每一次出手都更具威力，劲力十足，早已不是元婴境水准。不过，凌素清也不是简单女子，她本就功底扎实，有了波门功的加持，大部分方面都稳压凌戚一头。
一时间，凌戚攻势虽猛，却完全突破不得凌素清的防御。
可是很快，凌戚的真正目的就显露了出来——他佯装正面硬拼，实际上是要把对抗重心神不知鬼不觉地转移到别的地方！
先前失望归失望，这凌戚从资质上来说简直就是战斗的天才。那狼崩锁心手劲力主攻皆在上路，可他就是能见招改招，悄然之间，双方真气对撞最剧烈的位置已然到了中盘。
自此，凌素清开始吃力了。
哪有修仙中人会在这个不高不低的位置展开对拼？邱老所言确实正确，凌素清下三路功夫可能是她为数不多的弱点。可凌戚此招却是举一反三一针见血，步伐虽是弱点，可终究练过。
如果他的攻击路数，是对方从来都没有演练过的呢？
比试对攻，牵一发而动全身，凌素清登时便乱了阵脚，虽然能够勉强应付，可勉强之下势必破绽百出，看得路一泉不由地为她捏了一把汗。
“天魔化骨！”
接下来凌戚这一手着实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就连路一泉和邱老两位武学宗师都不由在心里大呼惊艳。
随着凌素清渐渐也适应了对方的中盘攻击，凌戚的攻势不再那么奏效，他竟在转瞬之间再一次变换了路数！
“他竟然连这个都会！”凌道泉看到这里实在是忍不住了，“这招魔道遗留下来的禁招，他居然都敢在大庭广众下使出来！”
路一泉看得真切，凌戚这一次的法门的确威力更甚，而且基本上抛弃了所有的外家技巧比拼，是纯粹的真气对轰。
而且，这一式修真功法看上去简直就是为凌戚量身定制的，转瞬之内倾全身真气而出，目标便是一击制敌！
这一下的爆发力有多猛，完全取决于使用者自身经脉的通络程度，凌戚周身内力和真气相互催动，四十八穴有如洞开，骤然爆发而出，一击之威，堪比生道境强者！
恐怖的紫色威压朝着凌素清扑面而来，她全部的精力都用来适应对方诡异的攻击角度了，甚至第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凌戚改换了路数。
“糟了！”凌道泉这下子完全坐不住了，他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女儿殒命？天宝商会的名誉固然更加重要，可至少在这一瞬间，他有了冲将台上的冲动。
“莫要慌张，凌会长。”千钧一发之际，摁住了凌道泉的，竟然是路一泉！
“挡我不得！”事情就发生在一秒之内，当他们真的听清彼此说什么，都已经是事后了。
凌道泉被路一泉瞬间一个擒拿技控住了右臂关节，哪怕他这一次爆发出了天尊境级别的力量，可路一泉的擒拿依旧稳如泰山，让他动弹不得。
也是在这一秒之内，凌戚爆发出的澎湃劲力席卷而过，擂台之上黑风凄凄，方圆百丈，枯木败叶悉数纷飞。不少元婴境的宗门弟子都忍不住抬手想要抵挡什么，可最终拂过的，不顾是夹杂着灰尘的劲风罢了。
擂台之上，凌素清虽有些许狼狈，可依旧无恙！
“遮影……无形！”凌素清喘着粗气，艰难地说道。这竟是她自己堪堪偷学来的功法。
“这！素清什么时候学会的这种功法！？”凌道泉惊讶得嘴巴都掉到地上了。路一泉此时放开了他的胳膊，淡淡说道：“凌姑娘天资聪颖，恐怕前几日你们乱得像无头苍蝇的时候，她早就在琢磨那日刺客是怎样以四两拨千斤之道，仅凭元婴境修为，就能规避皇家无上诛天剑阵的了。”
“不可思议……”凌义天一时也是心神震撼。
谁又能想到这个不善言谈的小姑娘，会有如此绝顶的天赋呢？
“人只要会思考如何战斗，实力是无可限量的，所谓资质可不只是比较谁吸收天地灵气更快，更重要的是磨练自身和钻研如何对敌。我看如今武学没落，你们这些家伙修仙都把脑子修傻了，真实浪费天赋呀。”
路一泉看到凌素清有这等天资，几乎是领悟到了武学的核心精神，自是心情大好，话也多了起来。
“怎么可能？！”凌戚完全愣在了原地，看着眼前忽隐忽现的凌素清，惊讶得说不出话。
“歪门邪道，是永远没有办法走到正途的！”凌素清虽然躲过了凌戚的致命一击，但她的遮影无形毕竟是现学现卖的，效果远远比不上那叶青泓姐妹，只把这威力躲过去了七七八八，此刻受到的影响也不小。
“我从小就恐惧和陌生人交流，从小就把自己的心封闭，虽然我渴望突破，渴望让自己成为和大家一样，开开郎朗，能天天面对陌生人迎来送往，笑意逢迎……可是我知道，我突破不了的，不是任何障碍。”
面对怅然若失愣在原地的凌戚，原本自闭得连半句话都不肯跟陌生人多说的凌素清，此刻竟然一反常态，着实让天宝商会上下老少面面相觑。
“大哥，你以前有没有见过素清她说这么多话？”
“没……有……”凌道泉瞪大了双眼，只是喃喃说道，“原来，她真的不是我想的那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