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厅堂里坐着的仍然是出云。这总算让我感到了些许的安慰。
炉子里又生起火了。我们像昨晚一样,围坐在那四周,默默无语。
暮间短暂,薄纸般的落日已经消隐,夜色四合。
身姿轻盈地点上灯后,出云在我和清原之间坐了下来。
“看起来,心情有点不好啊。”
我们纷纷以哀叹来回答。
“难道在出游的过程中,遇到什么不愉快之事了吗?”
她神色愈发忧虑不安。
“迷路了。”凉子说,指了指清原,“因为这家伙不辨方向,所以迷了路,害得我们花费了半天的时间去找。”
“谁迷路了啊!开玩笑也请注意成立条件啊!”
清原君条件反射般的大声反驳。
这时,出云却突然如同戏法成功的小孩一般笑了起来。
“哈哈,果然又有人迷路了吗。”
“恩?此话怎讲?”我们不能理解。
“在这个村子周围,罗盘针总是会失去作用,但是,一旦离开这里,那些坏掉的罗盘就又能恢复正常。而且,冬天下雪时,遍地积雪,更加令人眩晕,所以,对于别处的旅人来说,迷路是时常会发生的。”
“究竟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事?”我问。
她摇头,“没有人能够解释,大家都传说是雪童子的恶作剧。”
“对了,迷路君。”出云突然朝清原问道。
“那个,请不要叫我迷路君。”
“你在雪野中迷路,孤身一人的时候,有没有遇到什么奇怪的东西啊?”
“什…什么意思?”
她又一次开始笑了。
她的声音,仍是那么清越,声线高昂,因而总是显得欢快。
但是这一次,似乎有些奇怪的地方。
——仿佛从开关装置损坏的人偶里发出来的一样,甜美的,单调的笑声。让人感觉,如果不将人偶彻底弄坏,这样的笑声,就会永远地持续下去。
玩弄纯白的人心,在那里面,拧出唯一的一滴杀意来。
那是毫无杂质的,原初的黑暗。
榨干一个人全部的血,才能获取的,那最后一滴的黄金凝液,仅需一滴,就能将纯水,染成鲜艳甘醇的美酒。
微笑着,纯白色,如同初雪。
砸碎人偶。
笑声戛然而止。
出云姑娘,端庄地坐在路边,仿佛瓷质的,套着红衣的人形玩偶。
这样说不太确切,毕竟眼前的女孩,有着真实的生命。
刚才,好像陷入了奇异的妄想了吧。哎呀,真是失礼呢。
突然听到匆忙的脚步声。
“出云,终于找到你了。”
少年的声音,不同于昨日的那副样子。不知为什么,显得异常的温暖熙和。
“什么啊,我明明整天都呆在这里的——”
“啊?”佑介的表情因惊奇而扭曲,“你竟然会一整天都呆在这里?我可是一点都不信。”
出云似乎有些不悦,堆出冷淡的仪态,“好啦,既然你如此急于找我,那请问有何要事啊?”
佑介突然语塞,过了许久,才十分尴尬地说道,“其实,仔细一想的话,好像已经不记得了。”
“那就请去搬些木柴过来吧!”出云凛然地下令。
“是!”
佑介略显夸张地回应,便转身跑了出去。
望着门口的方向好一会,出云才转向我们。
“真是非常不好意思,”她俯身道歉,“家父雇佣了这样子散漫的店员,让客人们见效了。”
“哪里哪里。”清原君急忙否认,“二位感情甚笃,让人遥想起自己的过去了。”
“喂清原,你怎么突然哭了啊。”凉子大为讶异。
“吵死了。”
清原泪流满面,令人越发不知所以。“你怎么能理解我心中的怅惘之情啊!”
我与凉子面面相觑。
“哎,算了,管他呢。”凉子最终放弃。“出云,我等上楼去了。”
“是,晚安。”
灯光熄灭,一日又过。
我躺在那具棺木里,有无形的蛆虫,正啃噬着我的身体。
今晚,我梦见碾碎人偶。